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好想總是做什么什么都是錯的。 他認真讀書的時候,母親好像不那么高興。 他四處玩的時候,父親好像又不那么高興。 身邊的奶娘換了一撥又一撥,就沒有人能長久留下來的,他后仰靠在軟枕上有些茫然。 為什么他分明都已經這么努力了,可是卻還是沒有用? 丫頭支支吾吾:“也不是,是大小姐來給你看病,說奶娘伺候的不好,奶娘被打了板子趕出去了?!?/br> jiejie會治???朱景先皺起眉頭,很快意識到丫頭嘴里的大小姐是那個外來的欺負母親的人,不由得怒斥:“你說什么?!什么大小姐,這府里只有一個大小姐,那就是我jiejie!” 丫頭瑟縮了一下,哎呀了一聲去摟他的胳膊:“少爺,快別說了,現在這府里誰不知道,寧愿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大小姐,為了大小姐,多少人都有了不是?太太這些天為了這事兒都險些愁得白了頭發,還有大……二小姐,二小姐這些天也愁眉苦臉的?!?/br> 是了,家里的人向來都不知道還有個朱元,她一出現,怎么叫驕傲的朱曦接受得了? 朱景先有些不放心:“那jiejie現在怎么樣了?” 丫頭嘖了一聲:“還能怎么樣?現在家里是大家都得讓著大小姐,二小姐就算是不樂意,也不能怎么著呀!” “那……”朱景先遲疑了一瞬,抬眼看了看她:“那她知道了先夫人的牌位被燒了,竟然還愿意來給我治???” 她?丫頭琢磨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朱景先問的人是朱元,眨了眨眼睛閃爍其詞:“這還不是太太去苦苦求來的,您不知道,大小姐是拿了很多酒兌在水里給您擦身子治病,我們太太擔心這個法子恐怕會傷身體,她就說,就說……就說反正太太求她來的,她怎么治病太太管不著,就算是給治的傻了,也怨不著她?!?/br> 丫頭上下打量了朱景先一眼,吁了口氣:“不過幸好少爺您吉人自有天相,已經好了,什么毛病也沒落下?!?/br> 朱景先有些茫然。 過了一會兒,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我去看看母親和jiejie?!?/br> 他病了,母親和jiejie一定很焦急的。 丫頭愣了愣:“這……這不必了吧?太太那兒還有事呢……等她空了下來,一定會自己來瞧您的” 朱景先卻不聽。 這件事他做錯了,母親肯定也不希望他這么做,所以才會責罰了奶娘吧?不管怎么說,其實燒先人牌位這事兒太缺德了。 要不是奶娘一直說朱元如何把母親竟然送進了青州的知府大牢,是怎么在眾人面前羞辱污蔑母親,他也不會做出這么沖動的事來。 他得去和母親請罪,跟母親說以后再也不會這樣沖動了,不會再讓父親失望,也不會讓母親再在父親跟前為難。 丫頭啊了一聲,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怎么回事?是自己說錯了什么嗎?為什么少爺好像沒有更恨朱元反而好像明白了什么? 這可怎么辦?太太可是跟著大小姐出去要看大小姐的笑話的,少爺出去要是瞧見了呢? 第187章 嘴臉 整個大廳都寂靜無聲,花廳里擺著的一座紫檀屏風還透著光澤,鄭如安心平氣和的轉動自己手里的一串翡翠珠串,時不時的還應一句朱正松的話。 態度倒是還算好,可是朱正松仍舊忍不住豎起了渾身的汗毛。 鄭如安今天一進門就問他是不是曾經報過官發過告示,說是女兒已經被土匪劫掠去殺了。 這事兒當然是發生過。 可是那時候他是在氣頭上,真的決定以后就當沒這個女兒了啊。 現在鄭如安問這個,到底是什么意思? 關鍵是,鄭如安問完了,就說他是受騙了,朱元不是他女兒。 嗯……朱正松心里有些懵。 他的確是跟女兒沒什么聯系,總共也沒見過幾面。 可是朱元從五歲起就養在朱家后山,這還能假嗎? 朱家老宅那些人是都看著她長大的,難不成人換了還能逃過他們的眼睛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嘛,而且看朱元的長相就知道了,那就是跟付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他心里一團亂麻,正在想著到底是該附和鄭如安的話,還是該反駁,朱元就已經到了。 朱元今天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她一進來,整個房間頓時都好像更亮堂了,朱正松下意識抬起了頭認真看了她一遍。 是啊,怎么會,長得跟付氏這么相像,跟自己也是像的很,怎么可能會是假的? 鄭如安率先反應過來,上下掃了她一眼,便睥睨道:“朱姑娘,這么快就又見面了,想不到吧?” 想不到?為什么會想不到呢?朱元笑了起來:“鄭公公這話怎么說?當然想得到,鄭公公向來都是這樣的,不肯吃虧的嘛?!?/br> 鄭如安面色更陰沉了一些,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怒極反笑:“朱姑娘好像對我挺清楚的?那朱姑娘知不知道現在我這回來是為了什么?” 他生平最厭惡自作聰明且高高在上的人。 尤其是自作聰明的女人。 正巧,朱元就完全符合了這些條件。 屋子里彌漫著緊張的氣氛,朱正松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些心虛看了朱元一眼。 按照他的性格,他原本此刻該表明態度的,再不濟也該跟朱元劃清界限好,可是不知怎的,雖然鄭如安來勢洶洶,雖然錦衣衛張牙舞爪,可是他就是覺得朱元不會吃虧。 而朱元不會吃虧的話,那他如果再站出來,那不就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 他遲疑了這么一瞬,朱元已經不卑不亢的坐下來了。 