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婚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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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這樣想,不代表沈家人沒有異議,奈何無人敢當面頂撞君晟,只能背地里嘀咕幾句。 老兩口也“rou”疼,可看著長子和次子防賊似的輪流看守賀禮,也覺得突然的富貴會讓家中不太平。與其整日提心吊膽怕遭賊,不如吃相好看些,博個好名聲。 但挑選賀禮時,一家子半點兒沒手軟,挑出的都是看起來極為昂貴的古玩器皿。 處在婚期,君晟不再前往宮城與官署,與季綰在新房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能安靜相處一整日。兩人各顧各的,偶爾聊上幾句。 季綰不由生出疑惑,在朝堂上叱咤風云的人,竟也喜歡清湯寡水的平淡日子? 婚后第二日,蔡恬霜領來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瘦瘦高高,功夫極好,喚作馨芝,家里以前是開武館的。 季綰與馨芝講了些規矩,定下月銀,便讓蔡恬霜帶她去熟悉環境了。 后院內,陌寒不僅承包了砍柴的累活,還幫老兩口架瓜秧、種花生,忙得大汗淋漓,算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馨芝跟著蔡恬霜幫陌寒打下手,在后院有說有笑,沒去前院打擾沈家人原本的生活,可縱使這般,還是讓楊荷雯看得眼紅,止不住地冒酸泡。 好像后院自成一小方天地,與他們沈家無關似的。 傍晚烏云壓頂,有太師府的仆人急匆匆登門求見。 太師府老夫人思念孫兒過度,臥床不起。 君晟二話沒說,大步流星跨出沈家大門。 季綰踟躇片刻,追了出去,她步子不及君晟,小跑在后頭,朱釵晃動,裙擺搖曳。 注意到斜后方的人,君晟稍稍放慢步子,扶她登上馬車,朝太師府駛去。 季綰規矩坐在長椅上,觀察著對面男子的面容,看出了沉重之色。 徐老夫人健朗矍鑠,忽然臥床很可能是急癥,怠慢不得。 高門大戶必有侍醫,也不知自己的醫術能否派上用場,但季綰還是備了藥箱,以做不時之需。 喬氏被楊荷雯攙扶著追到大門口,看著遠去的馬車,想起自己上次癲癇發作,沈栩沒來探望的事,心中對沈栩多了一份埋怨,可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不忍痛斥。 “不比阿晟,阿栩在太師府恐是身不由己?!?/br> 楊荷雯深知婆母最疼的是沈栩,忍不住撇撇嘴,“白眼狼一個,虧您還總惦記他?!?/br> 喬氏瞪了長媳一眼,不喜歡別人嚼沈栩的是非。 ** 太師府。 黃昏沉沉,沈栩從夢中醒來,入目是華麗的承塵,他呆呆躺在床上,回想夢中的熏風解意,嬿婉在側,好生暢快。 身在富貴中,怎會一次次夢到過去? 缺什么渴望什么嗎? 按了按發脹的額頭,他坐起身,已不知自己買醉了幾次。 會試在來年二月,不急于備考,近來除了與太子往來進而結識人脈,再無其他事可做。 空閑下來,容易胡思亂想。 琉璃苑的大丫鬟繁蕊聽見動靜,端著盛水的銀盆走進來,一步一扭胯,香帕系在腰間,隨步子輕晃,似能晃進人的心里去。 “公子醒了,洗把臉吧?!?/br> 沈栩接過擰干的濕帕,擦了擦臉,“幾時了?” 今晚還要赴喻小國舅的約,酒水應酬必不可少,屬實有些厭倦,可整日買醉一是為了麻痹自己不去想季綰,二是為了練就酒量不至于被人灌醉而失態。 “酉時過半了?!狈比锝舆^帕子,忽又彎腰伸手,大著膽子替沈栩擦拭下顎,“大夫人讓后廚熬了參湯和桃膠牛乳,公子可要食用?” 沈栩避開她的觸碰,俊臉倦倦的沒有興味,“繁蕊,你越矩了?!?/br> 繁蕊直起腰,沒好氣兒地端盆離開,不懂一個看似溫和好接近的主子為何古板不肯近女色。連大夫人的“好意”都婉拒了,打退了二進院送來的通房丫鬟。 為誰守身如玉呢? 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么,她轉過身笑盈盈道:“對了,公子,府里來了位稀客?!?/br> 太師府時常賓客盈門,沈栩沒在意,卻在繁蕊報出對方名諱時,滯住了目光。 ** 季綰第一次走進太師府,是隨君晟步入的廣亮大門。 偌大的府邸飛檐翹角,釘頭磷磷,奢華莊嚴,不落纖塵。