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你放屁!”盛氏瞪大了眼睛,被朱曦扯得不得不后退,目眥欲裂的看著朱元伸手幾乎要戳到朱元的額頭:“朱元,你會不得好死!你如此對你的父親,從今以后你睡得著嗎?” 朱曦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淚眼朦朧的看著朱景先:“哥哥,你這樣怎么對得起父親?!父親平時最疼你,母親待你也如珠如寶,可是你竟然恩將仇報,你真的這樣狠心嗎?!” 這對母女真是很會說話。 剛從宮里回來,打贏了一場仗撿回了一條命,朱元的心情不是很好,面對現在還上來說這些無謂又愚蠢的挑釁的話的盛氏母女,她毫不遲疑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桌子,重重的將茶盞拂落在地。 盛氏盛氣凌人的罵聲戛然而止,她略帶驚恐的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碎瓷片,扯著女兒主動后退了幾步,仍舊憤憤不平的指著朱元:“告了你的父親竟然還有臉回朱家住著他的宅子,真是不知廉恥,毫無心肝,你這樣的人,現在就算是一時得意,也不會有好下場,我就睜著眼睛看你怎么死!” 朱曦咬著唇只是淚眼汪汪的看著朱景先。 這回卻是一直沒有出聲的朱景先說話了,他以保護的姿態擋在朱元身前,張開雙臂看著朱曦,冷聲問:“到底我是哥哥還是弟弟,現在還不能算清楚吧?” 朱曦愣住了。 盛氏也忍不住怔住。 “我聽我奶娘說的,其實我跟她差不多大吧?你嫁進來十個月之后所謂的穩婆到底來做什么的,你們心里不清楚嗎?”朱景先警惕的看著她:“你當時已經跟我父親茍且,意圖害死我的母親懷了這個野種,她甚至或許比我還大上那么一點兒,誰知道呢?到底誰該不得好死?” 野種?! 頭一次被用這樣嚴重的詞辱罵的朱曦怔住了,全然不敢相信這是向來溫順的朱景先說出來的話,她愕然看著朱景先,又詫異的看向母親,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夫人,如果我是你,現在盛閣老在閉門思過的時候,就不會主動出來找事?!敝煸淙豢粗袅颂裘迹骸爱吘鼓菦]什么好處,因為你在我身上也注定討不到什么便宜,你說是不是?” 囂張! 簡直太囂張了! 盛氏咬著牙護著已經懵了的朱曦,緩緩退到了遠處:“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正進門的蘇付氏冷笑著看了她一眼:“你怎么還在這里?我剛才看見一大群錦衣衛往你們盛家去了,你這個女兒雖然已經嫁出去了,可是難道不是盛家的人了?這么大的事,你不應當跟盛家一同進退嗎?” 盛氏頓時面色慘白,摟著朱曦咬著唇直到出了血。 第248章 壓力 風吹簾動,盛大爺急匆匆撩開簾子進了屋內,一見了盛閣老便忍不住疾走了幾步:“爹!您回來了!” 盛閣老嗯了一聲,接過丫頭遞來的帕子擦了把臉,換了常服出來問他:“家里都還好?” 他神色如常,盛大爺看在眼里松了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見盛閣老坐下,急忙坐在他旁邊:“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您前腳出來,后腳就……” 后腳就有讓他閉門思過的口諭下來。 這在盛家這么多年來,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盛閣老哼了一聲,面色冷清:“終日打雁卻被雁叼了眼,被一個小丫頭給算計了?!?/br> 盛大爺瞪著眼睛不可置信,手握成拳頭放在桌上狠狠錘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質問:“這個丫頭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連您也算計到?!” 先別提盛閣老在朝中的勢力了,還有常應呢! 這兩個人一起出手,竟然還能被一個小丫頭反過來算計了?! “不是這個小丫頭的問題?!笔㈤w老目露精光,冷冷的說:“是圣上,圣上看我們不順眼了?!?/br> 怎么會? 盛大爺有些錯愕,一時反應不過來盛閣老話里的意思。 要知道,盛閣老可一直都是圣上面前的紅人,為什么圣上會忽然看盛家不順眼?他略微思索了一瞬,極為不甘的抱怨:“我們為圣上殫精竭慮,莫非圣上就這么對我們?!” “不知收斂!”盛閣老睜開眼睛呵斥了一聲:“這么大的人了,什么忌諱都不知道?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往外說,這些話也是你該說的?!圣上就是在敲打我們,那個小丫頭的事根本不算什么事,重要的是圣上想叫我們知道,我們如今手伸的太長了!” 不然的話,這世上哪里那么多兩袖清風真的只為百姓的清官?欺男霸女的事誰家沒有幾樁? 說到底,圣上不是為這個生氣,只是覺得盛家手伸的太長,竟然連方天士都勾結,所以他生氣了。 