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戲(作者:妄鴉)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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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條黑線, 虞夢驚臉上那張虛偽的假笑面具終于稍稍凝滯。 他放下眉筆,一言不發地為她擦去臉上的痕跡,繼而挑眉。 “何必稱呼得如此生疏,在薛宅地下的那次,不是就已經喊出過我的名字了嗎?” “……什么?!” 男人語調平淡,甚至稱得上和顏悅色,卻要原晴之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不僅僅是她,戲外正旁觀這一幕的人同樣大驚失色。 “薛宅地下?什么時候?!” 賈文宇連忙一路小跑將《夜行記》原典拿來,唰唰翻到《詭宅》第三折戲,一目三行地瀏覽,驀然睜大了眼睛:“這兒,在這!” 他指著戲本上的白紙黑字,高聲朗讀:“‘虞夢驚,你看到了嗎,我們成功了!’” 【茫茫大火中,少女回眸笑魘如花,渾然未覺身后青年剎那怔愣的目光】 “可能是當時剛穿越完火場,原小姐太激動,于是便脫口而出??扇绻覜]記錯的話……”賈文宇猶豫著開口:“虞夢驚在這三部戲里,似乎從未告訴過原小姐他的真諱?!?/br> 虞夢驚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記錄在《夜行記》戲本上。但在戲內,人們更多稱呼他為‘大人’‘慶神’‘樓主’等。仔細想來,他本人的確并不曾將真名告訴給任何人。 “因為《夜行記》中寫過,名字是最短的咒?!标坦聣m沉聲:“所以《夜行記》記載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都鮮少以真名示人?!?/br> “……我們身在戲外稱呼習慣了,以身入局,竟然忽視了這個最簡單的道理?!?/br> 戲內,原晴之指尖顫抖。 在第二部戲結尾,因為成功穿越火場太過激動,疏忽大意脫口而出犯下的疏忽,竟然會毫無預兆地被點出。更可怕的是,還是時隔這么久以后。 他猜到了什么嗎?窺見了入戲的奧秘嗎?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奇怪?!?/br> 眉筆重新落在少女的眉宇,這回并沒有遭到任何阻攔:“你太了解我了。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世家貴女,卻無比清楚著我的喜好、說話方式和態度。就好像在我本人毫不知情的時候,認識了我一樣?!?/br> “自從第二次誕生后,我一直在夜紅神龕里沉睡,你又是從哪里認識我的呢?” 雖然被世人奉為慶神,但神明人前顯圣的次數屈指可數。 若非親自選擇了她,虞夢驚甚至會懷疑,這是誰針對慶神的弱點,為了獲取永生不死的神血而量身打造的容器。 用妝容為少女蒼白的臉重新增添血色后,慶神擱下筆。他似乎完全并不介意原晴之的沉默,而是扶著她的肩膀起身。 “我們走吧?!彼H為好心情地扣住她的手。 和上次一樣,神明安靜地牽著巫女走過他的神國。 他們走過遺留著火燒焦黑痕跡的頂樓,掠過那些因為察覺到主人情緒而盡數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紙傀;走過一截截盤旋的木質樓梯,懸掛燈火琳瑯的紅燈籠;再拾級而下,同用紅綢挽起的“囍”字擦肩。 不久前下仆們還在裝扮的神婚場景,此刻紅彤彤到讓人刺眼。 虞夢驚輕輕將她的鬢發挽到腦后,遙望著遠處的祭壇。 冰冷的地面上早已放上了長明燈,就像他們在圣泉神宮中初見時的禁殿那樣,金紅色的火焰安靜地搖曳,詭異又神圣,旁邊簇擁著一朵朵沾滿露水的白花。 夜紅神龕的四角殷紅如血,同藍色的發光圣泉交織,折射出琉璃冷光,如夢似幻。 “還記得嗎,當年你抬頭看的那一眼?!?/br> 看著九千九百九十九盞燈,虞夢驚的語調染上微不可察的懷念:“那雙眼睛里,沒有尋常人該有的畏懼,諂媚,貪婪和欲望。甚至找不出半分迷戀,只有靈動和狡黠?!?/br> 那是另一種高高在上的,比神俯瞰眾生還要更高的視野,好像藏著滿天星星。準確無誤地捕獲了坐在橫梁上,朝人間漫不經心投來一瞥的少年神明。 從此,他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她了。 “我的這張臉啊,能夠勾起凡人心底最陰暗最不堪的欲望。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便會失去理智,陷入瘋狂的愛戀深淵。哪怕是讓他們挖出心臟敲出骨髓,他們也會就此照做,獻上一切?!?/br> “我那是以為,是武五對師弘華一往情深,才能對它免疫?!?/br> 虞夢驚輕笑一聲:“后來我才發現,偏偏就這么巧,能同時出現四個例外?!?/br> 越多說一句,原晴之的心就越往下沉三分,手腳發冷。 她遍體生寒,用上畢生演技,佯裝鎮定地開口。 “或許是你想太多了?!?/br> “是嗎?”慶神回給她一句輕飄飄地話,繼續自言自語:“可每次這幾個人,都會和你同時出現。像是有什么約定俗成的規矩,達成某個條件,便匆匆離去?!?/br> 距離答案只剩薄薄一張紙,呼之欲出。 這張過分美麗,仿佛匯聚了全世界最美好想象的臉一下子湊到近前并非是第一次。