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新年驚喜
柴素錦一連在家中整整休息了兩日,除了吃飯如廁,幾乎都躺在床上。外客一律不見。 甚至連瑄哥兒都被擋在了門外。 瑄哥兒還很是擔心,送了好些金瓜子兒,金花生,向她身邊的丫鬟打聽,她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收了好處的丫鬟,神秘兮兮的笑說:“伯爺安心,公主沒有生病,只是冬日里懶洋洋的,要睡到晌午才起身,下午天寒,也不想動,所以總窩在床上,懶得見客?!?/br> “我是客么?我是她弟弟,親弟弟,她不見旁人也就罷了,怎么能不見我呢?”瑄哥兒嚷嚷。 丫鬟連連搖頭,“伯爺是弟弟,也是男人呀,怎么能進公主的閨房呢?等公主愿意起床的時候,自然就會見您了?!?/br> 丫鬟揣好了金瓜子兒金花生,笑嘻嘻的告退離去。 柴素錦躺倒了第三日,才懶洋洋的穿戴好,從床上起身。 一連這兩三日,她特意叫人留意的宮中的動向,雖不見外客,但她的消息并不閉塞。 關于是否要同楚國開戰之事,似乎因著年關的臨近,也擱置下來。 前往蜀國的使者一直沒有消息傳回,楚國大軍在邊境也按兵不動。 三方似乎都想好好的過了年節,再興風浪。 只是京城之中,對定國公的口誅筆伐卻是沒有停歇。 坊間各種難聽的罵聲也沒有消弭,甚至那膽子大的,還編撰了故事,明里暗里指著定國公埋汰。 柴素錦窩在床上休息這兩三日,竟也未再見到趙元甄。 她之所以在床上躺了這么久,下不了床,乃是拜他所賜。他竟然在那晚離開之后,至今都不來看她? 縱然是經歷了兩世,風風雨雨經過了那么多。 可此時此刻,柴素錦還是緊張了。 莫不是因為她過于主動,而叫趙元甄覺得她輕浮,不端莊,所以…… 柴素錦不由搖頭,她了解趙元甄,趙元甄也當了解她。她是什么樣的人,旁人不清楚,難道他會不清楚么? 可萬一他真的想岔了呢?萬一他真的覺得她倒貼,就廉價了呢? 回憶起那一晚的情形,她還會臉面發燙,心頭狂跳。 她連忙甩頭,似乎想要將腦中浮起的回憶盡都甩走。 “公主,定國公夜夜都來,您今晚見不見他?”丫鬟小聲在柴素錦耳邊問道。 柴素錦愕然看向丫鬟,“夜夜都來?我怎么不知道?” 丫鬟臉上尷尬,垂頭低聲道:“您說了不叫驚擾您,您睡得熟,所以……” 柴素錦微微皺眉,“所以?” “婢子們便將定國公攔在外頭,沒讓他進門?!毖诀哐Π阏f道。 柴素錦緩緩點頭,眼中盡是愕然,“你們能攔住他,倒是叫我意外了?!?/br> “不是婢子們本事大,乃是定國公他沒有硬闖。婢子們只說公主打從那天睡到下午醒來,便困乏的很,幾乎起不了床,請定國公莫要驚擾您,定國公就守在門外,不再入內了,”丫鬟嘿嘿笑了兩聲,“還說,是他太粗魯霸道,沒有顧惜公主年幼稚嫩……” “噗——”柴素錦一口茶湯噴了出來。 剛穿上的羅裙都沾上了茶水茶葉沫。 她姣美的面頰立時染上了一層紅暈,輕哼一聲,“說的什么話?!” “定國公總是在外頭守著,他不硬闖,婢子們卻也勸不走他。天快亮的時候,他又不聲不響的離開,守了兩夜了,所以請教公主,今晚還叫他守么?”丫鬟問道。 柴素錦似乎是被茶水嗆了,咳嗽不止。 丫鬟連忙上前為她撫背順氣。 “守,他愿意守,就叫他守著唄,倒省了公主府的家丁兵吏了?!辈袼劐\輕慢說道。 可她眼中分明溢出了安心喜悅之色。 原來是她冤枉了他。 能起身的柴素錦略微活動之后,便立即親自動筆,寫了一份膳食譜,交代給她正院之中的小廚房。 “每日的膳食就按著食譜上的準備。小廚房輪值,什么時候都要有人在。上午和下午需要有加餐,或是點心或是羹湯,我若是忘記了要,你們要提醒端上來?!辈袼劐\吩咐身邊的丫鬟們道。 丫鬟們連連應下。 “還有,我看書寫字,往往會忘了時間,你們不要忘,每過半個時辰,就要提醒我站起來,休息一下,走走轉轉,緩緩神兒?!