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
傅楊一大早就去了一趟知州城,據公子所說知州城里開一家尋醫閣,里面的李郎中醫術精湛,擅長看婦人內科,本說是要一副避子湯的藥方,等他準備出發時,公子又臨時改口,說只要開補女子氣血的補藥就行。 傅楊一直不太明白邵景申的行事作風,明明昨還說今早就啟程赴京,結果一早又說待晚些再走,本平定武平后就要立刻回京復命,臨行前一晚大家都在慶功時,他一個人偷偷騎馬溜走,被章訣抓住不放行,才肯妥協帶著自己一起來這,說是有大事要辦,傅楊都準備好以命相搏了,結果他回這來只是搶了個婚,搶的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貧民的新婚妻子。 公子畢竟是主子,再不解傅楊也還是要聽人命盡人事。 辛慈剛走過去在小桌前坐下,傅楊就已經拴好馬走進院子,低頭朝邵景申行禮:“公子,事都辦完了,若此刻啟程日落前便能到度......” “不急?!鄙劬吧甏驍嗨脑?,眉眼含笑給辛慈夾了菜,又招呼他坐下,“先吃飯吧,等天色黑了再走?!?/br> “為什么?!”邵景申不急,辛慈先急了,早走晚走都要走的,干什么一定要拖到晚上,“夜路不好走,吃完飯你們就快出發吧,再說你幾天不在,邵府應該也有事情要處理吧?” “不急于一時,我還想和你再多待一會兒?!鄙劬吧瓯砬闆]變,“辛慈,吃完飯你帶我去看看盧大娘吧,她走了這么久,我卻一直沒有得空去看看她?!?/br> 辛慈本來還想再勸說幾句要他早點走,但是聽到盧大娘,她又閉了嘴,盧大娘身體一直不太好,在邵景申去了邵府之后沒多久便病逝了,他一直沒回來過,甚至連盧大娘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好?!毙链赛c頭答應,他是應該去看看,除了自己以外,對邵景申最好的便是盧大娘了,即使眼睛不好,也堅持給邵景申做衣服,邵景申個頭竄得快,每每都是今年穿不下去年衣,就算如此,盧大娘也樂此不疲年年做,明明已經病的沒有力氣多說話了,也要問問辛慈邵景申在邵府過得好不好。 可邵景申是一個心硬的家伙,去了邵府后一次都沒回來,只是派一個男子時不時送錢和物件回來,問起他近況,男子給的回答永遠是很好,其他話不會多說。 吃完飯,辛慈盯著那碗藥遲遲不肯入口,一個是懷疑一個是聞著實在太苦,直到邵景申在旁作勢要倒掉,辛慈才狠下心一口悶了。 辛慈喝完,碗都沒放下,幾塊甜甜的糕餅就被端在她面前,邵景申端著餅笑著對她說這是喝完藥的獎勵。 辛慈看著他竟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大人。 盧大娘葬在后山腳下,離村子不算近,盧大娘說那里春天會開一片花,死后埋在那,來年初春就能天天看花了。 去的路上,邵景申一直緊緊拉著辛慈的手,兩個人都沒講話,其實談起盧大娘的離世,辛慈是很難過的,盧大娘對她的關愛不亞于外婆,甚至更甚,她和外婆尚是血緣至親,可她于盧大娘是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辛慈一直低著頭,情緒不高,邵景申看著她,大拇指在她手上摩挲以示安慰。 對于那位婦人,邵景申心里是很欽佩的,不僅僅是出于她對于自己的照拂,更多是那位婦人對一切都洞察明悉,但仍待他如初。 當初去邵府前,婦人把他叫至床邊細談,婦人早已看出他對辛慈的異樣感情,也猜出他一定要回邵府的原因,明明她深知她的兒子對辛慈也是上心的,可她仍祝自己能一帆風順得償所愿。 