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節
副將畢恭畢敬的跟在他身后,知道他問的是什么事,低聲道:“王青峰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按照之前寄回來的信,老太太是收到了咱們的信,知道該怎么做了?!?/br> 他笑了一聲,見英國公下了臺階,便也落后兩步跟在他身后接著稟報:“國公您放心,事情都辦妥了,對付一個小小的付家,哪里需要這么費勁?惠寧縣主縱然是再不安分,為了這事兒,也得安分下來,恐怕這個時候,正在家里摸不著頭腦的為接踵而至的壞消息痛哭呢?!?/br> 說起朱元的名字,副將嘴里帶著幾分的狠厲。 這個黃毛丫頭也太狠了,在京城折騰的那些事差點兒沒把他們給坑死在云南。 挑撥陸家跟他們的關系,讓他們陷入兩難,又慫恿張慶跟他們對著干,以至于唐公公上書參奏他們,弄得他們差點兒陰溝里翻船,這些事兒可都不是一個小丫頭該做出來的事兒,太陰狠了。 想到這股瘋子的勁頭,副將便冷哼了一聲,譏誚的笑道:“不過也該她的,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到咱們家頭上?她當我們是吳榮,任由她捏圓搓扁呢,也不想想,您是什么人,怎么是她能對付的來的?!?/br> 當初應付的措手不及是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竟然還能利用上朝堂爭斗,可是一旦等他們反應過來,對朝堂的熟悉度哪里是這個小丫頭能夠比的了的。 想要玩弄手腕? 也不想想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英國公面上的笑意不到眼底,絲毫情緒都不帶的道:“多顧著些家里,不許家里伸手,女人家最容易情緒激動,一激動便容易壞事,事情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別再讓家里壞事了?!?/br> 副將應了一聲是:“老太太已經知道您在背后布置,不會亂來的?!?/br> “就怕她們管不住自己的手?!庇樕系木€條冷硬,像是石刻一般,半點波動都沒有:“自然有人對付她,她是在京城過的太舒服了,京城人要臉面,又在太后的眼皮底下,沒人真正犯渾拿她怎么樣,等到出了京城,她就會知道她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螳臂當車,不知死活!” 他這回就要讓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勢力,什么叫做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副將便沉默了一瞬才道:“唯有一個難處,恐怕衛指揮使跟信王殿下都對此女很是照顧……” “還沒當上太子呢?!庇托α艘宦?,露出大將的氣勢來:“英國公府若是被他現在便壓得不敢抬頭,他日焉有活路?” 第787章 信心 夏天漸漸似乎要過去了,早晚已經穿不住紗衣,總覺得帶著些涼意,世子夫人越過了穿廊,見廊下一溜煙兒的畫眉鳥如今剛剛被掀開了黑布,正上躥下跳的叫的歡快,臉上便也禁不住帶出了幾分輕松之意。 她最近的生活可謂是順風順水。 在經歷過那段丈夫入獄,兒女出事,家里差點兒風雨飄搖的事情過后,如今的日子簡直如同是在天上。 公公英國公現在將云南的叛亂平定了之后又跟欽差一道確定了云南的新任土司,讓他們自己人管自己人,如今成效斐然,云南的叛亂已經是徹底的平息了。 京城中形勢也一片大好,一片都是替嘉平帝歌功頌德的聲音。 嘉平帝龍心大悅,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稱贊英國公乃是‘忠烈之臣’,女兒徐游在宮中也極為得到靜安公主的看重,跟靜安公主幾乎是吃則同桌寢則同臥,儼然已經是靜安公主的姐妹,風光無限。 家中來提親探口風的人都漸漸的多了起來。 這世態炎涼世子夫人在短時間內算是徹底都經歷了,進了正堂,她見徐家的正跟老太太笑著稟報在家廟里的錦盛和華妍兩個孩子的起居,便笑著道:“中秋就要到了,這兩個孩子也忒自苦,一家人團圓的日子,怎么能單獨落了他們在外頭?” 她這回說出來的話格外的順耳,徐老太太抬起頭來看著徐家的,鄭重點頭:“正是這么說,他們母親如今已經沒有了,我老婆子唯一能替她做的,就是照顧好這兩個孩子,中秋佳節,讓他們流落在外,怎么能對得住他們死去的母親?” 