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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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爾沒想到她這一聲喊得這么沉。 靠在廊柱的玄衣少年只冷冷地看著她,不曾開口說話。 又爾在裴璟懷里小心地抬眼,望著對方,好半天過去,心底那點兒怕沒了,只有一個想法冒出來:這雙生子生得可真像啊。 二人長相粗略去看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但氣質截然相反:一個天仙般輕柔剔透,一個卻沉著臉......像惡鬼,連帶著那張好看的臉都變得不近人情。 分明同生著一個好皮相,怎么硬生生能覺出兩種脾性來。 裴承瀾轉身時袖風掀動,他沒應又爾的那句“哥哥”,走出內室前,又丟下陰冷的一句,“外頭候著商二的近衛,來要人了?!?/br> 這句話,不知是在提醒誰。 反正又爾的心是緊了緊。 直至腳步聲遠去,狐貍才小心地從裴璟懷里退出,將尾巴從寢衣下慢慢抽出來,裹住了點自己。 這是獨屬她的“安全地帶”。 耳朵仍舊耷拉著,狐貍顯然還沒從剛才那位“兄長”的氣場中緩過神。 又爾抿了抿唇,垂眸道:“哥哥,既然二少爺的近衛來了,我……我是不是該回去了?” 狐貍的話摻著幾分試探,幾分本能的自卑。 說到底,她還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溫暖的臥房里。 裴璟坐在榻側,聞言,低眸,那注視著又爾的目光極淡,沒有情緒的波動,莫名叫人心底生寒。 可惜,狐貍看不見。 開口時,裴璟聲音溫柔:“回去做什么?回去再跪在雪地里?” 又爾一怔,狐耳輕輕顫了下。 “前夜你要是再晚被發現一刻,再有人見到你時,只怕就是一具凍硬的尸體了。 “我......我......” “怎么?meimei還想回去受罰?” “不......不是的?!?/br> “既然不是,那就別亂動了?!闭f著,裴璟替又爾重新掖好寢衣,手指在她脖頸輕輕碰觸,“爾爾身上有那么多傷,再動,這再好的藥膏恐怕都起不了什么效果?!?/br> 狐貍的身體瞬間繃緊了。 裴璟坐得更近了些,將少女散落的發絲攏在她身后,溫聲道:“還疼嗎?” 又爾搖搖頭,又點點頭,一副說不清楚的模樣。 ...... 狐貍身上的傷,是裴璟親眼看見的。 ——雪地里一團小小的影子,凍得幾乎沒了人形,抱起來時,裂開的傷口滲著血,連帶著皮rou黏膩地貼著破舊的棉衣,那根本該毛茸茸的尾巴都凍得僵直,瑟縮著貼在衣物下。 抱回院子后,那時裴璟其實沒有動手,吩咐了下人收拾狐貍。 洗干凈,換衣裳,藥也備上,湯水一碗一碗喂。 狐貍太臟了,他一根指頭都不想碰,可她的臉——干凈得不合時宜。 裴璟站在屏風外,側身看又爾被人從浴池中撈起來,水順著少女的肩頭滑下,顯現出鎖骨與脊背,一道道青紫沒入白皙的皮膚里。 可憐得令人想繼續欺負她。 譬如,掐住那纖細的白皙脖頸,留下新鮮的指印。 可.....真是...... 美得又讓人舍不得。 那張臉,是會叫人興起的。 ....... 裴璟把又爾輕摟在懷里,手順著她的后背輕撫,抱著她往被褥里一點點靠近。 她身子太輕,抱起來沒什么分量,毛茸茸的尾巴僵硬地抵在小腹上,隔著寢衣都能感覺那股灼熱的體溫。 “別怕?!迸岘Z貼在狐貍耳邊哄,“你身上的傷,是哥哥吩咐人包扎的?!?/br> “說來,要不是哥哥在,爾爾或許現在還躺在雪地里,連骨頭都凍碎了?!?/br> “前夜,你暈著的時候,全身青一塊紫一塊,連小腿骨都有傷?!?/br> 懷中的小狐貍顫了顫,耳朵貼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是不是因為太久沒被抱過,整個人瑟縮著往他懷里縮。 “你……哥哥怎么知道我傷哪了?”又爾啞著嗓子問。 裴璟低眸,與又爾對視:“那夜哥哥親眼看見的,你身上每一道傷,我都知道在哪兒?!?/br> 狐貍果然啞口無言了。 又爾的耳朵根一點點燒紅。 裴璟低頭,用指腹在她耳后蹭了蹭,“傻狐貍?!?