所以在章訣帶回婦人已故的消息時,對生死早已看淡的他竟也生出了一絲傷感。 盧大娘的墓不大,小小的土包前面立著一塊墓牌,碑牌上只寫了簡單的名字,旁邊雜草肆起,唯有盧大娘墓旁被盧順打理的干干凈凈,辛慈還在這種了花,現在馬上要入夏了,花也落得差不多了,只剩幾朵還孤零零開著。 辛慈拿起抹布細細擦著碑牌,裝出愉快地開口:“盧大娘,景申來看你了,你不是還問他好不好嗎,以前我都是說好,可其實我也不知道他過的怎么樣,現在人在你面前啦,你可以好好看看了?!?/br> 邵景申點好香火,屈膝跪地對著墓碑鄭重拜了叁次,把叁柱香插在了碑前,又拿出帶來的紙錢燒了起來。 辛慈朝他伸手,他默契遞上了一迭紙錢。 兩個人沒再說話,沉默著燒完了才沿著小路回了家。 辛慈沒和他再并肩走,她走在前面,邵景申也沒有強拉她,安靜地跟在后面,林間有風,吹起了辛慈的長發,邵景申盯著那飄揚的發絲,這一次無論誰反對,他都要帶辛慈走。 回了家的邵景申帶起襻膊干起了活,這里撿撿洗洗那里掃掃擦擦,把家里掃得一塵不染,還把辛慈的衣服理了一遍。 辛慈以前就佩服邵景申這個干活的細致度,以前和前男友在一起時,有幾次去他家里都又臟又亂,最后還是辛慈打掃了,他就坐在沙發上打游戲,本以為可能大多數男人都不愛搞衛生,直到來這里遇見了邵景申。 邵景申小時候就愛干這些事,最開始辛慈以為他只是怕被趕走而故作勤快罷了,可這家伙一做就是六年多,甚至后面洗衣做飯灑掃做餅種地都是他一手包攬,直到回邵府前,他還一直擔心辛慈一個人做不完那些事,連夜把能做的全做完才肯離開。 他走之前砍好的柴火到現在都沒有用完。 辛慈坐在院子里以前邵景申扎的秋千上看閑書,而邵景申在一旁干著活,要不是他時不時來親自己兩口,辛慈真以為回到從前歲月靜好的時候了。 “你能不能好好干活!”又被邵景申偷襲親了的辛慈嫌棄地擦臉,邵景申現在一點也不藏著掖著自己的心思,想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管院子里還站了一個傅楊。 辛慈暗暗發誓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 “干活沒有獎賞就沒有力氣的?!蓖涤H成功的邵景申笑嘻嘻解釋,看了眼快要落下的太陽,又轉頭看向辛慈,“晚上想吃什么?” “你還不走?”辛慈疑惑看他,“你快走吧,我不會餓著自己的?!?/br> “晚飯吃完再走,辛慈,我想再好好看看你?!鄙劬吧暧譁惲松先?,強行擠上秋千把辛慈抱進懷里,“你應該舍不得我的,就像以前一樣?!?/br> 辛慈在他懷里掙扎,秋千晃來晃去,要不是邵景申兩只腳固定著,他們就怕要摔地上了。 把辛慈摁著狠狠啃了一頓,邵景申才起身去做了飯,飯桌上一如既往的沉默,傅楊早早吃完就去把馬車備好,邵景申還是自己不怎么吃,只顧著給辛慈夾菜,即便辛慈一點不領情把他夾的菜丟出來。 吃完飯依舊是邵景申收拾,把碗筷洗好放進柜子里,邵景申細心蒙上了一層油布防塵,關好柜門,往院子外看了看,天是灰蒙蒙的藍,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完全黑下來了,該走了。 “邵景申!”辛慈怒氣沖沖從屋里出來,手里還提著一個大行囊:“你把我被子收哪了?!還有我的東西你干什么打包?!” 辛慈吃飽飯進屋就發現自己的東西都被裝好了,連被子都不翼而飛,忙跑出來質問。 邵景申轉身笑著看她,“還能干什么,當然是帶你一起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