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她問你們要抽成?” “盛老板,你們糧行同水會長鬧掰了?她要去報官?” 一句“報官”,令盛老板醍醐灌頂,一個激靈從腳底板打到天靈蓋,魔怔般擠出人群,跳上路邊等客的小馬車:“去康有全糧行!” 康有全,和盛恒商號實力相近的糧行,康有全的東家和盛老板是姻親關系的盟友,盛老板拿捏不住水圖南,自然要趕緊去找人商議對策,更重要的是,北邊來的那些人,今日在康有全看糧。 更重要的是,織造行這會兒也有人在康有全,他們糧行單打獨斗多沒勁,水圖南不是能耐么,看她怎么應對織造內部對她的刁難! 一個時辰后,布政使衙門。 和水圖南一起來在二堂耳房的,還有其十幾家大織造的老板,十幾家小織造的老板,將近四十人。不過這段時間以來,暫代織造局事宜的陳鶴,對織造一行的諸般審核嚴格許多,雖讓小規模的織造主受益,也讓不少大織造的老板切身利益受損。 他們不敢惹陳鶴,理所當然遷怒于聽陳鶴吩咐辦事的水圖南。 眾人準時見到陳鶴時,后者剛從總督衙門趕回來,身著烏沙補服,手拿本卷起來的簿子,眉目間染有倦色。 好在真正辦事的人不玩官場上那套花花腸子,陳鶴在書桌后坐下,攤開那簿子的同時,開門見山道:“朝廷新下令,念江州發災,百廢待興,五十萬匹絲綢可容到明年年底交付?!?/br> 聲落,底下嘩然乍起,紛紛交頭接耳。 “水會長,此事你看如何安排為宜?”陳鶴在嗡嗡吵雜的議論聲中,抬頭看向織造商之首,座位離她最近的水圖南。 后土娘娘,陳鶴就有些為難人了。在水圖南短暫的沉默中,嘈雜的眾人逐漸安靜,目光盡數落在水會長身上。 那些打量的、窺視的所有眼神之后,多是在等著看她出糗,他們心里清楚,再能耐的人,也做不到初問事宜便能做出對應安排。 做決策安排時,若是遇見些上點年紀的穩重的老板,召集智囊團討論五天五夜也未必就能說出點什么。 在坐徹底沒人嗡嗡說小話了,水圖南翻開自己的小簿子,不緊不慢道:“皇恩浩蕩,皇主圣明,大災之后的江州,確實難在一年內產出五十萬匹絲綢,現下已入十月,容到明年年底,不出意外可按時完成五十萬匹生產?!?/br> 瞧見下面的須眉一個個欲言又止,陳鶴道:“諸位織造老板有何想法,且說來?!?/br> “陳大人這事怎能說推遲就推遲?” “我們的新織坊已經抓緊時間建好,前期投入那樣大······” “······” 嘰嘰喳喳爭先恐后,亂七八糟魔音繞耳,屋里亂成一團,陳鶴黑著臉,拿起茶杯在桌子上用力剟了下,“咚!”地一聲,茶水從杯中震出,眾人立時噤若寒蟬。 說到激動處站起來張牙舞爪的、正拉著身邊人要人家給他評理的,拽著前面人給他讓路要來陳鶴跟前說的,形形色色的人被剟茶杯的聲音,嚇得老老實實坐回椅子里。 “一個一個來,”陳鶴用被茶水濺濕的手,朝水圖南旁邊的空座一指,“輪到誰說誰坐這里講,這樣我和水會長都能聽清楚,從最遠的秦徐織造秦時老板開始?!?/br> 下面的座位是一張茶幾配兩把掛燈椅,沒人敢和水圖南共用一個茶幾,所以她旁邊空著,眾人驚詫中倍覺不可思議。而水圖南卻詫異于陳鶴的細心,她竟曉得秦徐織造這種小微型作坊,不僅可以準確叫出其老板的姓名,而且沒有認錯人。 見水圖南這個會長不說話,坐在水圖南對面的萬和織造新老板——原萬和老板的弟弟辛老板,在眾人的暗示下,委婉提醒道:“回陳大人,咱們是按照織造規模,從大到小排座的?!?/br> 陳鶴拿帕子擦著手,向他掀過來一眼:“我知道,有問題?” 陳鶴總是黑著臉,沒有與人為善的親和力,并非人們以為中的好官的樣子,辛老板與之對視一眼,便被那目光迫得后背發寒,連連拱手示弱:“不敢不敢,沒有問題?!?/br> 最遠處的秦時老板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猶豫著從椅里站起來,不敢當著一眾織造大拿的面,走過去坐到織造龍頭水圖南身邊,那般近距離去向布政使匯報想法。 她這是頭次被叫來衙門參與這種事,頭次見到織造眾大拿,更是頭次見到傳說中的女布政使,看著那兩位年紀輕輕便成就不凡的女子,秦時激動得渾身顫。 “要不就算了!”這時,萬和辛老板旁邊的中年男人,神色里藏著鄙夷與嘲諷,向陳鶴拱手道:“這位秦老板頭回來衙門,沒見過世面,害怕得說不成話很正常,布政使時間何其金貴,不好如此耽誤,不若直接讓下一位來?” 他說完,坐在秦時老板旁邊的男人,便趕忙感恩戴德般沖這邊拱手施禮,等待著陳鶴的點頭。 此時,秦時似乎想說什么,但被那兩人的互動給嚇唬住,她曉得,身邊的這位小老板,是方才那位馬老板的親戚。 在布政使和會長面前露面是有利可圖的事情,既然有利可圖,又哪輪得到她秦徐織造這種小門小戶的來占份? 孰料陳鶴對馬老板的話未做理會,朝快排坐到門口的女老板招手,道:“快些,我時間不多?!?/br> 秦時目光投過去,猶豫瞬息,鼓起勇氣正準備邁步,尷尬在她前面的男老板,低低說了聲:“聚寶賭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