辈袼劐\又交代說。 丫鬟們紛紛點頭,記住。 “若還有什么,待我想起來再交代你們?!辈袼劐\揮手叫她們退下。 “公主,”她身邊最是親近那丫鬟有些狐疑,“您這是怎么了?以往沒有這般謹小慎微的呀?” 柴素錦輕輕一笑,“以往沒有,以后就要有了?!?/br> 丫鬟狐疑的皺了皺眉,歪歪腦袋,沒敢再多問下去。 入夜時分,窗外果然有撲棱棱的細微動靜。 像是夜鳥飛過窗欞。 柴素錦沒有睡著,聽聞動靜,便起身赤腳跳下床,來到窗邊,將窗戶拉開。 外頭一人長身玉立,臨窗而站。 廊下燈籠昏黃的燈光映照在他身上,在墻上拉出一道修長修長的影子。 開窗的動靜,叫他猛然轉過臉來,眼眸之中的光芒比廊下燈籠還要明亮。 “莫不是登徒子?三更半夜蹲在女子閨房窗外?”柴素錦輕喝一聲。 “哪個登徒子敢來?先要問過我手中的劍?!壁w元甄沉聲應道。 柴素錦忍笑,“你就是那登徒子!” 趙元甄抬腳靠近窗欞,伸手越過窗,輕輕撫上她的面頰,“雖夜夜守在你的窗外,卻好似許久許久都沒有見你,終于明白何為一直不見如何三秋,這煎熬,比從前更甚……” 比那個從前更甚? 柴素錦沒有問,趙元甄也沒有說。兩人都避過了這個話題。 “外頭冷,你關上窗?!壁w元甄翻身躍入窗內。 “你出去,我關窗?!辈袼劐\伸手抵住窗戶。 趙元甄立時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騰出一只手來,順手關窗。 “誰叫你進來了?”柴素錦反問道。 “思念之甚,再不能見你,真要將人急瘋了。是我魯莽,你尚年幼,又是第一次,我……”趙元甄借著室內燈光,上下看她。 柴素錦臉上一熱,抬腳踢在他腿上,“誰年幼了?我早已過了及笄,早就可以嫁人了!” “這般急著嫁人么?”趙元甄將她攏在懷中,“可等得了我回來?” 柴素錦仰臉看他,“圣上已經答應讓你去邊疆率領大軍了?” 趙元甄臉面未動,眸中神采卻沉斂下來,他緩緩搖搖頭。 “別急,反正如今楚軍也未有動靜,蜀國態度曖昧不清?!辈袼劐\輕緩說道。 趙元甄嗯了一聲,“你睡了這兩日,著實叫我擔心,你……沒事吧?” “我有沒有事,你不清楚?”柴素錦臉上熱辣,暗怪他又提起這茬,“天晚了,我要睡了,你快些走?!?/br> 趙元甄卻彎身抱起她,又向床邊走去。 柴素錦大驚失色,“不要不要,我腰還酸著呢!” “我不走?!壁w元甄說,“你怎么能趕我走呢?如今已經是我的人了,只差我得勝歸來,將你娶進家門?!?/br> 柴素錦輕哼,“得了便宜還賣乖!當說你是我的人了!這里可是公主府!” 趙元甄連連點頭,“諾,微臣是公主的人了?!?/br> 他這般從善如流,柴素錦不禁笑起來。 兩人滾在床榻上,趙元甄又壓身上來。 柴素錦連忙搖頭,“真的不行,你再這般,我就喚人將你趕出去了!” 趙元甄輕輕搖頭,在她額上眉間落下一個輕吻來,“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這般近的守著你,聽著你的呼吸,嗅著你的氣息。放心,我不碰你?!?/br> 柴素錦狐疑看他。 他沉沉的眼眸之中盡是認真。 柴素錦伸手拽過被子,滾了一圈,將自己裹在被中,“你說的,君子一言?!?/br> “駟馬難追?!壁w元甄連人帶被子,將她攬在懷中,隔著被子輕拍著她的背,哄孩子一般,輕輕喃道,“睡吧,守著你,很安心?!?/br> 柴素錦唇邊溢出笑來,被他守著,也格外的安心。 晨起,她醒來的時候,他卻早已離開。 有他在,她好似睡的格外的安穩,他身上獨有的檀木香氣,叫人心神安定。 打從這日起,他夜夜悄然而至。有時早些,有時晚些,卻沒有一夜不來的。 柴素錦一開始還要揶揄調侃他,后來到習以為常,沒有他,甚至輾轉難眠,一定要他到了,她才能安睡。 有時他會很老實,說不動便不動。 