盛閣老重重的出了口氣,見兒子閉口不言了,才冷聲道:“這也是我順風順水的太久了,所以才忘記了忌諱,如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只能想想該如何補救?!?/br> 盛大爺訥訥不敢言,半響才說:“可是如今您被困在家里,還不知道圣上是個什么態度,難道二妹夫和三妹夫的事兒就真的不管了?”頓了頓,他又問:“是不是該請殿下和娘娘……” “閉嘴!”盛閣老恨鐵不成鋼:“這事兒摘開娘娘和殿下尚且來不及,你竟然還想將娘娘牽扯進來?!不能叫娘娘和殿下知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連挨了幾頓訓斥的盛大爺有些郁悶:“那現在該怎么辦?咱們總不能就這么等著?” 盛閣老手指點了點桌面:“將你兩個meimei看住,事到如今,這事兒我們的確不能再插手了?!?/br> 什么叫做不能再插手了?! 盛大爺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么決定,皺起眉頭來萬分不理解:“怎么不能插手?!爹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如今兩個meimei的夫婿都出事,到時候我們不管的話,外頭人會怎么看我們?兩位meimei和外甥外甥女們怎么辦?” 要是現在撒手不管,一個是殺人罪,另一個也放了火了殺人未遂,馮琨如今也殺人了…… 對啊,想起這個,他立即就跟盛閣老說:“對了,您還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跟您說,琨兒,琨兒也出事了,他在獄中誤殺了紅兒……” 盛閣老一口茶水梗在喉嚨里,既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兩眼里都是血絲,他重重的將杯子放下,怒罵了一聲:“怎么會出這樣的事?!” 這個節骨眼上,馮琨去殺朱正松案子的證人?! “真是沒有腦子!”盛閣老心煩意亂,連胡子都氣的抖起來了:“是誰做的?!” 盛大爺沒有反應過來。 盛閣老便冷哼了一聲:“八竿子打不著的,男女分開的兩件案子的人怎么湊得到一塊兒?分明是有人故意在其中安排,不必想了,定然又是朱元做的!” 朱元? 盛大爺覺得自己老爹把朱元想的太厲害了,有些不滿的搖頭:“她不過就是一個瘋子而已,雖然替太后治病,可是也沒那么能耐吧?” “你忘記王太傅了?”盛閣老嗤笑一聲:“那個老匹夫,分明就是故意趁著這個機會找了一把刀子想來捅我!” 是了,朱元沒有這個能耐,可是王太傅有啊。 盛大爺也莫名覺得心慌了,他覺得這一團亂麻的局面真是叫人頭痛,忍不住便說:“就該早處置了她,不該貪這個功勞的?!?/br> “現在別說這些廢話了?!笔㈤w老手指輕點著桌面:“我要反省思過,可是你卻是自由的,明天你去拜訪一趟常應,讓他想法子,之前商量過的事,一定要處理好首尾,不能有絲毫差錯?!?/br> 他眼神陰鷙,望著盛大爺一字一頓的強調:“否則的話,那才是我們盛家的滅頂之災!” 這么嚴重? 盛大爺反應過來正要答應,就聽見外頭傳來喧嘩聲,緊跟著便有人急匆匆的敲響了房門,盛大爺皺著眉頭問了一聲,就聽見外頭說:“老爺,大爺,事情不好了!外頭來了許多錦衣衛,將咱們府里圍住了!” 盛大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都是慌張。 只有盛閣老還能坐得住,他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冷冷的笑了一聲。 沒關系,只要常應還在,那就什么都不用怕。 他跟常應早已經同氣連枝,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他的船要是沉了,常應也得死,沒有什么關系比這樣的關系更牢靠了,所以他半點都不擔心。 現在錦衣衛來圍住家里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讓圣上好好看看,他們盛家其實也不是只手遮天無所不能,要表現出姿態來。 他揮了揮手讓盛大爺去忙:“吩咐家里的女眷,全都在后院老實呆著,不許亂動!還有家里的下人,嚴加管控,絕不許隨意出門!” 第249章 事發 盛家陷入了從來未曾有過的慌亂里,分明已經快要到七夕節,可是家里卻并沒有一點兒節日的氣氛,本來往常的時候,家里的女孩子們都已經歡天喜地的要開始做準備了,可是如今也一片死寂。 盛老太太急的不行,等到盛閣老回來,便嗔怪的說:“您也真是,明明已經回來了,卻這么晚才回來,現在二娘跟三娘都急的不知怎么是好,琨兒的事兒,您怎么看?” 盛閣老躺在床上朝里翻了個身,聲音淡淡的:“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時候,你讓她們倆都安分些,別再惹出什么事來了,他們兩個的案子,都不是要命的案子,就算是我不出聲表態,那些人也都心中有數,自然會看在我的面上輕判,不會要了命的。至于琨哥兒……陳均堯是個不要命的,現在可著勁兒的鬧,他從前立下那么多汗馬功勞,朝中多有人為他說話的,王太傅更是頭一個出頭的,我們不能再管了?!?/br> 盛老太太臉上的笑意僵住,滿臉都是心痛的搖頭:“可是陳均堯是要琨哥兒的命!