她笑著下了決定:“你去,便說是我說的,讓孩子們回來過個節,過了節再說旁的,沒人攔著他們盡孝?!?/br> 說起這個,徐老太太臉色變得又有些陰郁:“真正該在佛前懺悔的不去,倒是讓孩子們受苦,哪有這個道理!” 說起這個,便又是想到了華政了。 世子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提起這個便勸老太太:“您也不必跟他一般見識,他現在灰頭土臉的,官也丟了,正窩在家里重病,聽說連床也不能下了?!?/br> 當初華政回來京城,正是英國公府出事,國公被人攻訐的時候,那個陰險小人竟然還就此對國公府避而遠之,連兒女們也不打算管了。 后來又找了他的老師,趁著國公府沒工夫管他,悄悄地還打算去吏部報道,尋個差事外放。 可徐老太太怎么會忘了他? 女兒死的這么慘,她恨不得把華政給殺了,怎么可能會讓他逍遙自在?等到國公府一解困,國公平定云南的消息傳回來,徐老太太頭一件事便是偷偷的派了徐管家去處置這件事。 要對付華政這樣不知死活的人實在是太簡單了。 徐老太太只是稍稍用了些手段,華政好不容易活動到的官位就丟了,而且還被參奏了一本,現在正氣的病了,窩在家里。 他當初抬舉的那個女人,徐管家也已經讓她原形畢露,使計讓那個女人誤以為華政要死了,提前卷了華政的財物細軟逃了。 當然,徐老太太是不會讓那個女人好過的,一等她跑出京城,無聲無息的就捆了賣去窯子里了。 現在只剩下華政了。 徐老太太嗤笑了一聲,面上表情狠辣:“這算什么?!就是他自己無知害死了我女兒!我要他償命!” 世子夫人是無所謂華政死不死的,但是既然老太太要這么做,那她便也順著老太太的話點了點頭,而后就又道:“對了,說起來,今天早上朱元跟著信王殿下的船一道下江南了?!?/br> 徐老太太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些。 這一次其實真是可惜了,若不是老爺子千叮嚀萬囑咐,不準他們動手腳,她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會在下浙江的路上便殺了朱元。 可老爺子說不必,讓她不要出手,她便也只好忍了這口氣,冷冷的牽了牽嘴角:“那也是件好事,這個掃把星走到哪里都是災星,她走了,耳根清凈?!?/br> 反正這個丫頭邪門的很,真要是伸手對付她,說不得還要被反噬,徐老太太對于朱元已經是深惡痛絕,連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世子夫人察言觀色,很明白老太太此刻的心思,不由壓低了聲音搖頭:“老太太,不知道國公到底吩咐了什么?咱們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可別出去的時候是惠寧縣主,回來卻變成信王王妃了??!” 信王王妃?! 徐老太太扯著嘴角冷笑了一聲,幾乎是滿臉譏誚的道:“她也配?別說圣上了,就說他身邊那些屬官長史,講師師傅,沒一個會贊同的,口水都能淹死他們!” 說到這里,徐老太太看了世子夫人一眼,慢條斯理的問:“小游那個丫頭攛掇的你吧?” 也只有徐游這么很朱元了。 聽說朱元今天走,連宮里的太后和皇后都送了幾件東西,說了幾句好話。 徐游那樣心高氣傲的人,就算是自己風光了,也看不得別人得到一點好處的,心里肯定是恨極了,生怕徐家就這么放過朱元,真的就不動手了。 徐老太太把話說的這么明顯,世子夫人也不好再裝下去,訕訕的笑了笑,便道:“小游那個丫頭到底還是記恨從前的事,可是她已經學聰明了,知道回來跟長輩說,沒干擅自做主?!?/br> 徐老太太冷哼了一聲:“擅自做主?也要她有使喚的人!幸虧她沒動手,連我尚且都只能作壁上觀,那個丫頭若是敢動手,還想舒服的在宮里當著伴讀?老爺子要生吞了她!” 她把話說的這么嚇人,世子夫人吃了一驚,不敢再說什么,只是抿著唇訥訥的有些不安:“老太太,其實小游也只是忍不了那口氣,沒有旁的意思?!?/br> 徐老太太瞥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笑了一聲:“也最好別有旁的意思,老實呆著罷,哄好了公主,以后有她的好處?!?/br> 第788章 分道 由京城下江南,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船上度過。 連中秋也是在船上過的。 楚庭川為人低調,因此路上的地方官的請安拜見飲宴他都是推拒的多,可饒是如此,也架不住那些費盡心思攀爬的,行程便被拖慢了許多。 