可在她精神好的時候,他便顯出男人的本性來…… 柴素錦后悔那一晚,在香爐里飯菜里,都下了藥,男人本性如此,也許她根本不用那般算計,他也會把持不住。 不過飯菜里的藥,更是為了提高受孕的幾率。 …… 就這般相守著,好似可以天荒地老。兩個人都未曾再提分離,未曾再提楚國之事。 一場大雪過后,冬日便有些干冷,再未下雪。 直到除夕夜這晚,又飄起了雪花。 圣上自登基以來,十分節儉,鮮少大宴群臣。 除夕年節,一年也就一次,圣上破例,在宮中擺設宴席。宴請群臣,及傷愈尚未被放歸楚國的使者們。 一開始賓主都十分開心,殿中暖意融融,笙歌燕舞,殿外落雪紛紛,雪花飛揚。 喝著暖烘烘的酒,望著外頭飄揚的雪花,聽著樂聲歌聲,這除夕夜,美好的像是沒有一觸即發的戰事,沒有處心積慮的求娶,沒有政見不和的爭執,也沒有火燒驛館的各種斥責唾罵…… 直到楚人忽而端著酒杯,向圣上敬酒。 圣上開口,樂聲歌聲都停了下來,殿中安靜的只聽聞圣上邀眾人共飲一杯的聲音。 卻在這時,楚人忽而放下酒杯,朝圣上伏拜,恭敬說道:“我君主有令,只要大周圣上肯將長明公主嫁于我君主為后。我君主便立時撤軍,并贈予城池四座,和璧一塊?;馃A館,燒傷我使臣之過,皆可當做定國公無心之失,我君主不再計較?!?/br> 金殿之上,霎時靜的落針可聞。 端著酒盞的大臣們瞪眼看著楚人,酒盞送到嘴邊,都忘了喝。 有的甚至還順著衣領倒進了脖子里。 楚人恭恭敬敬的伏拜著,好似未曾感受到此言一出,殿中的氣氛剎那間的巨大變化。 殿內燃著炭火,燒著地龍,殿外雖雪花紛紛,但寒氣應當侵擾不進殿內??善@時候,殿內冷的恍如炭火地龍都被撤去。 尤其是坐在定國公身邊的大臣,及伺候的宮人。分明感覺到定國公身上散發的冷冷寒氣,直將他們凍得打了個哆嗦。 坐在尊位上的柴賢并沒有看向定國公,也沒有去看一旁垂眸淡然而坐的柴素錦。 他緩緩開口道:“今日乃是除夕,辭舊迎新的大好節氣,旁的事情不提,只道君臣同樂,賓主同歡?!?/br> “圣上所言甚是,正是辭舊迎新的大好節氣,才更應當喜上加喜。我君主乃是真心求娶,此乃是與兩國均有利之事。我君主娶得心儀女子,大周得四座城池,豈不是為新來到的一年,增添諸多喜氣?”楚人笑著說道。 柴賢的臉面清冷下去,“好生沒眼色,朕的話,你是聽不懂么?” 他清冷帶著略微薄怒的聲音,叫金殿之上的氣氛愈發冷凝。 楚人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有些膽怯。 正在這時,殿中響起一串清脆隨意的笑聲,與殿上氣氛格格不入。 眾人都尋聲望去,卻見柴素錦在食案后頭緩緩起身。 她乃是長明公主,坐在圣上左手邊第一的位置。 她正對面遙遙相望的,正是定國公。 與定國公此時黑沉的臉色不同,她臉上的笑意明媚耀眼,并非偽作。 柴賢詫異的看她。 楚人也拱手向她道:“不知長明公主因何起笑?可是心生喜悅之故?” 位置稍微靠后些的瑄哥兒咕噥了一句,“喜悅個鳥屁!” 他聲音不算大,但因著殿中太過安靜,眾人都聽聞到他的聲音。 楚人的臉色微微尷尬。 大周官員忍不住掩口嗤笑。 “是心生喜悅呀,”柴素錦緩緩點頭,“正是除夕年節,是君民同歡,普天同喜的好日子。我也有件喜事,要同圣上分享?!?/br> 柴賢瞇眼看她,眼中有疑惑擔憂,“哦?是什么喜事?” 楚人皺眉,謹慎的覷著她。 柴素錦緩緩抬手,放在自己的腹上,輕柔的撫摸,姣美的臉面上溢出再溫柔不過的笑容來,“我有孕了?!?/br> 一言既出,四下皆驚。 她卻抬眼望著趙元甄道:“孩子是定國公的,我與定國公早已定下終身,雖未行大禮,但這孩子,亦是上天的恩賜?!?/br> 殿上幾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除了柴素錦臉上還帶著笑容意外,就連趙元甄都是一臉的愣怔。完全被她的話,驚懵了。 