/br> 又爾臉更紅了幾分,她不太適應這種親近,悄悄地掙扎了幾下,往后邊躲了躲,脫離了裴璟的懷抱,低眸,道:“我還是回去吧,要是被二少爺知道了——” “爾爾,你不該再回那種地方了?!?/br> 裴璟不惱,反而捧著又爾的臉,指腹慢慢滑過她的眼角,臉頰,又碰到她的唇角。 “可是……”又爾抬頭,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沒有地方可去,而且,我住的地方挺好的......” 裴璟道:“商府的后院,不適合你,若是讓有心人再尋機會找你事,你可就不一定撐得過來了?!?/br> 又爾垂下眼,聲音很?。骸拔抑?,但我沒有地方可去了......” 離了她的小院,她還能去哪兒呢? “怎么會沒有地方可去呢?” 裴璟輕笑了聲:“在東院,跟哥哥住一段日子,好不好?” 又爾怔愣住了。 此時,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怎么會有一個人,在第一次見面就救了她,救了她也就算了,還告訴她,讓她喊自己哥哥,然后......然后還...... 又爾呆呆地看著眼前青年那張極美的面孔,整個人像是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 她從沒想過,有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東院,跟哥哥住一段日子,好不好?” 不問理由,不提條件,也沒有那種審視與算計的眼神。 溫柔,清淺。 又爾的喉頭動了動,眼里浮起一點模糊。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商家的私生女,眾人口中的“野種”,不人不妖的異類,不過是借著“存遺的血脈”,勉強在這世族里偷生度日罷了。 狐貍一直很怕惹麻煩,怕少活一天,怕多見一個人,就要多學一件怎么讓人喜歡她......不惹人厭的法子。 她一直覺得,像她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去處”的。 更不會有人……讓她住在“東院”這樣干凈安穩的地方。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商厭欺負你,對嗎?”裴璟問。 狐貍掉了眼淚,肩膀不自覺地開始顫,支吾著:“……沒有……少爺……少爺不是真的欺負我……” 裴璟眼神沉了沉:“爾爾,你不必替他說話?!?/br> “我沒有……”又爾聲音更低,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只是……怕他?!?/br> 她說出最后那句時,手掌在被子上抓了一把。 這是又爾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承認“害怕”。 裴璟沒有繼續再追問,輕輕伸手去碰又爾耷拉下的狐耳。 動作很輕,很緩——像是......怕嚇著她。 這次,又爾沒躲,但身子依舊縮著。 “你覺得我也會像他那樣嗎?”裴璟問。 “哥哥……救了我?!庇譅栞p輕地說。 裴璟的指尖摸著狐貍的耳尖,那里軟軟熱熱的,他笑了:“現在知道我是哥哥了?” 又爾點頭。 ...... 她由著對方摸自己的狐耳,安靜了下來。 ...... “怎么又不說話了?”裴璟的手又覆在狐貍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嗯?” “我……”又爾不敢看他,手指無措地揪住被褥的一角,開口時的鼻音很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沖撞二少爺......我不是……不聽話……” 她在解釋。 裴璟覺著有些好笑,這蠢狐貍。 他把又爾抱進懷里。 狐貍身子僵了一瞬,隨后往眼前人懷里蜷縮了一點。 好暖和。 暖得不像是凡間的暖意。 像天上的。 天上仙子帶給她的暖意 狐貍紅著眼眶,傻傻地想,鼻尖盡是檀香混著淡淡的雪意,裹住了她耳尖,身后狐尾的每一寸寒意。 “我知道?!?/br> “沒人怪你?!