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二人為幽北百姓而提前耗干了心頭血,結果才五十來歲便一個臥床不起,一個體弱多病。 他們的女兒楊嚴齊命好,為幽北撈著個小財神;楊嚴齊膽大心細,敢想敢干,和小財神“狼狽為jian”,“陽奉陰違”,背著朝廷政令干了不少賺錢的勾當。 季后對此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怕幽北貧過頭,真的揭竿而起。 季后默認幽北所作所為后,朝廷又怕幽北真的富起來,于是趁著太后崩逝,逼著季后把幽北小財神扣在大邑京,他們認為這樣就能有效震懾楊嚴齊。 沒想到,這一扣就是三年。 . 三年一晃而過,天下換了人坐。 國喪結束幾個月后,七月底,霍千會被接回大邑京。 半年前,千會嫁的男人因病而逝,霍家不忍千會守寡,半年后,國喪甫結束,霍君行便疏通各方關系,把千會接回家來。 晚上吃團圓飯,霍君行的九個徒女徒兒中,除李持岸在最南邊的交趾縣辦差,江逾白身在幽北,其余大小皆在,連于霽塵也乖巧坐著,大飯桌前難得圍滿人,唯獨不見霍偃身影。 席間難免飲酒,于霽塵貪嘴多喝了幾杯。 待散了桌,各回各家,于霽塵回屋強迫自己睡覺。 可她只要眼睛一閉,那種隱晦的,安靜埋在心底的東西,就會趁著夜色偷溜出來,一寸寸灼燒著她的筋骨,反復燙著她全身的脈絡。 這般的狀態已維持有些時日,于霽塵也沒去找大夫。 因為無論會被診斷出什么毛病,消息會立馬被送到于冠庵面前,她拗不過阿娘,也敵不過阿娘,便干脆自己這么熬著,她想,總能熬過來的。 就這么躺著,翻來覆去,中間意識沉浮地睡了會兒,再醒來,窗上月影已過中天,她再也睡不著,干脆披衣出屋。 初秋的小后園花團錦簇,夜風習習,涼意微微,亭子前的臺階上坐著個人,周圍未掌燈,月華潺潺,流淌在其身,化作nongnong的思愁,也化作不得其解的執念。 “千山,”正在望月的千會聽見腳步聲,轉頭看過來,輕提嘴角,露出個平靜的微笑,“吃飯時大家都在,也沒來得及和你多說幾句話?!?/br> 于霽塵坐到亭下,抱起胳膊靠到美人靠上,稍微仰起頭,閉上眼:“頭上的白花要戴多久,三年?” 千會盤起的發髻間,簪著朵小小的素花,那是死了丈夫的標示。 “再戴三個月?!鼻墒直еドw,繼續看被薄云層暫時遮擋的明月。 于霽塵沉默片刻,道:“那個誰,他已走半年多,指揮使在給你重新相找人家,你是何想法?” 清輝下,錦簇的花團中,千會輕輕搖頭,輕輕開口,言語被夜風吹過,支離破碎地傳入于霽塵耳中:“我喝過絕子湯?!?/br> “……嗯?”都怪夜太深,于霽塵的腦子卡了一下,遲鈍得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不斷偷喝絕子湯,身體就會虛弱得不斷生病,千會以此為借口和丈夫分居兩院,以為會就這樣熬到生命盡頭,沒想到她沒死,丈夫卻不幸早逝。 千會不想多說那些過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也不想回來的,你能幫幫我么?我想住到山里的坤道院里去?!?/br> 她確實是霍君行執意接回來的。 霍君行不允女兒為誰守寡一生,他想看唯一的女兒幸福的,他也等著抱外孫女的,可千會偏偏那樣倔犟。 于霽塵:“就算這不是在逃避什么,哪怕你打著為亡夫守寡終身的名義,指揮使也不會答應你住進坤道觀的?!?/br> “新帝自年初登基以來,咱們家并不是太好過,”于霽塵緩緩道:“奉筆雖還在秉筆閣,但明升暗降,權力逐漸被架空,飛翎衛南北兩衙也新安排進好多人,想來指揮使快能好好歇一歇了,不過,只要霍偃還在北衙,我們家的情況便不會壞到哪里?!?/br> 三年前霍偃從江寧回到大邑,照舊在北衙當鎮撫使的差。 千會沉默片刻,問:“南衙呢,持岸jiejie接手?” 于霽塵依舊胳膊抱在身前,夜風安撫了游走在她身體里的焦躁,擰起的眉心得以跟著稍微舒展:“輪不到她,這次三司點名讓她南下交趾縣辦差,想來正是為了把她,徹底踢出南衙鎮撫使的候選人之列,不過按日子算,她這幾日也該回來了?!?/br> 據暗探報,新皇帝要安插自己的心腹接管南衙。 霍君行在飛翎衛三十多年,掌管飛翎衛二十年,樹大根深,不是能一刀切的,削掉霍君行一半勢力是目前來說最合適的選擇。 新皇帝不想擔任何罵名,他爹還活著,雖退居太上皇,但新皇帝不能就這么毫無顧忌地,任意拔除他爹和他嫡母在朝堂上留下的釘子。 有這般要緊的事放在面前,誰有那功夫琢磨兒女情長。 千會不說話了,兩人就這么安靜待著,一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盯著月亮發呆;一個倚在美人靠上,靠著夜風的安撫,才能勉強到夢境里游走些時候。 半宿過去,天剛蒙蒙亮,于霽塵一個踩空失重跌出夢境,發現千會昏倒在臺階上。 驚動家里眾人。 霍君行親自去太醫署請太醫來診看,于冠庵親自把湯藥熬上,到不得不出門上衙的點刻,二人才憂心忡忡、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正好于霽塵看起來從早到晚游手好閑,閑得招貓逗鳥,從池子里捉□□嚇唬家里的白面黃狗,被霍君行捉來照顧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