圣上怔怔的看著柴素錦,仿佛瞬間不認識她了一般。 殿上的大臣們幾乎變了臉色。 坐在后頭的瑄哥兒,怔了片刻之后,蹭的站起來,抬腳就向前沖。 坐在離定國公位置不遠的紀博采,瞧見瑄哥兒的舉動,立時一躍而起,死死的拽住瑄哥兒。 瑄哥兒咬牙切齒,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你若還是我表哥,就放開我,或者跟我一道,好好修理那姓趙的?!?/br> 楚人驚過之后,緩緩回神,深吸了一口氣,各方看了看,“原以為我楚國民風已算奔放,不曾想大周更叫我們刮目相看。堂堂大周公主,未行婚娶,便珠胎暗結,不顯丟人也就罷了,竟敢拿到金殿之上,當著圣上和這么多人,甚至外邦使臣的面來說,真真是厚顏……” “你放屁!”瑄哥兒怒罵道。 趙元甄也霍然站起,“我大周公主品性如何,用不著你來評判?!?/br> 他提步走到柴素錦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眸深深的望著她,有些疼惜更有些不忍的問道:“何必如此?” 柴素錦搖了搖頭,推開他,來到金殿正中,朝圣上福身行禮,“圣上明鑒,吾心早有所屬,楚人強人所難,分明是故意刁難大周,為難圣上。非君子所為,倘若圣上向其退讓,必助長起強取豪奪之心,往后更是得寸進尺?!?/br> “我君主真心求娶,甚至愿意割讓國土,竟被公主這般誤解,真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楚人厲聲說道。 柴素錦轉過臉來,“是不是真心,你們清楚,你們的國君更清楚。如今我也將我的真心,對你楚國人說清楚,你楚國國君雖好,地位尊貴,可于我來說——一文不值!” 一眾的楚人立時大怒,紛紛起身。 “挑起兩國爭端,引發的可能是邊境乃至全境的征戰。大戰之下,受苦的乃是百姓。聽聞公主最是仁厚,如今卻掀起兩國爭端,這罪名,公主背負的起么?”楚人冷聲問道。 柴素錦搖了搖頭,“休要往我頭上扣這樣的罪名,掀起兩國爭端的人,是你楚國,是你楚國國君!而我大周,不過是為保護邊關,保守自己的民眾百姓!楚國雖處心積慮,以軍隊施壓,但我大周必不妥協,絕不讓步!” 柴素錦說完,殿上又靜了一靜。 瑄哥兒說道:“正是這話!大周豈是任誰都可以捏扁搓圓的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他的嗓門本就洪亮,如今中氣十足的吼出來,回蕩于金殿之上,頗有些振聾發聵的效果。 大周的眾臣也都紛紛起身,臉面漲紅,氣血上涌,頓生豪氣。 場面一時,尤為壯觀。 楚人的氣場被壓了下去,有些楚人,甚至不由自主的駝背彎腰,微微低頭。 “圣上,敢問這是公主的一家之言,還是圣上的意思?是大周的意思?”楚人拱手向柴賢道。 柴賢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柴素錦的身上。 他抿嘴沒有開口,但他眼眸之中卻深如潭水,望不清情緒。 半晌,他輕嘆一聲,幽幽問道:“果真么?妧妧,你果真有孕?果真懷了他的孩子?” 圣上的聲音不大,同瑄哥兒適才的豪言壯語相比,甚至有些氣弱。 可他這么一問出來,殿上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奇怪了。 旁人不知其中緣故,有些大臣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趙元甄也微微皺眉,似乎不能明白,為何她拼著自己的名聲尊嚴不要,站出來說了這話,圣上卻要在這個時候質疑? 柴素錦卻是看懂了圣上眼中的擔憂,“您說,您不信的。敢問圣上,如今可是信了?” 什么信不信的?長明公主這是在同圣上打什么啞謎呢? “不,”柴賢垂眸看著她,緩緩搖頭,“朕沒有相信,朕只是意外?!?