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天也沒怎么在意。但上班后，卻看到許老幺從林達明診室里走了出來。

    對方表情挺難看的，季向天一看就知道這人的病不容樂觀。但……說到底，男科的病再嚴重，也不會到馬上死人的地步。

    他也沒怎么在意。下班后就騎車趕緊回家。小姑電話說的內容，得跟家里人說說。

    ——

    “這就找到對象要結婚呢？”

    “對象是干什么的？”

    “周末確定回來？”

    季向天剛進家門，就把小姑電話說的話，給家里人說了一遍。電話里，小姑說云雀找到了結婚對象，是紡織廠的一個二十歲小伙子。小伙子雖然還是學徒工，但是能轉成正式工人的那種。而且還是電工，以后有技術很吃香的工種。

    云雀跟對方結婚后，就能進廠里的紡織車間當個臨時工。

    這樣的人家跟云雀結婚，自然是有點小缺陷的。

    小伙子二十歲，初中畢業，是家里的老小。父母雙職工，大哥也是紡織廠工人，已經結婚生了孩子。

    小伙子的缺陷是小時候出了意外，有一條腿有時候走路太久會使不上力，變得一瘸一拐。但平時是看不出來的。

    這種缺陷在相親時已經說清楚的。云雀也同意了。云小姑也覺得這人各方面條件其實都很不錯。要不是有這個缺陷，在城里也能找到對象。

    云媽聽完感嘆：“這已經很不錯了?？偙燃藿o三十歲的男人，給兩個七八歲男孩當后媽要強得多?！?/br>
    云爸也覺得這樣很可以了。而且瘸腿也不是真瘸。就是不能用腿太久。但一個電工，又不是搬運工。真也沒到整天在外頭奔波的程度。

    兩人年齡也相當。小妹能給云雀找到這么一個對象，一看就很用心了。

    “就是怕二房的人會搞事情?！痹茓尭袊@了一句。小妹打電話過來，意思是這個周末她帶著云雀，跟男方家里人、媒人一起來島上。直接去二房提親。把禮節性的事情做完后。兩個年輕人也不搞那些個什么儀式。趕在年前找個日子，直接讓云雀出嫁就完事了。

    之后的日子就看兩年輕人怎么過了。

    云蘇也覺得這個對象，聽著條件確實可以。不過她還是提了句：“這個事情先去跟爺爺、奶奶說。然后把他們帶到二房，再去跟二房的人說一遍?！?/br>
    至于對方反對不反對，大家都不會在意了。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村里人知道云小姑給云雀找了這么一門親事，一個個都眼熱得很。

    “還是你小姑子厲害。一出手就給侄女介紹那么好的對象?！?/br>
    隔壁林伯娘在聽說這個事情后，麻溜兒就跑過來，拉著云媽感嘆。

    然后又對著云蘇說道：“小蘇??！你也好命。你們家幾個外嫁的姑娘，各個嫁的對象都很不錯。我啊，現在就擔心喜梅這丫頭，不知道以后能找個什么樣的？”

    云蘇一聽笑道：“喜梅都是加工廠的工人了。在那邊找對象還不容易。而且她才17了，找對象應該還不著急?！?/br>
    一聽女兒是加工廠工人這個事情，林伯娘就驕傲起來：“那是那是。她小人家家的，還是多虧了你的幫忙。不然哪能這么好運氣，端上鐵飯碗。哎，愛蘭。你家老大有情況不？”

    云媽聽到這話，搖頭。老大比女婿小，但也就小一兩個月。馬上就要21歲了，到了要找對象的年紀。但她覺得大兒子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人小季都要當爹了。他還是一副輕松模樣。

