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不可原諒
坐滿營帳的將領等著聽候安排部署。 馬文昭的目光卻專注落在手中的幾頁紙上,反倒叫候命的將領都先退了出去。 “排兵布陣的事情都被將軍擱置在后了,將軍一定是接到什么了不得的軍情了吧?”下頭將領出了營帳,低聲討論道。 “聽聞是從京城來的消息!” “京城?那一定是大事了!” …… 是京城來的消息沒錯,卻并不是京城里天翻地覆,改易旗幟的消息。 就連虞震德公然造反,后來又拿著圣旨破例登基的消息傳來,他都沒有現在這般糾結。 他那時接到消息,便立即下令禁止這消息在軍中流傳,更下令加快行軍步伐,根本沒有回援的打算。 可現下,信中提到的事情,同改朝換代比起來,不過是再微末的事情不過,卻是叫他心中極為矛盾掙扎。 這是瑄哥兒的信。 信上說,“她不是我jiejie,我jiejie妧妧,已經不知在哪兒,雖是我姐妧妧的rou身,卻是當初那個已經死了的長公主在她體內!虞震德說,這叫借尸還魂。我不知道這叫什么,可師父,我想要我jiejie回來!她如今和趙元甄整日廝守一處,分明就是舊情復燃,若是我jiejie回來,必能看清楚,對她最好,最合適她的人,還是師父你呀!” 馬文昭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難怪!難怪! 當初他心中的重重疑惑,如今都可以說得通了! 難怪她分明是一個鄉野村姑,卻知道朝廷大事,明白政局。并且那般果敢冷靜,在危難之中能迅速的做出決斷。 她見聞廣博,處事鎮定,這不是一個鄉野村姑能夠擁有的氣度能力,可她若是長公主,就一點都不奇怪了,且還是歷經了真正生死的長公主! 難怪他一直弄不明白她和駙馬爺之間,為什么會有莫名其妙的牽扯。為什么她在面對趙元甄的時候,會有又愛又恨的之感。為什么她的獒犬他竟也認識…… 原來她從來都不是柴妧妧,她一直都是柴素錦! 瑄哥兒真是糊涂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瑄哥兒沉浸在親人的血脈關系之中,竟在這件事情上,糊涂愚蠢至此! 他jiejie是柴妧妧如何?柴素錦是公主,是借尸還魂如何? 他曾經不過是個小傻子,他親眼看著她將瑄哥兒從癡傻中一點點拯救出來,讓瑄哥兒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思考,學習…… 在遇見她之前,瑄哥兒連事兒都不記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即便他的jiejie一直都在,柴妧妧一直都是柴妧妧,沒有柴素錦半點事情,那瑄哥兒現在不過仍舊是個在泥里打滾,被人鄙視唾罵,卻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瑄哥兒竟然會對自己寫信說,想要將自己的jiejie,真正的柴妧妧找回來!讓這個借尸還魂鳩占鵲巢的長公主魂飛魄散? 這瑄哥兒的傻病,是不是根本沒有治好? 馬文昭皺著眉頭,在燈下重重冷哼。 他此時不在京城,他若在京城,必定要親手將這蠢徒弟打醒! 親口問問他,柴妧妧跟他是什么關系?不過是在他蠢頓無知是個傻子的時候,和他從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丑八怪! 而照顧他,醫治他,護著他,給他找師父,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幫他一雪前恥,報了仇,并光耀了柴家門楣的,卻一直都是都是他如今想要叫她魂飛魄散的柴素錦! 這個一直照顧他的人,才是他真正該感激該敬愛的jiejie! “這小子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馬文昭啐了一口,立時研磨提筆,立在案邊,刷刷的寫著回信。 信中他將瑄哥兒大罵一通,罵他狼心狗肺,蠢不可及!罵他不明是非,黑白不分。 叫他自己好生回憶,關于柴妧妧他還記得什么?而一直在為他付出的人,又究竟是誰? 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已經揮筆寫了好幾頁的書信,字字鏗鏘,句句直指人心。 