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節
相比起來,如今后宮的妃子沒有一個及得上她。 盛貴妃死的越久,嘉平帝就越是淡忘她的那些不好,給她找借口,認定這只是盛家有僭越的心思,自然而然也就對盛貴妃留下來的這個唯一的女兒另眼相看。 雖然有一段時間他對這個女兒的暴躁和狡猾刁鉆很是生氣,可靜安公主很快就改好了,再沒有從前那副驕縱之氣。 最近靜安公主服侍他也盡心盡力,很是有孝心。 他認為給靜安公主提高婚嫁的規制也是人之常情,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衛皇后毫不遮掩的這個拒絕的姿態讓他厭惡。 現在他還在位,她們就如此對待靜安,等到以后如果真是楚庭川當權了,那衛皇后哪里還會給靜安立錐之地? 他垂下眼喝了口茶,不動聲色的問:“皇后的意思,這事兒不可行?” 衛皇后心里正氣憤的厲害,這段日子以來對于靜安的怨氣和對嘉平帝的怨氣也一股腦的涌上來,她竟跪了下來,鄭重其事的道:“先帝留下的幾位長公主也是圣上的meimei,當初她們出嫁之時也未曾有什么越矩的行為,若您只是抬高靜安的規制,難免讓天下人覺得您對待手足不如對待自己的女兒,被人詬病,再說靜安乃是出去廟里清修過的公主,誰不知道此事?圣上怎么能如此因為一己之私就抬愛她到這個份上?” 大殿里一時徹底安靜下來。 衛皇后的話無疑是在指責嘉平帝偏聽偏信,不善待先帝留下來的公主,這是犯了大忌諱的。 畢竟誰都知道,當初嘉平帝在先帝跟前并不受寵,他怎么可能會善待那些欺壓過自己母親的和自己的妃嬪的女兒們? 長公主們一個個都沒什么權勢,當初永安公主一直未曾升為長公主,兒子被朱元打壓成那樣最終也只是不了了之,便可見一斑了。 可是知道歸知道,除了少數沒眼色不要命的,誰會跑到嘉平帝跟前說這個事兒? 當初倒是有個二愣子的御史上書,說嘉平帝該寬待先帝留下的公主,應當有手足友愛之情,不可過于嚴苛。 嘉平帝惱羞成怒,隨即就將人下獄,到現在還在牢里坐著呢,嘉平帝不想起他,他一輩子除非是遇見了大赦,否則是別想出來了。 衛皇后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忌諱,從前也沒敢觸霉頭。 可是今天不知道是著了魔了還是怎么了,她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 殿里一陣難堪而壓抑的沉默過后,嘉平帝猛然摔了手里的杯子,要去拔掛著的寶刀:“朕殺了你!” 他猛然拔出刀,發出錚的一聲響,殿里眾人驚怕交加,一時跪倒了一屋子的人。 衛皇后也被嚇慘了,面無人色的跌坐在地上看著嘉平帝,竟然一時連求饒也忘了。 她嫁給嘉平帝這么多年,關系的確是惡劣,嘉平帝也數次揚言廢后,卻從來也沒有如此氣急敗壞的要殺人過。 她不知道該怎么反應了,駭得僵在了原地。 皇后宮里的總管太監倒還算是機靈,雖然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但是還是第一時間跑了出去,去找太后幫忙了。 幸虧嘉平帝抽出刀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在原地嫌惡的看了衛皇后一陣,便忽而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一殿的人都覺得自己仿佛是從冷水里被撈出來,渾身上下都冰涼得像是個死人,僵硬在原地面面相覷。 太后收到消息也大驚。 她倒是知道兒子的脾氣的,可是卻也沒想到衛皇后竟然也執拗成這樣,竟然敢當著嘉平帝說這樣的話。 兒子氣急之下是真的可能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太后少見的變了臉色,著急的讓翁姑扶著自己趕去皇后宮里,連儀仗也顧不上了,只讓準備車輦。 皇后乃是中宮,乃是國母,自古以來聽說過有廢皇后的,有賜死的,可是卻沒聽說過在未廢后之前就直接殺了的。 這可是失德之舉??! 太后慌慌張張,想到后果不禁連手都抖起來,險些暈厥過去,可是強撐著才到了宮門前,就聽見前頭有喝道的聲音。 