擔憂
夜色漸濃,再走回去屬實慢了些,好在新的雇主給了馬匹,邵景申縱身上馬,幾次留意了章訣沒有跟上來才馳馬而去。 這一次白天沒有找到好時機,只能拖到晚上,他借口送糕餅去給買主,大早上便出了門,現在還沒回去,也不知道辛慈會不會著急。 邵景申騎得飛快,衣袂翻飛,穿過林子,視力極佳的他遠遠就看見一點燈火,提著燈籠的身影分外熟悉。 他心里一緊,飛快下了馬,理了理衣服,想著馬匹不好和辛慈解釋,便拆了韁繩把馬放跑了,低頭輕嗅衣服,確保沒有血腥味。 遠處的人影一點點走近,邵景申再次確認沒什么破綻,才朝辛慈跑去,“jiejie?!?/br> 辛慈聽到熟悉的叫喊,抬了頭便看見前面奔來的人,是邵景申。 一直懸著的心在此刻終于落地,她頓住了腳步,鼻子莫名一酸,眼淚毫無征兆掉落。 邵景申經常獨自出門,每次都會在晚飯前回來,今天辛慈早早做了飯在家等他,可菜熱了兩遍,天都黑了,他還遲遲未歸,讓她又怕又擔心,在家坐立不安,只好去知州城里找。 邵景申跑到她身前站定,氣息還未平穩,剛想張口解釋,辛慈就抬手在他身上泄憤似得狠狠打了幾下,聲音帶著哽咽:“你這死孩子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 這還是邵景申第一次那么晚不回來,真的讓她嚇死了,生怕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那戶人家看天色晚便留了我吃晚飯,我是想拒絕的,可他太好客了?!鄙劬吧贻p喘著氣,解釋著,“我實在推脫不掉,只好留了下來,沒想到耽擱了這么久?!?/br> 邵景申見辛慈沒講話,繼續補充開脫:“一吃完我就往家趕的,但是路遠,我都是一路跑著回來呢……” 辛慈低著頭沉默,邵景申察覺出她不對,俯下身歪頭去看她,就見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 本來還想賣乖討巧糊弄過去的邵景申腦子一瞬間空白,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有些慌亂給她擦了擦眼淚,剛剛想好的措辭也改成了道歉:“是我不對,jiejie,下次我再也不會這么晚回來了?!?/br> “別哭,jiejie……”看到辛慈哭,他愧疚不已,心也跟著有點難受,“我以后都不會答應吃晚飯了,我會早早回來,我保證!” 辛慈拍開他的手,側過頭去,在小輩面前掉眼淚多少有點羞恥,她胡亂擦干,皺起眉來擺出長輩的架子,“吃飯晚一點回來沒關系,可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以后再這么晚就別回來了?!?/br> “我錯了,jiejie?!鄙劬吧甑乐?,后知后覺才發現辛慈是一個人來的,夜這么黑,她一個人跑出來,如果遇到危險怎么辦,后怕感襲來,邵景申頓時覺得脊背發涼,連語氣都染上了幾分責備,“jiejie,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一個人出來,萬一在路上遇到土匪流寇怎么辦?”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辛慈反駁著,想了想又從身上摸出一把小刀來,舉到邵景申面前晃了晃,“我可是帶了防身的,你放心?!?/br> 邵景申看了眼辛慈手里的武器,太短了,以辛慈的拳腳功夫根本不能一擊至人性命,最多添幾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可此刻他真是百感交集,既內疚又自責擔心,可聽到辛慈是擔心自己才出來的,發自內心更多的居然是驚喜,喜她如此在意自己,她離不開自己。 得知這一點的邵景申簡直要興奮過了頭,他忍不住伸手把辛慈強行攬進懷里,任她在懷里如何掙扎,他也不肯松手,頭埋在她的頸肩,聞著她身上令人心安的清香,心里因章訣的話而起的一點躁動不安也慢慢被撫平。 他從前并不信命,可此刻他愿意相信,如果不是命中注定,他怎么會遇上辛慈,辛慈那么單純善良,還好遇上的是他。 辛慈被他突然擁在懷里,非常不適應,以前都是他撲到她懷里的,現在他長大了,身量不再弱小,她能直接感受到他單薄衣服下緊實的肌rou,有力的臂膀,以及在她頸間灼熱的呼吸,她忽然對他的成長有了實質感,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能對女性造成足夠威脅性的男人了。 “你…松開我!”辛慈推他,“這樣像什么樣子!” “我的jiejie我為什么不能抱?”邵景申喜歡這樣抱著她的感覺,一點也不愿松手,“小時候jiejie你也是這樣抱我的?!?/br> “那不一樣!”