一行船隊七八條船,原本朱元是跟楚庭川同一條船的,畢竟工部制造的這艘御船氣勢恢宏,規模不小,住上四五個王爺和家眷也是綽綽有余的。 可是等到了半路,朱元便提出了換船。 楚庭川剛剛從議事的船艙里出來,便聽錦常說朱元要換船,不由便挑了挑眉,安排完了接下去的事,便往朱元那里去。 可他去了卻撲了個空,只見了正跟綠衣水鶴一道在船艙外站著的蘇付氏,便站住了腳,問蘇付氏朱元去了哪里。 蘇付氏正面色蒼白的喝藥,她這一路上暈船暈的厲害,比上次從青州去京城時還要難過,見了楚庭川來,卻還是立即便挺直了脊背,笑了笑說:“在前面站著釣魚呢,說是打發時間?!?/br> 她說著看了楚庭川身后跟著的那些人一眼,無聲的嘆了口氣。 臨出發的時候,蘇付氏聽說楚庭川竟然也改了行程要帶著朱元一道上路,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氣了波瀾生出了些希望-----楚庭川顯然是對朱元有意,而且是很是喜歡,否則的話,誰能做到這個地步? 也因此,這一路上,蘇付氏原本都是想著若是能夠解決了付家的事,以后真是沒事了,或許朱元還當真是能夠有個好的歸宿。 可是也正是因為同走了這么一路,她心里的那點希望卻徹底的沒了。 倒也沒什么,只是有些事真的要親眼看見才能有體會。 朱元跟楚庭川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那些從前覺得沒什么的事,不過是因為相處的太少,而她們這些平民百姓們看到的也太少。 這些天楚庭川幾乎從早忙到晚,每到一個碼頭,便會有地方官員死活的想盡辦法要上船來請安拜見,夾道歡迎。 而這其中,也多的是奉上美人珍寶的。 蘇付氏原本不甚在意,因為楚庭川根本不理會這些地方官員的討好,那些美人兒怎么來的,就是怎么下去的。 可是直到前幾天晚上,二樓出了些事,這艘船分三層,每一層都極為闊大,楚庭川是住在二層的,那一天晚上楚庭川生了氣,不少大臣和隨行人員都得了不是,灰溜溜的從二樓下了一樓,在甲板處站著挨訓。 后來錦常才說,原來是楚庭川身邊的一個長史自作主張,留下了一個地方官員送的美人。 這簡直是胡鬧,楚庭川勃然大怒,少見的沒給那個長史臉面。 蘇付氏聽見說是他身邊的長史,看了朱元一眼,心里便徹底清明了。 這些天來,雖然他們坐著的是楚庭川的船,這件事也得了太后娘娘的準許,楚庭川身邊的那些人對她們也算是客氣。 但是這客氣里頭是帶著隱隱的居高臨下和不屑乃至防備的,蘇付氏當然看的出來。 連錦常偶爾過來一趟也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會被楚庭川身邊跟著的那些老學究們痛斥-----對了,在這御船上的確是吃的好住的好,甚至服侍的人也極為周到,可是卻渾身都令人不舒服。 跟著來的那些大臣們一個比一個的古板守舊,凡事都要扯上幾句什么人貴自重,身份有別,男女大防,他們自己更是避嫌的緊,恨不得讓那些跟著的羽林衛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她們住的這幾個船艙都給圍起來。 連綠衣出去甲板上看了片刻風景,晚上都被服侍的宮女婉轉的轉達了幾句勸誡,讓她們要守規矩,不可拖累王爺殿下的名聲。 在這里簡直如同是在坐牢。 蘇付氏若是往前數上十年,倒也能受得了,畢竟蘇家儼然又是另一個牢籠。 可是如今跟著朱元久了,她竟然也不知不覺的覺得這是令人難以忍受的桎梏,想到朱元的脾氣,心里便徹底對楚庭川斷了念想。 誠然楚庭川是極好,身份地位,人品相貌,沒有一個地方挑的出不好來,可是也同樣的,他太好了。 見楚庭川轉身走,蘇付氏便在后頭微微嘆了口氣。 好容易碰上個這樣好的人,倒不是說身份高低,而是他那份對于朱元的尊重和遷就,就是萬中無一的,可惜卻沒緣分。 朱元卻不知道姨母已經想了這么多,她站了半天也沒能釣到一條魚,也就干脆不再勉強,原本是準備回船艙的,轉眼卻見楚庭川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不由便微微笑了笑,坦蕩的問:“今天那些師傅們沒有跟在你身后嗎?” 不然的話,這樣來見她,那些大臣又要開始說教了。 楚庭川皺了皺眉。 他身邊的那些人對于朱元的排斥和防備太明顯了,可眼下他的確是不好把他們怎么辦。 他遲疑了片刻才張口,還沒說話便先被朱元打斷了。 朱元看著他,輕聲說:“殿下,到了這里也差不多便安全了,你應當要先去金陵,我想,我們差不多可以分開走了?!?/br> 她是一定要先去杭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