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絨絨在臨淵身邊坐下，一邊試著通過契約聯系羅羅和六郎，一邊對燕鶴梅說道。

    “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兒人族的樣子？”

    燕鶴梅辯駁道：“我是為了封印燕臨淵和他體內的魔種，不得已將自己變成這副樣子的！”

    楊絨絨卻是一笑：“不管緣由如何，結果就是你現在變成了魔族……不，確切來說你連魔族都算不上，你現在這樣子充其量只能算作魔物?！?/br>
    見燕鶴梅怒目圓睜，她擺了擺手。

    “別這樣瞪著我呀，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就憑你現在的模樣，一旦離開魔界，外面那些人修肯定要把你大卸八塊，連樹根都得燒個精光?！?/br>
    燕鶴梅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可正因為如此，他心里才更煩躁。

    他作為曾經的正道魁首，殺過無數魔族，如今卻被迫要跟天魔樹捆綁在一起，這讓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原本安靜蟄伏在地面上的樹根們忽然扭動起來。

    它們猶如觸手般揮舞，黑色的泥土撲簌簌地掉落。

    配上長有人臉的粗壯樹干，以及周圍黑漆漆的迷霧，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感。

    楊絨絨感覺自己的腳踝被什么東西纏住了。

    她低頭一看，見是樹根上長出的觸須。

    那觸須是黑色的，細細長長，緊緊箍住她的腳踝。

    她抽出無妄劍砍下去，寒光閃過，一劍斬斷觸須。

    斷掉的觸須落在地面上，猶如蚯蚓般弓起身體，隨后鉆進泥土之中不見了，原本斷了觸須的樹根表面又重新長出了觸須。

    這玩意兒的再生能力極為強大，除非能找到它的要害，否則不可能殺得死。

    許多觸須朝著臨淵爬了過去，但因為他周圍有陣法保護，那些觸須無法穿透陣法，只能在陣法外面拼命地扭動。

    楊絨絨也躲進了陣法之中。

    她又往陣盤中注入了一些靈力，讓防護陣法變得更加穩固。

    過了好一會兒，燕鶴梅才從狂亂的狀態之中穩定下來。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自從他被迫跟天魔樹綁定之后，他的心智也被天魔樹影響了，變得暴躁易怒，情緒很容易失控。

    每次失控的時候，他都會忘記自己是誰，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光周圍一切的活物。

    他知道那是天魔樹在入侵他的意識。

    殺戮是魔物的本能，可他不是魔物，他是人??！他不該變成這樣的！

    最近他失控的頻率越來越高。

    他隱隱有種預感，再這樣發展下去，他的魂魄就會被天魔樹徹底吞噬，最終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魔物。

    他是燕鶴梅，是曾經的正道魁首，是許多人心目中除魔衛道的英雄。

    他寧肯死亡，也不能放任自己墮落成為邪惡的魔物。

    思及此，燕鶴梅突然伸出一根粗壯的樹根，朝著臨淵所在的方向刺了過去！

    樹根的攻擊力遠比觸須要強得多。

    它猛地撞上防護陣法。

    咔嚓一聲，陣盤裂開一條縫。

    楊絨絨臉色一變，她急忙往陣盤輸入靈力，想要盡快修復它。

    樹根接二連三地撞擊防護陣法，陣盤終于支撐不住，徹底碎了。

    楊絨絨飛快拋出一把烈焰符。

    烈焰符砸到樹根，燃起熊熊火焰。

    樹根是木屬性，遇火易燃。

    粗壯的樹根被點著了，火焰順著樹根迅速蔓延。

    它痛苦地扭曲，狠狠拍在地面上，火光被泥土撲滅，樹根的焦黑表皮撲簌簌掉落，很快又長出了新的表皮。

    緊接著又有好幾條樹根朝著臨淵刺過去。

    看那架勢，分明是要殺了臨淵。

    楊絨絨又撒出一把烈焰符，樹根們再度被點燃，不得不縮回去滅火。

    燕鶴梅無法理解：“你明明是人族，為什么要保護一個魔族？！”

    楊絨絨乾坤袋里還有不少烈焰符，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對方的樹根多不勝數，她的烈焰符遲早有用光的時候。

    她得先穩住燕鶴梅拖延一段時間，等著羅羅和六郎趕過來。

    于是她道：“臨淵是你的兒子，你教養了他十六年，就算養個寵物也該有點感情吧，更何況他還是你的親兒子，你怎么能忍心殺他的？”

    燕鶴梅面無表情地冷冷地說道。

    “他是魔族，魔族都沒有人性，他們殺人如麻，留著他只會害了更多人?！?/br>
    “人性？”楊絨絨覺得這個詞很有趣，意味不明地輕輕笑了下。

    燕鶴梅不解：“你笑什么？”