御駕在后宮向來儀仗便比較簡單,前面八個提著燈籠的小太監,嘉平帝從座位上下來,停在太后跟前,第一句話就是:“母后!朕要廢了皇后!” 他衣衫有些凌亂,頭發也略微散開,可太后一眼看出他身上并未有半點血跡。 還好,幸虧還沒有鑄成大錯。 她在心里無聲的松了口氣,就沉下臉來呵斥道:“胡鬧!” 隨即就吩咐底下人嚴格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將今夜的事情傳揚出去,又將皇后宮里和皇帝跟前這些親近的侍從都看守起來。 嘉平帝跟著她進了宮,哪怕是被這樣的冷風一吹,他的怒氣也沒有絲毫的減少,氣沖沖的坐在了玫瑰木椅子里,就怒道:‘母后,那個女人既無德也無能,連個公主也容不下,今天還對朕出言不遜,言語諷刺!這樣的女人不孝不敬不慈不忠,何德何能竟然能舔居中宮之位?!’ 嘉平帝的情緒還從來沒有這樣激烈過,就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已經失去了理智。 太后心里不禁覺得疲倦和感到一絲后悔。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知道衛皇后和嘉平帝不諧,可她還是一直不準兒子廢后,現在想來,是不是不該嚴格制止嘉平帝廢后,以至于現在鬧成這樣的局面? 第939章 廢后 廢后之事一提再提,從多年前一直提到現在,不說嘉平帝和衛皇后自己,連太后也覺得累了。 或許他們真是天生的冤家。 聽完了事情經過,太后又禁不住覺得憤怒。 衛皇后實在是抬不起來的阿斗。 哪怕是再無能小氣呢,當了皇后也總歸這么多年了,為什么就能蠢成這個模樣,這么多年還是一如既往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說話做事半點都不過腦子?! 她難道不知道當初先帝的事情是嘉平帝的忌諱嗎? 這些天本來就因為靜安公主的事情她跟嘉平帝的關系鬧的很僵了,現在還又鬧出這么大的事。 真是蠢貨! 但凡是她能聰明一點隱忍一點,哪里會因為一個公主的大婚規制就和嘉平帝鬧翻對著干??? 她眉心突突的跳,知道兒子正在暴怒之中什么都聽不進去,就低聲道:“皇帝,你如今也是當了父親即將都要當祖父的人了,哀家不說你什么,也不勸你,可你總要為小五想一想吧……” 嘉平帝臉上的戾氣就更重:“那個女人就是因為覺得自己養了個好兒子,所以才如此跋扈非常,連朕都不再放在眼里,他們就是巴望著……” “皇帝!”太后厲聲打斷了他,挑眉道:“那是你的兒子!這么多年,哪怕你因為他生母卑賤而并不承認他,他也從未曾有過怨言,對你一滿是孺慕之心,你怎可因為小人搬弄是非,就這樣出言斥責自己的兒子?!” 這些猜疑若是宣之于口,那他們的父子情分才是真的走到了盡頭。 嘉平帝被太后的態度驚了一跳,也終于反應了過來。 是,楚庭川是他的兒子。 他跟那個女人還是不同。 他終于冷靜了些,坐在椅子里半響沒有出聲。 太后就嘆了口氣,讓他先去休息:“其他的事都以后再說,你今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別再把殺人掛在嘴邊了,你是圣明燭照的圣人之君,如何能殺發妻?!到時候史官手里那根筆又會如何記載?你往后如何去見你的父親和祖父?!” 嘉平帝到底被說服了,沒有再僵持,而是聽從太后的話去了后殿歇息。 太后就疲倦的倚在引枕上沉沉的嘆了口氣。 翁姑回來見她這樣勞累憔悴,就急忙上前喊了一聲太后,低聲勸道:“您也別太氣苦了,這事兒論起來……也是皇后娘娘太過沖動了些,怎么能這樣不管不顧的鬧起來,您的頭風病才有起色不久,千萬可別又再犯了?!?/br> 太后就忍不住苦笑。 衛皇后真是蠢的出乎她的意料,她都不明白衛皇后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總是因小失大,鬧出這么多事端。 只能說當初太皇太后選的人太過不適合當皇后了。 若是換成她看中的那個姜姑娘,也未必就會這樣…… 她擺了擺手,正要說話,外頭的宮女便來傳話說是皇后被帶來了。 