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在這人潮如織聲浪如潮的新春街頭,她終于坦蕩而隱秘地抽噎出聲。 星河不旦,歲月徒春。 當可以麻痹身體和精神的忙碌終有一日停下,當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再也鎮壓不住心底膨脹的酸澀,于霽塵,我好想你。 72、第七十二章 新春既至,二月如期,應國的春風從南往北吹時,三北之北仍未掙脫寒冬的束縛,冰天雪地,狂風呼嘯,宛如混沌初開。 一支載滿貨物的蕭國商隊,頂風冒雪行走十幾天后,終于趕在天黑前,來到這片草原僅有的城鎮巴哈汗旗。 比起在上個城鎮無屋可住只能睡穹廬的窘境,這回商隊成功住進專門招待往來商賈的商所。 蕭國人世居草原雪山,牧民逐水草而居,既畫郭起城,建筑多為木制,皮靴踩到臺階上咯吱咯吱響,商隊在領頭人協調下有條不紊地入住,于霽塵在門口里面拍身上落雪,被人從后面大力撞了下。 回頭看,是幾個吃了酒的蕭國商人,互相推搡著要出門,誤撞到于霽塵。 彼此互相看兩眼,對方一人沖著于霽塵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蕭國話,大意是道歉的,隨后戴上皮毛帽子鉆出厚重的風簾。 他把于霽塵當成蕭國人了。 于霽塵的穿著打扮入鄉隨俗,皮袍皮靴,腰間別著匕首,右邊耳垂上戴著枚小小的紅寶石耳墜,原本白皙的臉龐被凜冽的風雪吹打皴裂,兩個紅彤彤的臉蛋子,比有的蕭人還像蕭人。 安頓好商隊的領隊曲白,拿著厚厚幾張蓋有紅印的官紙進來,滿身風雪,被大堂里充足的暖氣撲紅臉,滿口地道的蕭國話:“馬匹已經報上煙熏,不過商隊太多,大概要等到后日下午才能出發?!?/br> 蕭國憑借騎兵立國,馬匹一直是蕭朝廷的重政,其所行的馬政也遙遙領先應國,凡外馬過境,必以煙熏消毒,防止馬匹間有瘟疫傳播,近些年楊嚴齊思變軍武,馬政之策效仿參照的便是蕭國。 于霽塵點頭,接過曲白手里的單子粗略看幾眼,沒發現和以前無甚不同:“風雪過境,三五日內走不了,我們走貨不急,不妨多待兩日?!?/br> “是?!鼻子浵路愿?,好回頭去延長訂房時間。 這時,柜臺前辦理下榻的伙計提著串門牌鑰匙過來。 曲白照老習慣,抽出里面的第二把鑰匙給于霽塵,順帶把塞在懷里的信封遞上:“從老家轉來的書信,被風雪耽誤二十多天,好歹算是送了過來?!?/br> 于霽塵拿了信和鑰匙,舉步上樓梯,順帶掃眼柜臺上面掛的水牌,要求道:“告訴伙計們,晚上吃烤全羊,酒管夠?!?/br> 楊嚴齊準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準備在四月左右,私下放開一部分和蕭國的邊貿互市,時間緊,任務重,只好讓于霽塵親自來探路,這些日子東奔西跑,可把這位大懶人累得不輕。 曲白應好,捧房間鑰匙的伙計高興得蹦起來。 于霽塵臉上本掛著笑,等進房間看罷楊嚴齊輾轉送來的信,她立馬笑不出來了。 ——信上說,大約在四月底五月初的時候,購糧時答應給江寧商會的絲綢商路要打通,水圖南將親自押送貨物來奉鹿。 至晚間吃飯時候: 用飯的大廳里坐滿人,溫酒烤rou的味道充斥在每個角落,豪放粗獷的蕭國人喜歡大口吃rou大碗喝酒,每張桌子前都圍滿歡聲笑語。 老叟在爐火旁拉馬頭琴,女人用悠揚的歌聲感恩長生天賜予的食物和酒釀,畢稅從來沒聽清過蕭族歌曲唱的是些啥,嘀咕著蕭國話像鳥語,端盤新剝下來的烤rou擠回于霽塵身邊。 “誒?你怎么不吃,”她把托盤放到兩人中間,順手捏塊烤得金黃嬌嫩的羊rou丟進嘴里,嘴里的蕭國話同樣講得嘰里咕嚕:“臉色也不好,不舒服吶?” “……沒有不舒服,”于霽塵回過神來,不知想起什么,喃喃道了句:“我原先那把切rou的小匕首,找不見了?!?/br> 那把不足一拃長,僅有一指寬的的彎形小匕首,是于霽塵第一次和蕭國人交手時繳獲的戰利品,用了好多年。 畢稅弄來蘸醬蘸著rou吃,嫌不夠辣,拿辣椒粉往碟子里灑:“不是在江寧弄丟了么,忘啦?和你那只紅珊瑚小耳墜一起丟的,剛回來時,你還特意找人新打造了只紅珊瑚小耳墜呢?!?/br> “哦對,”在大江之南和幽北之北間奔波幾個月的畢稅,忙碌之余終于想起來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你的私印還在水老板手里,你還要不要了,要的話想辦法給你拿回來?!?/br> 于霽塵:“她沒扔?” 在于霽塵從江寧脫身之后,水圖南搬離狀元巷住到別處,連總鋪里于霽塵用過的那間屋子,里面的東西也差不多被扔了個干凈。 她離開江寧后,水圖南再沒碰過任何和她有關的東西。 畢稅是天黑后才帶領另一支小商隊過來匯合的,饑腸轆轆,吃rou吃得滿嘴油:“沒扔呀?!?/br> “你怎知?”于霽塵略感意外。 “霍偃的人在盯,”說著,畢稅嘴角一撇,“你都不在江寧了,你不會真以為霍偃會信她吧,霍偃說,她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不能掉以輕心?!?/br> 于霽塵沒說話,沉默中低下頭去。 畢稅嘴里鼓鼓囊囊咀嚼片刻,不聞身邊人說話,偏頭看過來的同時手肘一搗她:“難過還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