    云蘇在那聽著她mama明面上抱怨，實際上炫耀大哥的話，只覺得特別搞笑。

    季向天在她邊上坐著。見她偷笑，也跟著笑。手里頭正在剝的核桃沒停，剝一個塞一個到云蘇的嘴里。

    這懷孩子了，沒什么能補充營養的。季向天就找人弄了些核桃回來。一天讓云蘇吃兩三個。

    云蘇不太愛吃堅果，嫌棄咬得嘴巴累。但想想現在的飲食結構，還是老老實實地吃進肚子。順便伸手摸了摸還沒多少感覺的肚子。

    ——

    這頭熱鬧開心，對門的劉招娣夫妻十分郁悶。

    云雀這對象聽著好像條件是可以。但是這樣的人家，彩禮一定不會多給。有一百塊就頂天了。而且小妹親自看著，他們就是想吞了那彩禮也不成。有小妹撐腰，云雀那死丫頭根本不會怕他們這當爹媽的。

    他們也能鬧騰，但一鬧騰，族里的老家伙就會跳出來摁他們下去。

    這些個事情，想想就讓劉招娣要罵娘的程度。

    甚至，劉招娣覺得都怪云鳳這死丫頭。說什么把云鳳嫁給個三十歲的老男人。要不是她多嘴提了這個事情。他們能把云雀留在家里多干兩年活。就是要嫁人，也能拖到二十多再說。

    現在好了，人沒了，錢也撈不著。家里的活一天天多得很。云鶯又不肯干，跟個賴皮鬼一樣。

    劉招娣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疼。心里更加怨恨云鳳的多事了。想著這閨女以后還是別回來。每次回來，家里都要倒霉。就沒見她給家里帶來過任何好事。

    ——

    云雀的婚事進行得特別順利。周末人帶回家，劉招娣夫妻兩都不敢啃聲。這提親的事情順順利利解決了。

    彩禮就是一百塊，還給買一塊手表。彩禮跟手表也就讓劉招娣夫妻兩看一眼。然后又放到了云雀手里。

    結婚定在下個周末，時間快得很。簡直是恨不能當天就結婚，把人給帶回去。

    男方人走后，云雀直接被送到云爺爺、云奶奶那備嫁。等下個周末以來，云雀穿上新衣服，帶著族里長輩給湊的嫁妝，以及男方給的彩禮。就這樣簡簡單單嫁出去了。

    村里人沒一個笑話這出嫁簡陋的。實在是人家嫁得人條件很好。而且還會做人。男方來的時候，給他們這些村里人的孩子都發了喜糖。

    大人雖然沒有，但自家孩子能得兩塊糖甜甜嘴。這可比他們吃還要高興。

    等云鳳知道云雀嫁人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75年2月初，馬上就是小年了。

    云鳳這天本來準備給家里捎帶些東西的。好歹嫁出去的第一年，給家里送點東西回去。鄰居們看了也會覺得她是個好的。

    偏得到這么一個消息，云鳳簡直快要吐血了。

    而當天晚上，她就再次在腦海中看到了新場景。

    第45章

    片段中, 是在一個辦公室里發生的。

    幾個云鳳不認識的男人，一直在埋頭抽煙。最后把整個辦公室弄得烏煙瘴氣。之后，有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說道：“倉庫里的一批鮑魚干、海參干、魚膠不見了。加起來一共有五百斤左右。這些都是積年的好貨。我不管東西是你們誰弄走的。但是, 這個周末必須重新入庫?！?/br>
    男人說完后不再說話。接著辦公室其他人紛紛搖頭，表示不是自己這邊弄走的。接著就是一陣爭吵。到頭來沒人承認是自己做的。

    畫面一轉，云鳳看到了自己?？吹阶约赫业搅说谝粋€說話的三十出頭男人，跟這人說了些東西。然后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有個車間副主任被退出來頂缸了。