潺潺流水伴著籠中鳥啼,秋日展春意。 府中仆人接連注目,或驚訝或驚喜,卻都不約而同躬身請安, 喚的是“長公子”。 君晟一手纏著藥箱的帶子,輕車熟路走在抄手游廊中,徑自向老夫人的蕙蘭苑走去,步子大的超過了引路的侍從,還在季綰落后時,忽然握住她的腕子,將她帶到自己身側。 兩人均是一襲大紅錦衣,隨風揚起,衣衫相擦,飄飛秀逸。 可當君晟步入蕙蘭苑的月門,所見所感安逸有序,登時放慢了步子,緊繃的下頜漸漸放松,卻沒有松開季綰的腕子,隔著衣袖帶她走進正房。 沉香縹緲的客堂內,太師壁上一幅飛鷹捕獸的掛畫磅礴雄渾。 季綰被男人拉著走進隔扇半開的東臥。 徐老夫人正側躺在羅漢床上,手里把玩著魯班鎖,身上的灰綠素緞襖衣上繡著幾朵綠萼。 見到來人,老者沒有半分心虛,帶著鼻音哼了一聲。 一只貍奴跳下羅漢床,喵喵喵地蹭著君晟的錦靴。 君晟搖搖頭,拉著季綰走到老人面前,“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見孫媳婦一面?” 徐老夫人將魯班鎖塞進他手里,“我要六合榫?!?/br> 隨后拉過季綰,仔細打量起來,經過婚夜滋潤的新婦,怎么眉眼還是透著清澈稚氣,不露嫵媚? 被盯著有些不自在,季綰別開臉,“老夫人可容晚輩把脈?” 觀老夫人的氣色,沒有異常,可年紀擺在那,處于醫者的謹慎,季綰想要試下她的脈搏。 徐老夫人大大方方伸出手,感受到女子冰涼的指尖落在自己溫熱的腕部。 少頃,季綰收回手,朝坐在茶水桌前的君晟點點頭。 視線流轉在小夫妻之間,看他們心照不宣的樣子,徐老夫人又是一哼,提醒君晟快點完成六合榫。 素日威嚴的老太太,也只有在長孫面前才會流露幼稚的一面。 君晟失笑,靈活變幻魯班鎖的結構,很快變換出六合榫的形態,攤開手掌呈給一臉傲然的老者。 很像在哄老小孩。 徐老夫人沒接,忽從衣袖里取出一只粉紫圓條翡翠鐲,快速套在季綰的腕子上。 紫粉晶瑩的色澤很襯膚色,顯得肌膚細膩粉潤。 季綰想要褪下,被老夫人按住手掌,“丫頭,該對老身改口了?!?/br> 無論是否有血緣,長孫是她帶大的,愛屋及烏,怎會不疼惜孫媳呢。 嚴肅的人也有弱點和柔情,老者按著季綰的手,露出千帆過盡后仍保留在通透里的倔強。 執拗于親情的倔強。 季綰沒有等來君晟的“解圍”,被祖孫二人夾擊在中間,進退不得。她卸去小臂的力道,沒底氣地喚了聲:“祖母?!?/br> “欸!孫媳婦!” 徐老夫人朗聲應答,露出得逞的驕傲。 清霽晚霞透窗,檐下黃鸝發出遏云的啼叫,更顯小院靜幽。 酉時末段,見孫兒起身告辭,徐老夫人炯炯的眸光變得復雜,“不帶著綰兒去見見你娘和豫哥兒?” 君太師以欽差的身份奉旨出行,還未回京,府中坐鎮的人只剩下主母譚氏。 君晟拎起藥箱,望了一眼敞開的門扇,屋外有仆人在探頭探腦。 依他對母親的了解,主動去見,是見不到面的。 即便沒有發生換子的事,豫哥兒也是他永遠的痛和無奈,繼而轉變成他與母親之間越不過的鴻溝。 從蕙蘭苑離開,兩人穿過抄手游廊來到二進院。 二進院的正房門扇緊閉,似在以這種方式拒絕來客。 一眾仆人早被府中管家支開,恐他們暗中嘀咕。 華麗的府邸大院,只剩廊下兩位客人。 季綰聽徐老夫人講過譚氏與君晟母子關系出現裂痕的緣由,她主動伸出手握住君晟的小臂,柔聲安慰道:“來日方長?!?/br> 發生的事無力改變,可來日方長。 君晟稍稍側身,想說自己沒事,卻在無意掃到一抹隱在遠處廊角的身影時,微揚眉宇。 “念念,他在那邊?!?/br> 季綰反應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念念”是自己新得的小字,是他們私下里的稱呼,旋即又反應過來那個“他”是誰。 美目泛起水質漣漪,并非沈栩給她帶來的內心波動,而是深感造化弄人,與沈栩相識六年多,在初夏時他們還在暢想婚后的生活,短短一個盛夏過去,她成了另一人的妻子。 盛夏逢干旱,她精心經營的六年姻緣亦是河涸海干,回首一片荒蕪。 “念念?!?/br> 君晟的聲音喚回了季綰的意識,她在君晟慢慢附身時,下意識向后退去。 腰肢卻被一只大手攬住,身體不得動彈。 君晟將她攬入懷中,虛虛地圈住她的細腰,附耳道:“讓他死心,嗯?” “什么?”季綰沒懂他的暗示,身體微僵在那懷抱里。 當左耳垂傳來溫熱的觸感,季綰縮起肩頭,雙手驀地撐住君晟的胸膛,“你......” “念念,讓他死心?!?/br> 君晟扣住她的雙腕,不準她退開,呼氣拂過她整個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