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思嘉不吭聲了。

    等他收回手后，她像是才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你怎么在這里？”

    楊暄覺得頗好笑：“你放學除了這一條路可以回來，難道還有別的路？”

    “嗯？”尤思嘉還有點迷糊，剛想繼續問，突然感覺面上一涼。

    她伸手抹了一下，隨后抬起臉。

    天上云團暗沉，雪花綿密，正寂靜地落下來。她的額頭、鼻子和嘴巴，都先后感受到了這種綿柔細碎的涼意。

    她看見亮晶晶的碎片也落在楊暄的身上。

    第30章 chapter 30

    “下雪啦?！庇人技涡÷曊f道。

    她見楊暄也抬頭往天上看，雪花飛舞著，落在地上頃刻消失，也落在楊暄眉毛和眼睫上。他眨了一下眼，雪花就被體溫烘凝成水滴，濕漉漉掛在上面。

    楊暄站起來，聲音很輕：“回家吧?！?/br>
    尤思嘉沒動，說實話，她有點不太想回家，只低頭說道：“再等一會兒?！?/br>
    楊暄看她：“等什么？”

    “就……”尤思嘉拽著袖子，“看雪啊?！?/br>
    對方走近，突然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說道：“手冰涼?！?/br>
    尤思嘉還來不及做什么反應，他繼續捏了捏她的袖口，往外翻了一下：“穿得也不多?！?/br>
    說完，他就下了決斷：“推車回去吧，再待著，凍生病了怎么辦?！?/br>
    尤思嘉還想再掙扎一會兒，楊暄就已經繞過她，把電瓶車推起來大步往前走。

    “思嘉跟上?！?/br>
    尤思嘉只好小跑到他身邊，風吹過來，雪花飄進圍巾里，涼意讓她聳了聳肩。

    楊暄瞧見她這個樣子就笑了：“我說回家吧，你這都凍成縮脖子的鵪鶉了?！?/br>
    尤思嘉反駁：“你才是鵪鶉！”

    “抖落落，抖落落，”楊暄心情莫名變好，邊推著她的車邊念起童謠，“寒風凍死我，明天就蓋窩?！?/br>
    尤思嘉到家的時候腳步也輕快。

    院子里太冷，電瓶車充不進電，她把車子推進小隔間，蹲下插上電源，充電器“嗡嗡”響了起來。

    堂屋的角落有火爐，尤思嘉摘下圍巾推門進去，還沒察覺到熱氣，尤志堅和劉秀芬的吵架聲就先迎了上來——

    尤志堅坐在馬扎上，邊說邊拿著火鉗掏爐箅子：“冬天不好找活，我能有什么辦法？”

    “你少賭一點比什么都強！”劉秀芬情緒已經激動起來，“這兩天但凡能上班我肯定不閑著，小孩起水痘總是不見好，不一直是我在家照看著？但凡你搭一把手呢！”

    炭火不是很旺盛，尤思楠被凍得不停流鼻涕，她把擤鼻涕的紙團捧成一堆，全部扔到爐子里面燒掉。

    尤思嘉放下書包后蹲在旁邊烤手，原本在后面躺著的樂樂頓時爬起來，抖了抖蹭在它身上的爐灰，過來趴在尤思嘉鞋子上。

    尤思嘉摸了摸它的腦袋，才發現樂樂的皮毛被烤得暖乎乎的。

    尤志堅吵累了，咳嗽了一聲，隨即吩咐尤思嘉：“拿筐子去樓梯間盛點碳?！?/br>
    尤思嘉拍拍樂樂的腦袋，它就從她的鞋面上爬起來。她拿著手電筒和筐子去外面，它也顛顛地跟過去。

    走到院子的樓梯口，能看見雪花已經落下了薄薄的一層，被手電筒燈光一照，地面亮晶晶，像撒滿了鹽巴。

    尤思嘉扛著鐵锨沒鏟兩下，就聽到鐵锨和地面摩擦發出“呲啦”聲，原來是木炭沒了。于是她只裝了半盆，回屋后對尤志堅說道：“家里沒碳了?！?/br>
    對方咳嗽一聲：“讓你媽明天打電話訂?！?/br>
    劉秀芬猛然扭頭：“訂？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倒輕巧，哪有錢訂！”

    尤志堅不滿：“一提點事你就急，急什么？不能好好說話？”

    “過上好日子我就好好說話！”

    尤志堅把火鉗往地上一扔：“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

    劉秀芬冷笑一聲：“你怎么好意思說?！?/br>
    “怎么不好意思？”

    “小孩起水痘，讓你去鎮上買點狗rou給他吃，誰想到這點錢你都去玩麻將，”劉秀芬越說越來氣，“你再賭咱倆就離，我看這日子也沒法過下去了！”

    尤志堅嗆回去：“離就離！”

    說完他要起身出去抽煙。

    樂樂回來后，趴在爐子跟前繼續取暖，尤志堅起身，抬腳就把它踢開：“畜生還擋路！”

    尤思嘉一驚，來不及阻止就聽樂樂“嗷嗚”一聲，它被尤志堅踹出去了半米遠。

    她趕緊過去，見樂樂早就從地上爬起來，嗚咽著往她手里躲。

    門打開又被關上，尤思嘉只感覺到外面的寒氣爭先恐后地進來。

    下完一場雪，天愈發冷了。

    天寒，電瓶車的電瓶幾乎已經報廢，楊暄便讓尤思嘉把車騎到修車行。只見他蹲在地上忙活了大半天，該換的換，該修的修，叮叮當當把電瓶車從頭到尾翻修了一遍。

    “馬上就寒假了，”李滿抱著一個暖水袋說道，“你還修它干啥？”

    楊暄拎著輪子轉了兩圈，嫌干活不方便，又把白線手套扯下扔一邊。弄完之后他手被凍得通紅，舉起手來哈了一口白氣：“開春了再騎?！?/br>
    尤思嘉見狀趕緊把自己的暖水袋遞給他，被楊暄擺手拒絕：“手上都是車油，等我洗一洗?！?/br>
    李滿抱著自己的暖水袋不撒手：“要我說實在沒必要，你不一直送咱妹上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