    “若臨淵真的沒有人性，他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無盡深淵找你。你以為他想不到這很可能是個陷阱嗎？他想到了，可他還是來了，你想過這是為什么嗎？”

    燕鶴梅沉默不答。

    楊絨絨一字一頓地道：“因為他心中還存著一絲善念，結果你親手將這一絲善念掐滅了?！?/br>
    燕鶴梅否認：“他是魔族，魔族天生邪惡，他不可能有善念！”

    楊絨絨沒有去跟他辯論魔族是好是壞，他太偏執了，在他看來所有的魔族不論好壞都該死。

    第213章 善惡】

    她認真地道：“臨淵是魔族不假，可在他十六歲以前，他都是以人族的身份活著的，你手把手地教導他，在他身上傾注了大量心血，若他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邪惡，那你還會認認真真地教養他十六年嗎？”

    她以為燕鶴梅會繼續反駁，誰知他在短暫的沉默過后，竟直接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所以我很后悔，我居然親手養大了一個魔族，這是我人生中的污點，我必須要將它抹掉?！?/br>
    燕鶴梅自從踏入修煉之道后就堅守本心，他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殫精竭慮地守護正道公義。

    他這一生就只做錯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不該愛上英姬，第二件事是不該養大燕臨淵。

    既然是他犯下的錯，就應該由他來糾正。

    楊絨絨蹙眉：“臨淵并非是純血魔族，他體內有一半是伱的血脈，他是有魔種沒錯，可那顆魔種處在長眠狀態，只要你能好好照顧臨淵，不把他逼上絕路，他體內的魔種就永遠都不會蘇醒，他也不會變成魔族?！?/br>
    燕鶴梅笑了下，像是嘲笑她的天真和無知。

    “你是想說，臨淵之所以會變成魔族，是因為我太絕情了嗎？”

    楊絨絨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當年舜英故意設計陷害臨淵，逼著他成為魔族，他不愿意，他只想做人?？赡銋s強行將他推向了魔族，是你讓舜英的計劃成功了，如果我是舜英的話，一定會真心實意地對你說聲感謝?！?/br>
    這話成功膈應到了燕鶴梅。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表情變得很是陰沉。

    當年他是真的對舜英動了心，要不然也不會和她生下孩子，還想把她帶回燕家成親，哪怕后來舜英死了，他也沒有再娶。

    可誰能想到，舜英竟然是魔族。

    那女人從頭到尾都在算計他。

    她對他從無情愛，他就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越想越恨，負面情緒在胸腔里瘋狂滋長，樹根們開始蠕動扭曲。

    燕鶴梅知道自己又要失控了。

    他想恢復理智，可是沒用，他的大腦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此時他只想殺人，把周圍所有的活物全部殺光！

    樹根們猛地朝著楊絨絨和臨淵刺過來！

    樹根數量實在太多，楊絨絨不得不將乾坤袋里的烈焰符全部拿出來，一股腦兒都撒了出去。

    烈焰符嘩啦啦落下，燃起火焰，猶如一個個的火球，撞上樹根們。

    樹根被點燃，熾熱的火焰燃燒起來。

    被灼燒的劇痛讓燕鶴梅稍微恢復了一點理智。

    樹根們紛紛扎入泥土之中，火焰被泥土撲滅，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

    楊絨絨在心里瘋狂呼喚六郎和羅羅，催促他們快點過來幫忙，天魔樹本就是無盡深淵里實力最強的魔物，修為堪比大乘期的修士，再加上燕鶴梅也是大乘期，兩個大乘期疊加起來，堪稱史上最強大boss，僅憑楊絨絨一個人絕無可能打得過。

    她見燕鶴梅閉著雙眼，眉頭緊皺，像是在盡力隱忍著什么。

    聯想到他方才突然變化的情緒，她心里有了個猜測。

    “你是不是快要被天魔樹同化了？”

    燕鶴梅仍舊雙目緊閉，沒有回答。

    以楊絨絨對他的了解，他無比仇視魔族，讓他被同化為魔物，那比殺了他還讓他難以接受。

    楊絨絨眼珠子一轉，故意用嘲弄的語氣說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曾經的正道魁首，燕家的家主，大乘期的大能修士，如今居然要變成魔物了，命運當真是變幻無常??！”

    她想要故意激怒燕鶴梅，讓他再度失控。

    失控狀態下的他沒有理智，只會瘋狂地攻擊一切活物，這對楊絨絨來說很危險，卻也是機會。

    她可以趁著他發瘋的時候，利用別的活物暫時引開他的注意力，然后趁機帶著臨淵逃離此地。

    燕鶴梅緩緩睜開赤紅雙目，聲音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