迸岘Z低頭,鼻尖貼著又爾的鬢邊,嗅到了少女沐浴過后特有的香甜味,“至少哥哥不會?!?/br> “爾爾能堅持到現在就已經很厲害了?!?/br> 他一邊說,一邊注意狐貍的睫毛有沒有抖,尾巴有沒有動,身體有沒有繃住...... ——她信了。 信得可笑。 明明只是幾句換了語氣的溫柔話語,就讓她眼眶紅了,整只小狐貍委屈巴巴地窩進了他的懷里。 裴璟不是個會心軟的人。 從不是。 可對狐貍這點小心翼翼的依賴……他居然沒起惡心,甚至在她輕輕蹭他的時候,他還生出了幾分“放她一馬”的憐惜。 真是……太不像話了。 ....... 裴璟收起了心底那點心思,撫著又爾的背脊,道:“好乖?!?/br> “所以,爾爾,你要不要留下來?” 又爾心頭忽然顫了一下。 這一瞬,她想,裴璟并不只是救了她的命。 他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沒像旁人一樣,把她當做一只滿身是泥的畜生那樣對待。 在她分不清是死還是活的時候,他替她把尾巴擦干凈,替她喂了藥,還記得她身上每一道傷在什么地方。 他不是商厭。 不是那些冷眼旁觀她跪在雪地,把她拽到水池。譏諷她蠢笨的少爺小姐。 他是唯一一個,在她連自己都顧不住的時候,還愿意蹲下來看她的人。 又爾眼睛一熱,沒能忍住。 眼淚無聲地落下來,打濕了裴璟的衣襟。 裴璟不言語,安安靜靜地抱著她,指腹順著她的后背一點點安撫。 狐貍哭得很輕,甚至不敢出聲,窩在他懷里,尾巴輕輕發著抖。 裴璟眼里泛出點不為人察的情緒,低頭,懷里的少女眼角濡濕,唇瓣咬得紅潤,那一身骨骼小得可憐。 他忽而又覺得,有點甜,也有點澀。 像捧著個剛洗干凈的甜果,一口咬下去,齒間該是溫熱而鮮紅的果rou。 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誰教的你,連哭都要藏著掖著?!迸岘Z看著,蹙眉,摸了摸又爾通紅的耳尖,“哭吧,沒人罰你?!?/br> 這話一落下,又爾眼淚反而止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對方,半晌才抽了抽鼻子,喏喏道:“我……我不敢……” “這沒什么?!迸岘Z拍了拍又爾的背,手掌一下一下落得極輕,“爾爾又沒有做錯,可以哭的?!?/br> “你也沒有哪里不對?!?/br> “你只是太乖,太不會保護自己?!?/br> 又爾不知道他哪來的這樣的判斷,但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她竟真的信了。 或許她就是因為這句話信了。 不是因為說這句話的裴璟長得有多好看,也不是因為他說得有多真摯。 而是因為,在她目前短暫的前半生里,幾乎沒人肯用這種語氣跟她說這些話。 狐貍從來不信甜言蜜語的。 她知道這世上很多東西看起來溫柔,實則背后都藏著算計與謀劃。 可她又有什么值得別人算計的? 這只老實狐貍的天性占了上風。 又爾是狐貍。 是喜歡光、喜歡溫暖、喜歡干凈氣味的狐貍。 她壓根藏不住喜歡。 也抵不過一個能讓她放松呼吸的人。 她輕輕點了點頭,仰頭看裴璟,鼻音很重:“……好,哥哥,我留下來?!?/br> 她想留在這。 身后的狐尾不知何時就軟了下來,圈在裴璟的膝頭,不知不覺間,她自個兒已經靠近了裴璟。 裴璟垂眸看她。 看那只老實得發怵的小狐貍,尾巴軟軟地搭在他膝上,眼睛濕漉漉的,眼角淚痕未干。 他看得一清二楚。 又爾是不會說謊的。 倒也不是不會說,而是說不好。 她的喜怒哀樂,全寫在尾巴上、眼睛里、絨毛抖動的幅度里。 多好馴。 裴璟一手落在又爾后背,一點點撫著那團發軟的毛絨狐尾,掌心貼著寢衣下溫熱的脊骨,嗓音極輕:“身上的傷還疼嗎?” 又爾搖頭,眨了眨眼,道:“……不疼了?!?/br> 見裴璟不說話,又小聲道:“還有點......但已經好了太多了?!?/br> “真的,哥哥?!?/br> 真是只乖得不成樣子的狐貍。 裴璟輕輕抬了抬又爾的下巴,讓她看他。 狐貍的眼神怯生生的。 她是真的不太懂。 他說什么,她便信什么,都不仔細想一想。 這么乖的狐貍,他若不收,就真叫老天白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