    貨沒能找回來，但事情總算是跟上頭有了些交代。然后, 云鳳就被弄到這個車間副主任的位置上來。

    整個片段過去后，云鳳只記得自己喊那個三十出頭的男人, 叫妹夫。

    片段結束, 不等云鳳回過味來。又是如同之前那般, 片段在眼前破裂粉碎。

    大半夜, 安靜的家屬院忽然就響起了云鳳的尖叫聲。

    接著顧母罵罵咧咧起來拉燈，罵罵咧咧過來拍門：“你又搞什么鬼？大半夜還讓不讓鄰居睡覺？”

    云鳳沒有心思去理會外頭顧母的叫嚷。剛剛又一個片段粉碎。而片段里面自己喊妹夫的男人，就是二堂嫂的表哥。對方真的、真的應該娶的人是云雀。娶了云雀, 才會有后來自己成為海產品加工廠車間副主任這個事情。

    但是, 云雀嫁給其他人了。這個未來應該黃了, 黃了……

    想到這些，云鳳忍不住大力錘了幾下

    床板。

    要是自己當車間主任這個事情黃了，那以后自己還怎么當廠長？云鳳之前夢到的第一個片段，也是粉碎的第一個片段。在那里面，自己可是海產品加工廠的廠長。

    那個片段粉碎了, 云鳳還能安慰自己以后就是當了廠長才遇到問題。

    但剛剛那個片段粉碎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往上爬的路斷絕呢？

    想到這些，云鳳就覺得自己要瘋了。

    屋外, 顧母也覺得這個兒媳婦怕不是個瘋子不成。但這人還能干活，她就不會把人怎么。見云鳳不理人，顧母只能罵罵咧咧回去睡覺。

    這個小插曲，也就五號家屬院的人聽到一些動靜。但大半夜的，真沒人去細究這個事情。

    ——

    當然，遠在云家坳大隊的云蘇，更加不會去關注這樣的事情了。

    因為小年剛過，醫院就發來正式通知。通知大家第二天上午，去醫院家屬區的大門處，進行新房子抽簽儀式。

    這樣的大好事，這樣好的福利，讓云蘇覺得相當激動。

    抽簽的前一晚，云蘇就在床上躺著來回打滾，太高興了。

    這讓進來的季向天跟著笑了一通。然后走到床邊輕輕坐下。把云蘇的小腦袋擱在自己大腿上。

    “真那么高興??！”

    云蘇的腦袋緊貼著男人那帶著點薄薄肌rou的腹部。下意識蹭了兩下，耳邊感受到男人輕笑時發出的肌/rou震/動。云蘇忽然就覺得耳朵有點癢癢的。

    然后才回了句：“你不高興嗎？我們的家??！”

    是真正屬于兩人的家。

    這里是娘家，五號家屬跟騎樓街都是婆家。只有即將交付的醫院家屬區，那個要抽簽的房子才是真正屬于兩人的獨立空間。

    就……她也不是沒地方住。但心里起了這個念頭，就覺得格外讓人激動。

    她可是馬上就要有房子的人啦！

    “明天人多。到時候記得不要離開我身邊。抽到的房子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再去找人換換。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你是身體，知道嗎？”

    最后一句說得特別柔和，讓云蘇不自覺跟著點頭：“我會一直跟著你的?！?/br>
    ——

    雖然知道抽簽這天人會特別多，但云蘇也沒想到新醫院居然有那么多職工跟家屬。

    抽簽儀式直接在醫院家屬區大門處進行。

    這里的大門是簡單的大鐵門，門口擺了幾張長條桌，上面放了個紅色的木頭箱子。里頭應該放了每個房子的號碼。

    “季醫生，早??！你跟你媳婦那么早就過來??！”

    “季醫生，說不定我們兩家還能當鄰居呢！”

    “季醫生，這位就是嫂子啊……”

    云蘇跟著季向天走到邊上，等著抽簽安排。時不時就有人過來跟季向天打招呼。他們中有些是季向天在羊城人民醫院的老同事。有些是新來的外地醫生。還有一些護士也跑過來打招呼。

    林達明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弟妹，你看看小季這家伙。人緣好得不可思議。明明我才是我們醫院最會聊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