太后坐了起來,皺眉讓衛皇后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衛皇后失魂落魄的模樣。 衛皇后是真的怕了,她也是現在才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到底是什么樣的意思。 她撲在太后腳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求太后幫忙。 太后就又氣又急的將她撇開,指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叫哀家說你什么好?!你這么多年,唯一可說的也就是未曾使過什么手段,從未害過人了,可那也是你沒那個能耐,不是沒那個心思。你沒本事,便安安分分的做一個聽話的皇后也便是了,可你偏偏又不足,又要皇帝的寵愛,又要皇帝的尊重,卻又氣量狹小,既不能同其他宮妃和睦相處,連個幫手你都容不下,凡事一出事只知道怪別人……” “竟然為了一個公主的婚嫁之事而鬧成這樣,哀家都替你覺得臉紅!”太后怒氣沖沖,她也不喜歡靜安公主,覺得靜安公主狡猾且其心不正,可是那又如何?嘉平帝既然看重她,也不過就是一個公主罷了,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又能怎么樣? 大不了實在心里過不去,以后楚庭川上去了,慢慢的冷著她也就是了。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會看風向的人。 以后她們誰還會再捧著跟楚庭川鬧僵的公主? 可是衛皇后就根本想不通這一點。 衛皇后沒想到太后這么劈頭蓋臉的斥責自己,她其實也已經知道怕了,哭著哀哀的求:“臣妾只是一時氣怒的慌,庭川不懂事,為了朱元竟然以身犯險,差點兒出事,坊間都說庭川這是看中了朱元,可是朱元是什么身份?她怎么配得上庭川?圣上若是真的聽說了這件事,那……那以后庭川的正妃就是朱元這么個要什么沒什么的女人?” “可這個時候,圣上卻還要大張旗鼓的抬高公主大婚的規制……我……我也是一時氣急了,覺得圣上偏心……” 太后冷笑不已:“你不是一時氣急了,你是沒腦子!你也不相信,你也知道哪些都是傳聞!可是你這么一鬧,叫皇帝怎么想你這番作為,他會不會覺得這是庭川的想法?他會不會疑心你跟庭川認定他偏心有爭位的心思?!” 衛皇后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當即就覺得從里涼到了外。 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原本真是只是傳聞,可是之后,怕真是要成真了?!?/br> 衛皇后沒想到竟然會這樣,又是怕又是恨又是氣,一時之間心里五味雜陳,全然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嚇得流淚。 太后已經懶得理會她。 蠢的做了人家的槍,既折損了自己又害了兒子,還讓對手占了個大便宜。 這樣的錯竟然都能犯,繼續在皇后的位子上待著,或許還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她目光淡淡的看著衛皇后,衡量再三之后終于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 皇后徹底懵了,太后都是這個態度,那是不是就是說贊同皇帝廢后? 可是她怎么甘心被廢? 她當年那么難都在盛貴妃那個賤人的夾擊之下挺了過來,怎么能敗在那個賤人的女兒手里? 第940章 算計 衛皇后很快就病了。 宮里的伴讀也很快就以公主即將出嫁為由全部被送出了宮。 她們都只知道宮里出了事衛皇后病了,具體發生了什么卻并不知道。 而被放了假出宮都還沒來得及回宮的徐游也被告知不必再回宮去,她頓時覺得一頭霧水,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么錯,等到聽說錢嶸他們也一樣都不用再回宮了才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