辛慈見他不為所動,抬手用刀柄抵住他的后腰,“你再不松開,我可要捅你了!” 邵景申笑了笑,誰威脅用刀柄,貪戀地多擁了一會兒,摟著她的手還是放開了,辛慈立刻跳開幾米遠,手里的刀都掉到了地上。 邵景申彎腰撿起,擦了擦灰,放到自己的口袋里,朝辛慈伸手,溫和道:“jiejie,我們回家吧?!?/br> 辛慈略過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回走。 邵景申慢慢跟在后面,月光將一長一短的兩個影子融在一起,他們不會分離。 那件事辛慈生了他兩天氣,日子依舊平淡,邵景申待在家做了幾天乖寶寶,不速之客又來了。 盧大娘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辛慈拉著邵景申去探望,看見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的大娘,辛慈很難過,她知道這種滋味,簡直生不如死,或許選擇離開會減輕痛苦,可辛慈仍希望盧大娘能挺過去,她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人不應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回去的路上,辛慈低著頭也不愿意講話,邵景申剛想安慰,就覺身后有風,熟悉的感覺,他不用看都知道是章訣來了。 真是陰魂不散,邵景申想著,可他又不能讓辛慈見到章訣,不然他無父無母的謊言遲早會被章訣說破,“jiejie,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好嗎?” 辛慈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眼邵景申倒是也沒心思多想別的,點了點頭轉身自己慢慢走了回去。 目送辛慈走遠,邵景申才冷冷開口,“我說了我不回去?!?/br> 章訣從房檐上跳下,嫌棄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小祖宗,你不回去我這統府首領的職怕是也要丟了,不然你以為我愿意到這荒山野嶺來?!?/br> “離了邵府,又不是活不下去?!鄙劬吧觌p手環在胸前,注意到不遠處有村民走來,皺了皺眉,“換個地方說?!?/br> 邵景申帶章訣去了小院后面的溪邊,見了水,章訣樂壞了,趕忙洗了把臉,又脫了外衣,一頭扎進水里好好沖個涼,這幾天奔波真是忙壞他了。 從水里鉆出,章訣摸了一把臉才想起正事來,:“你真是膽子大了,殺人居然這么明目張膽,你知道你殺那個什么員外在知州城鬧了多大的事嗎?” “非那么招搖去青樓殺,那里人多眼雜,保不齊有幾個沒眼色的記住你了,要不是我這幾天出手解決了,你就等著進大牢吧?!?/br> 邵景申不以為意,沒有說話,殺了舊雇主,名聲不弄大一點,怎么招來更多有錢有權的新雇主。 “算了,”章訣嘆了一口氣,反正事情他擺平了,多說無益,“話說回來,收養你的那個姑娘好像不知道你姓邵吧?!?/br> 邵景申抬眸,“你什么意思?” “要是她發現自己養的孩子從始至終都在撒謊會怎么樣呢?”章訣嘖嘖了兩聲,“想必會動怒吧,然后趕……” “你若是說了,別說我回邵府,怕是你也別想走出知州?!鄙劬吧晖{著打斷,“章訣,當初你抱著何種心態擄走我,如今也請你記得?!?/br> “我當然記得,可是……”章訣頓了頓,長長嘆了口氣,“這次你是不得不回?!?/br> “邵將軍的遺囑,你雖是沒有襲爵,可邵府大半的財產都將歸于你,你覺得連宜竹知道了,你還能安生在這過日子嗎?” “連家出了一個寵妃,近幾年權勢滔天,等邵將軍亡故那天,遺囑宣發,你就算藏的再深,她掘地叁尺也要把你找出來的,更何況邵景端襲爵,兵權落入他手,你覺憑你一個人能護住那個姑娘嗎?” 邵景申怔住,知州天高皇帝遠,消息閉塞,他走之前倒是知道他那老爹是有幾分忌憚正房娘子,沒想到他離開后這幾年,邵府竟全然落入他人股掌了,干脆改姓連算了。 章訣說的不無幾分道理,如若等人砍到頭上才反擊,那必然是要掉腦袋的,現在邵無衡還活著,他憑著那點父子情回邵府,也不會有人敢在明面上動他,兵權他不感興趣,可是若這東西落到他那佛口蛇心的大哥哥手里,怕是武神在世,也要掉層皮,他不能讓辛慈落到那種險境。 權衡再叁,邵景申是動了一點回去的心思,可要擺平邵府那爛攤子事,棘手不說,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他不愿離開辛慈那么久,他不放心,“我可以回去,不過給再給我些許時日?!?/br> “多久?” “半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