/br> 柴素錦看著柴賢,兩人嘴角都溢出意味不明,神色復雜的笑容來。 像是一場沒有聲音的博弈,這場博弈里,卻不能有人輸。 “請圣上命太醫入殿診脈?!辈袼劐\說道。 柴賢搖了搖頭,“你是大周最負盛名的神醫,還需要旁人診脈么?” 楚人狐疑的看著圣上和長明公主,兩人你來我往的言語,似乎叫楚人看到了契機。 圣上對長明公主懷孕之事,似乎并不十分高興贊同? 倘若長明公主不是真的懷孕,只怕會因此更激怒圣上吧?那可是欺君之罪,倘若楚國要求娶的是個惹怒了圣上的人,且還能用這個罪人換取和平和城池,大周的圣上應該就能答應了吧? 楚人立時拱手說道:“所謂醫者不自醫,便是神醫,也不能僅聽一家之言。更何況是有孕這種事?穩妥起見,還是叫太醫來為公主診脈才好吧?” 柴素錦頷首應是。 趙元甄皺眉看著她,抬手十分小心謹慎的護在她身邊。 柴賢點頭,“妧妧,既然你如此選擇……傳太醫!” 太醫署的醫師們聽聞要給長明公主診脈,各個激動的手腳發抖。 給神醫診脈呀,平日里哪有這個機會?雖有些忐忑,眾醫師們還是爭相前往的。 到了大殿之上,才發現氣氛有些詭異。 來了三位太醫師,分別上前,指尖落在柴素錦的手腕上。 定國公護在公主身邊,那深不可測的眸子,像是要吞噬了他們一般。 診個脈而已,怎么就這般嚇人呢? 摸清脈象之后,醫師們才是嚇了一跳!瞪眼看向那脈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這是……喜脈?!” 另外兩位還未診脈的太醫師聞言嚇了一跳。 不知殿中先前發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就被抓來診脈的太醫師相互對視一眼,心中生出些懼意來。 診過脈的太醫師,蒼白著一張臉,退到一旁。 另外兩位上前,哆哆嗦嗦的診脈。 兩人診完脈都未開口,小心翼翼的覷著圣上和長明公主的臉色。 圣上垂眸問道:“長明公主的身體?” “公主身體十分康健,沒有任何不妥?!眱晌惶t師連忙說道。 圣上點點頭,聲音里多了幾分威嚴,“其他呢?你們并沒有診出喜脈么?” “這……”兩人抖了一抖,“確實是喜脈……才有一月左右,脈象不算太明顯……也有可能是誤診……” 說道最后,兩人的聲音越發小的微不可聞。 “誤診?”柴賢笑了一聲,“一人誤診也就罷了,三位太醫都誤診,大周的太醫署也不必立著了,朝廷難道是在養著一群飯桶嗎?” 三位太醫連忙跪地。 柴賢的目光離開太醫,重新落在了柴素錦的身上,“妧妧,這真是新的一年,新的驚喜呀!” 他的笑意未達眼底,語氣算不得嚴厲。 “是,圣上?!辈袼劐\頷首應道。 趙元甄將她護住,“圣上若是要罰,求圣上責罰微臣。公主是被臣……” “不必說了?!辈袼劐\紅著臉打斷他的話。 趙元甄凝眸看她。 柴素錦微微一笑,“你愿意為我,為我們的孩子征戰,取勝么?” 楚國人微微一驚。 殿上的大臣們也是一驚,“原來是為了……” 他們這會兒才完完全全醒過神來,終于明白長明公主為何拼著自己的臉面尊榮不要,也要在宴席上道出她懷有身孕之事來了。 柴賢垂眸輕嘆一聲,臉面上略有疲憊之色,“不早了,宴席也差不多了,眾愛卿都回家,同家人親眷一道守歲吧?!?/br> 眾位大臣們紛紛離座而起,向圣上告退。 圣上抬手指了指柴素錦,“妧妧,朕還有話交代你?!?/br> 柴妧妧起身站直,殿中人陸陸續續的離開,離開之時,不少人的目光都從她身上掃過。 似乎是習慣了眾人崇敬仰慕的目光,被這般打量著,柴素錦心頭略有些悵然。 但她卻笑了笑,雖然很多人不能理解,便是理解了也不能支持,她卻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殿中終于清靜了,清靜的有些寂寥和空曠。 