但原晴之覺得沒有一次,比這次更加讓人感到恐懼。 那是沁入骨髓的恐慌,不自覺讓人發抖。從手指開始,逐漸擴散到全身。 原晴之哆嗦著,想說什么,卻開不了口。 “什么啊,小梨,你原來也會害怕啊?!睉c神笑了笑。 他包容般地摸了摸她的頭,五指成梳,憐惜為她整理柔軟的長發。 “明明看到我被分尸的場面都不會怕,卻會因為這種事情瑟瑟發抖嗎,真可愛?!?/br> 虞夢驚帶她一起走入這片光與影交織的祭壇花海。 原本潔白無瑕的花束,在男人的衣擺拂過后,瞬間染上了殷紅的色彩,從身后望去,仿佛在雪地里走出一條美麗的血路。 薛宅一夜過后,京城再也沒有出現過鐘情花。 一年只能產出十株的珍貴品種,全部都被一個神秘買家重金買斷。然后年復一年,就這樣數著她離開的日子,守著這些花,保存到了現在。 “再告訴小梨一件事吧?!?/br> 望著腳下一望無垠的紅色花海,男人含笑湊到她耳邊,輕佻地開口:“其實這些,我很早就看出來了,但為什么一直沒有問你呢?因為我并不在乎?!?/br> “我不在乎你是否說謊,是否騙了我,是否記得過去的記憶。不在乎你是武五,雷柔,還是嚴梨,甚至就連你的出現,是否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謊言……通通不在乎?!?/br> 一切正如虞夢驚曾經說過的那樣。 只要原晴之留在他身邊,他什么都可以不追究,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但既然要騙,就得騙到底吧。明明做出了承諾,卻還妄想逃離?!?/br> 直到這時,原晴之終于聽懂了他的潛臺詞。 這只喜歡在她面前做出歪頭貓貓可愛表情的男人,陡然撕開了平和的表面,展露出惡鬼該有的,猙獰扭曲的內里。 這一剎那,漫天的寒冷席卷而來,她感覺自己仿佛站在漫天大雪中,牙關都在打戰。 或許當年那個囚困他的方士并未說錯。虞夢驚親昵地貼向她的側臉,仔細地感受著少女的顫抖,紅眸流光溢彩。 不管再如何披著神明詭譎華美的外皮,他本質上還是那只遇到一點溫暖便拽緊不放,只知曉掠奪和囚困的怪物。 “來吧,我的巫女?!彼斐隽耸?。 我注定要鎖住的蝴蝶。 “不行,不能再等了?!?/br> 戲臺下,程月華拍案而起。 “這虞夢驚真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真當我們現實就半點辦法沒有?!” 雖然時間只有短短的三天,但在強大的國家后盾下,專家團隊已經模擬出了多種一旦發生變故后可以采取措施的預演方案。只需一聲令下,便可調動手頭所有資源。 “賈文宇?” “在!” “直接上緊急預案!” 發號完施令后,坐在戲臺下樂池內的指揮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手中的拍板和鼓條驟然慢了下來。 從指揮這個由頭開始,整個樂池內演奏的聲音都被拖長,生生慢了幾個拍。 此時此刻,正在戲內的原晴之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 ——她感覺時間變慢了。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那片鋪陳在花海里的長明燈盞。 素白燈芯上點燃的火花本來伴隨著周圍的陰風,偶爾會搖動幾下。此刻卻仿佛降速那般,卡成一幀一幀的ppt。 不,不是錯覺。 在切切實聽見戲外的拉奏聲的確比先前慢了好幾拍后,原晴之恍然大悟。 眾所周知,天生戲骨是鏈接戲內戲外的橋梁。若是這部戲已經結尾謝幕,那縱使是大羅金仙來了也難把原晴之從戲里救出去。 但現在畢竟還在戲中,演出還未結束,原晴之還在戲內。所以戴茜能利用她的喚醒道具入戲,理論上來說,戲外人也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影響戲內的,就比如……音樂。 來不及為司天監精妙的構思鼓掌,原晴之轉身就跑。 戲外人好不容易才為她爭取來的機會,說什么也不能就這樣放棄。 奈何還沒等她跑出去幾步,便聽見身后男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嗯?” 原晴之回頭駭然發現,原本應該伴隨著戲曲一起慢半拍的虞夢驚,臉上竟然出現了錯愕的神情。很快,這錯愕便在意識到懷里已空后,迅速沉了下來,化為深不見底的陰鷙。 “什么東西,裝神弄鬼的,給本座滾出來!” 他厲聲怒斥。剎那間,身后的圣泉驟然沸騰,掀起一道沖天水幕。 龐大的威壓從天而降,揚起狂暴的氣壓風旋。 天地倒錯蒼茫中,虞夢驚第一時間冷著臉伸出手。在漫天四散飛舞的花瓣里,原晴之感覺自己再次像是被磁鐵吸住那樣,猛地拽了回來,再度牢牢保護在這懷抱的方寸之間。 “呵,一群宵小之輩?!?/br> 男人在她頭頂上方冷笑,同時還不忘將她的頭摁回懷里:“不過如此?!?/br> 同他倨傲狂妄的話語相比,卻是紅眸里微不可察的凝重。 慶神當了這么久,虞夢驚并非沒有見過其他的妖魔鬼怪。但對他而言,那些不過是些動動手指就能摁死的大螻蟻。至少數千年來,他不曾見過能夠染指時間的存在。 或許就連完全解開封印的他也不能。 雖然不知對方有何用意,但僅憑這點,已經足以讓他警惕拉滿。 不知何時,圣潔的發光藍色泉水已經化為了黏稠的血色,咕嚕咕嚕冒著泡泡。那些曾經被貪婪人們進獻的慘白骸骨緩緩從血池中浮現,尸山般堆疊在神龕兩側,陰森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