寫完之后,他頗為暢快的舒了一口氣。 可再借著燈光,重新讀這回信之時,他卻愕然愣住。 倘若在此時,他將瑄哥兒罵醒了。 瑄哥兒明白了柴素錦才是他當敬當愛之人……那么,瑄哥兒就不會同她作對,反而會因為如今誤會她,想要傷害她而心生愧疚。那么就會順服遵從她一切的意愿和想法。 他如今不能回援京城,勢必要在擊退蜀國,奪回楚國本該屬于他的皇位之后,才能有功夫和精力著手理會京城的事物。 那么這段時間,柴素錦和趙元甄的“舊情復燃”更會發展的吐火如荼,不可控制吧? 那等他騰出手來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為時已晚了? 而他如何能夠接受這樣一個結果?如何甘心讓她完完全全屬于另外一個男人? 他眼眸一凝,抬手撕了才寫好的一疊回信,“你和趙元甄的緣分,已經在前世的時候就結束了!今生,我絕不會讓你落入旁人手中!” 馬文昭哼了一聲,又提筆蘸墨,保持著這個姿勢良久,才重新開始落筆。 回信寫好之后,他更親自挑選兩名親信,令這兩名親信去往京城。叮囑他們要親手將這回信,交到柴敬瑄手中。 柴素錦不知道千里之外,還有人盤算惦記她。 且她便是知道了,也完全顧不上。 趙元甄的傷勢很重,他蘇醒之后,她便不敢太過頻繁的為他使用靈芝仙露,唯恐他生疑。 需得日日為他針灸理脈,以助他傷勢恢復。 如今又有太子被安排在城外別院,她更需要每日前去為太子醫治。 她如今才真是見識到了虞震德在太子身上所下毒物的厲害之處。 太子每隔六個時辰便會毒發一次。 不禁毒發之后,太子會精疲力盡,好似鬼門關里走了一場,渾身被汗濕透,虛弱的一根指頭都能將他戳倒。 更在發病之時,才叫人目不忍視。 太子肖似先皇后,又不失硬朗,面容清俊好看。 可發病之時,嘴歪眼斜,面目猙獰,那種恐怖的面孔,觸目驚心,真的叫人看都不敢看,只怕看了夜里都睡不著覺,噩夢連連。 那種猙獰的面孔,根本不像是一個人能夠做出來的。 可以說,那根本不是人。 他發病之時,就像一只暴怒的魔鬼一般。 他剛住進別院,別院的下人仆從對他的病并未有防備。近身伺候的人都隱約明白他先前的“瘋犬癥”乃是裝的。 一個丫鬟正在為他洗腳之時,他卻忽然毒發。 竟將那丫鬟按在地上,生生撕咬致死。 縱然他發狂之時被人發現,有仆從上前想要按住他,卻被他的樣子嚇壞,幾個人卻都不是他的對手。 眼睜睜看著好好的丫鬟,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 柴素錦聞訊趕來之時,他已經被仆從們打暈過去,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呼吸急促,冷汗遍布全身。 第二次毒發,柴素錦親眼所見,歷經全程。 才知道虞震德這人的心,究竟有多么狠毒,多么不可原諒。 “我沒救了,你放棄吧?!碧影l狂之后就是昏迷,昏迷醒來之后,見到柴素錦,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 柴素錦搖頭,“我能醫治你,你不能放棄,他能下毒,我必能解毒!” 太子連連搖頭,“別做無謂的努力了,和趙元甄一起,離開京城,離開大周,去過你們瀟灑自在的生活吧!我已經看開了,想明白了,皇位、權利、財色都是累贅!將人拖入無底深淵的累贅!” “賢哥兒?”柴素錦輕喚。 “不知道毒發到第幾次我就會死……或者忍不了我也就自縊隨父皇而去了。你快些離開,不必為我傷心,我阿姐早就死了,你不管是誰,都同我沒有關系?!碧颖尺^身子,咬牙說道。 “賢哥兒,你還是不肯承認么?那為什么你知道我想叫你做什么呢?”柴素錦抬手握著他的肩頭說道。 太子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看到你的口型說,‘裝瘋’,裝瘋誰不會?” “我們小時候,在父皇母后面前,若要調皮搗蛋,必然以口型相互提醒,所以我一比口型,你就立即懂了!這難道不是打小而來的默契么?”柴素錦聲音低沉,語氣輕緩,“為什么你直到現在都不愿意承認,我就是錦兒,是你的阿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