三娘她好不容易才熬出頭,琨哥兒神志清醒了,現在要是琨哥兒出了事,她怎么熬得???” “熬不住也得熬著!”盛閣老一錘定音:“要是盛家為了幫她出了什么事,那她哭都沒地方哭去,現在要是琨哥兒真出了什么事,也還有我們盛家養著她,以后若是實在不行,往別的地方給過繼一個孩子來膝下養著,也是一樣!還有二娘那里,也是這個意思,朱正松這個人反復無常,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的出來,你讓二娘心里有個準備,若是他實在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兒,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什么不該說的事兒? 盛老太太心中有數,打了個冷顫怔怔的看著桌上的羊角宮燈,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事情怎么就會鬧到這個地步?不就是那個丫頭嗎?她到底想干什么?!” 盛閣老笑不出來了,他從前一直覺得朱元是個笑話,覺得朱元先對付馮世澤然后回來就讓朱正松下大牢是在犯蠢是在找死,可是現在看來,朱元走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而且最終目的明確。 就比如現在,朱正松和馮世澤馮琨,他是真的只能在岸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掙扎,卻真的不能伸手。 這個丫頭心機當真深不可測。 朱元不在乎在別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樣的存在,從宮里出來接了朱景先和蘇付氏之后,她先帶著他們去了一趟陳家。 陳信安如今的精神總算是好了一點兒,也不再整天喊著要去死,綠衣自豪的朝朱元表功:“姑娘,我可厲害了,我跟陳姑娘說你在青州的事,陳姑娘聽的可入神了?!?/br> 陳均堯滿頭的白發束得整整齊齊的在腦后,也終于一甩之前的頹唐和憔悴,感激的望著朱元道謝:“真是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怎么也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綠衣很好,她是個開心果,有她在,信安現在好多了,臉上也有笑了,她說等她身體好了,要回外祖家去住一段時間?!?/br> 陳老太太抿著唇立在陳均堯旁邊,認真的看了看朱元,半響才點點頭“是了,朱姑娘,真的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改不了這個喜歡抱怨喜歡罵人的毛病……” 她的壓力也實在太大了,兒子早死,兒媳因為這件事郁郁而終,丈夫的前程也沒有了,一家人顛沛流離的跟過街老鼠一趟,她就忍不住將這些事都怪罪在了陳信安身上。 卻忘記了,原本孫女兒也是無辜的。 到了現在,她終于能狠狠地松口氣:“之前我出去,王老太太還邀我和信安上門賞花……多謝你?!?/br> 王太傅的妻子主動邀約,就算是從前陳家還鼎盛的時候,也未必有的機會,現在卻送上門來,陳老太太知道這都是王家在看朱元的面子。 她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正和綠衣在邊上剪紙的陳信安,聲音壓低的說:“我現在總算能直起腰來做人了,等到那個畜生死了,我就去給她死了的爹娘燒紙錢,告訴他們,他們教出來的女兒是好的,沒有丟我們陳家的臉!” 朱元笑起來,兩只眼睛彎彎的像是月牙,給陳信安把脈之后便又開了一劑藥方:“吃了這貼藥,便只需要靜養調養好身體了?!?/br> 陳均堯叫陳老太太收了,自己過來問她:“盛閣老現在被勒令閉門思過,你之后打算怎么辦?” 他很替朱元擔心,畢竟這種打老虎,如果你不能一下子就讓它斷氣,等它緩過神來,那可是要吃人的。 “沒事?!敝煸α诵?,見綠衣拿著陳信安剪好的小像跑過來,忍不住微笑問道:“這剪得是我?真像,我很喜歡,謝謝你們?!?/br> 陳信安靦腆笑起來點了點頭,綠衣也忍不住笑了,嘰嘰喳喳的說她最近跟著陳信安做了什么事,又問朱元:“姑娘,你什么時候帶我回去???” “再待幾天?!敝煸嗣念^:“等到我的事都處理好了,就帶你回去?!?/br> 綠衣茫然的點了點頭,反正朱元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等到陳家的事處置完,朱元便跟陳均堯和陳老太太告辭出來,一出門便見朱家的幾個下人等在街頭,見了她惴惴不安的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回稟:“大小姐,宮里之前來了個公公,說是要請您進宮去……” 他們對著朱元已經完全沒有了從前的頤指氣使和看不慣,一個個只差在腦門上寫幾個大字:我很聽話。 蘇付氏上了馬車便問朱元:“什么事這么快就又要你進宮去?難道是太后的頭風病有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