周遭還有酒香菜香,并舞姬歌女的脂粉香氣縈繞不絕。 趙元甄未離開,一直立在她身邊,護她在懷中。 柴賢抬頭看了看柴素錦,又瞥了趙元甄一眼,起身緩緩走下御座。 他緩步經過兩人身邊,帶著一干宮人向殿外走去。 柴素錦同趙元甄提步跟在后頭,不遠不近的走著。 外頭有些冷,雪還沒有停。 廊下雖未被雪覆蓋,但風還是吹進不少的雪花,將路面都濡濕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柴賢忽而停下腳步。 宮人退開在兩側。 柴素錦緩步上前,屈膝要跪。 趙元甄卻一把拽住她,“你已有身子?!?/br> 說完,他跪了下來。 柴賢吸了口氣,趙元甄是個驕傲的人,鮮少行大禮。他跪的這么痛快的時候,真是不多見。 “我愿留在京中,求圣上派定國公前去征戰,驅逐楚國在我邊境的侵犯?!辈袼劐\頷首說道,“待他得勝歸來,才能接我們母子或母女入門?!?/br> 趙元甄眼眸微沉,似乎有些不悅,卻并未開口反駁。 柴賢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半晌沒有說話。 “定國公的能力圣上比我清楚,這件事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前往。一是為國為民征戰,二是為妻為子,三是為了他自己的尊嚴。想來沒有人比他更想贏得這場戰役了?!辈袼劐\緩緩說道。 柴賢點頭,“朕明白?!?/br> “圣上若是擔心……” 柴素錦還未說完,就被柴賢抬手打斷,“朕不擔心他,朕只是心疼你?!?/br> 話音落地,冰涼夾著雪花的空氣卻忽而添了幾分溫情。 “朕心疼你既要考慮朕,又要考慮百官民眾,還要替他籌謀?!辈褓t輕笑一聲,“得妻如此,定國公可千萬不要辜負?!?/br> “臣定以性命相守,絕不負她?!壁w元甄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柴賢點頭輕笑,“好,朕就當這話是在朕面前立下的軍令狀了,若是不能取勝,你的妻,你的子,你也都別想迎回家門去!” “臣,謹記?!壁w元甄謙卑虔誠的叩首。 “你們的心意,朕看到了。你們以為朕愿意對楚國妥協么?當初他不過是朕身邊的一個小小衛率,如今卻敢派人來脅迫朕,在朕面前相逼?”柴賢冷哼一聲,“朕這口氣,如今終于順了,愛卿放心大膽去征戰,朕必在京中照顧好你的妻兒,待你凱旋!” 趙元甄同柴素錦一同告退。 柴素錦原本打算同圣上再說說龍脈之事,可惜趙元甄這會兒片刻不叫她離開他的視線。 柴賢似乎也不想提及此事,她只好作罷。 趙元甄將她送回公主府,一直送到床榻上。 他親自為她除去披風吉服,為她換上溫暖舒適的家居服。讓她倚靠在床頭枕囊上,將南邊進貢的蜜桔,宮中御膳房做的點心喜果兒都擺在手邊。 一會兒給她剝個橘子,一會兒又給她掰塊兒點心。 摸著她的手剛冷上一點,他又連忙吩咐人換湯婆子,備手爐。 “坐在被窩里面,哪有那么冷?”柴素錦翻了翻眼睛。 “如今不可大意,你不是一個人了,要想著腹中的孩子?!壁w元甄立即說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腹部,眼眸熱切,忽又問道:“真的有孕了?” “你還不信?”柴素錦嗔怒,“難道我還能收買了太醫署的醫師,叫他們說謊么?” 趙元甄連連搖頭,“不是不信,是高興的不敢相信……孩子呀,我們的孩子……” 他臉上沒有表情,語氣里卻滿滿都是欣喜的味道。 柴素錦點頭,心中也有些悵惘,“是啊,我活了兩世,卻不知道做母親是什么感覺。前世一直想為你生個孩子,還常常會猜想,我們的孩子會更像你還是像我,可一直到死,都沒能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