鄭如安身邊的一個錦衣衛百戶猛地呵斥了一聲:“我們大人來審案,沒叫你坐著,你竟然敢坐著?!” 狐假虎威的人身邊總有個把喜歡為虎作倀的人,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朱元漠然看了他一眼:“你們鄭大人也沒說不讓我坐,主人都沒開口,你叫喚什么?!” 叫喚?! 百戶勃然色變:“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賤人!” 京城誰看見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不色變的,這個死丫頭一定是孤陋寡聞,沒有見識過他們錦衣衛的厲害。 一定要好好的跟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收斂,什么叫做察言觀色。 鄭如安伸手攔了他一下,看著朱元露出個陰惻惻的笑:“朱家的姑娘一直養在深閨,從來不曾來過京城,你竟然認識我,這可真是奇怪啊?!?/br>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敝煸故卓粗约旱闹讣祝骸班嵐灰彩菑狞S河大水饑荒里逃出來了嗎?鄭公公那時候才幾歲?能逃出來,很難得吧?” 鄭如安的神情變了變,眼里閃著陰狠的光。 自以為是,以為自己知道些秘密就不得了了,可是但凡是進了東廠的人,他都有一萬種方法叫她再也開不了口。 她當真以為自己握著把柄就能高枕無憂了,鄭如安沒有再理會她轉過頭看著朱正松,冷冷的問他:“朱大人,您之前上京的時候不是已經報官發過告示說你女兒被山賊搶了嗎?現在這個恐怕不是你女兒吧?” 朱正松啊了一聲有些茫然:“怎么會呢……怎么會呢……這,下官的女兒下官總不會認不出來……” 鄭如安背著手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搖頭:“這可未必啊,您可能不知道,最近呢,有些地方流行一些騙術,是從嶺南傳進來的,人家都叫做千術,那些老千們可專門設局坑害大官或者大富之人,而且能針對目標設定極為周密的計劃,普通人根本識別不了……我收到風聲,這位朱姑娘,很可能便是老千?!?/br> 老千? 朱正松咳嗽了一聲。 他倒是的確聽說過這種事,鄭如安這是非得指鹿為馬了? 朱元的臉色終于有了些變化:“鄭公公這是要趕盡殺絕嗎?我得罪公公也是情非得已,事情說到底也是公公您挑起來的,這樣咄咄逼人無中生有不大好吧?” 不大好嗎?鄭公公滿意的看著朱元變了臉色,忽而笑了起來。 所以說為什么這么早就要把自己的底牌現在人前呢?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還能怎樣? 他笑了一聲:“現在后悔了?”頓了頓又變了臉色:“晚了!留著等到東廠再說吧!” 進了東廠的人,生死或者生不如死都在他一句話里。 他就要叫大家都知道,得罪了他到底會是什么后果,這京城到底誰才是不能惹的。 朱元怔了怔沒有說話,仿佛是嚇蒙了。 鄭如安哼了一聲對著身邊的百戶冷笑:“帶走!” 朱正松這才真有些急了,急忙看了鄭如安一眼又看向朱元,不知道該怎么樣。 他到底是幫哪一邊? 不過下意識的,他總覺得朱元沒這么簡單被帶走的------這就不可能是個甘心認命的人,凡事肯定都留有后手的。 他才不信朱元半點準備都沒有。 可是這回他卻沒打著自己的臉,還以為朱元必定得鬧的人仰馬翻,怎么樣也得把鄭如安給撕下一層皮來,朱元卻緩慢看著鄭如安扯了扯嘴角,竟然真的什么也沒再說。 不是吧?朱元改性子了? 還是說她已經知道跟鄭如安斗是以卵擊石? 第188章 偷聽 事情變化太快叫人應付不來,朱正松眼睜睜的看著錦衣衛把朱元給帶走了,偏過頭看著剛進來也是一臉古怪的盛氏,皺眉說:“鄭如安是想殺了她?” 盛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覺得丈夫在說廢話,如果不是動了殺機,怎么可能會去查朱家在上京一路上的舊事,拿到現在來做文章。 朱正松松了松一直因為一直緊咬而有些酸痛的牙關,咳嗽了幾聲才說:“我倒不是因為這個奇怪,鄭如安向來是有仇必報這我們都知道,可是朱元……這丫頭可不是那種什么都不做就等著死的人,她怎么這么輕易就被抓走了?” 這話放在別人身上,盛氏只想笑一聲愚蠢,可是放在朱元身上,她的確橫豎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自己也有些茫然的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語的道:“不管怎么樣,這次的事當真是她自找的,就算是真的出了事,那也怪不到我們頭上?!?/br> 朱正松沒有回應出了一會兒神,隔了片刻才問她:“先兒那里怎么樣了?” 到底是寄予厚望的長子,朱正松在朱景先身上放過很多心思,他還是有些心疼。 盛氏哼了一聲,想到朱元或許會因為這次去了東廠丟掉性命,便沒什么顧忌的搖了搖頭:“這孩子,不像你不像我,又蠢又笨……” 走到墻角還沒來得及進門的朱景先怔住了,不可置信的聽著里頭的談話,一時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怎么會呢?母親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母親向來都是溫和又慈愛的,對著他從來就沒有生氣的時候。 小的時候弟弟們不肯讀書,母親總是疾言厲色的呵斥他們,甚至罰他們不許吃飯,從來不肯手軟。 可是他若是鬧著要去玩的話,母親從來是沒有說過不字的。 從小到大,他要是跟弟弟們爭搶什么東西,母親從來都是呵斥弟弟們偏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