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片刻,一陣掃風吹過,凍得人腦殼子疼,水圖南裹緊冬襖,望眼黑漆漆的天,轉身回去睡。 和于霽塵打交道時,有些事她可以去打聽,有些事,是她絕對不能觸碰,也非常不想接觸的。 就在轉身關門的那個瞬間,書房窗戶上,照出個斜長的人影,定是于霽塵持燈爬上書墻前的梯子了,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她曉得了?!?/br> 水圖南終于找到了心里隱約不安的源頭。 那個瞬間,有些于霽塵平時說過做過的不起眼的話和事,向水往低處流那樣自然而然地,在水圖南心里飛快被串起來。 大約是,于霽塵已曉得了她的真正意圖,以及本來面目。 從那夜在衙門院子里,兩人突如其來的那一撞開始,她的一舉一動,一謀一策,已全都在于霽塵的棋局中。 作者有話說: 【1】喜面兒:可以理解為年終獎 44、第四十四章 年末繁忙,轉眼便是節慶,自那晚之后,水圖南便不時露出心事難解的模樣。 “和小于拌嘴了?” 南城貧巷,水家屋子,陸棲月坐在門口給小六縫制新襖,用針搔了搔頭潤滑針頭,邊勸道:“似小于那般的人,官門里講叫做‘’上位者’,有時候遇見事了,你低一低姿態,同她服個軟,便也就沒什么了?!?/br> 旁邊小馬扎上,水圖南兩個膝蓋上套著捆棉線,一下下往木條上纏繞著,答也答得心不在焉:“我們沒得拌嘴?!?/br> 她在想九海錢莊的事,有些走神。 “沒得拌嘴怎么悶悶不樂?”陸棲月飛快瞄過來兩眼,促狹道:“不要不好意思,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多么要好,也總會有個牙齒咬到舌頭的時候,你性子這樣犟,要是小于說你兩句,你記得要改正的,不要總是同她反著來?!?/br> 陸棲月自認為非常了解女兒性格,圖南看起來溫順聽話,實際上心里自有一套主意,一意孤行又倔犟如驢。 可是,世上有會有誰是真正了解另一個人的呢,如此看來,是否被理解是這般的無足輕重。 水圖南嘴角勾起抹無奈的笑:“真沒得拌嘴,她只是最近有些忙,才沒得和我一起來?!?/br> “能理解,”陸棲月從善如流地改口,不強行戳穿女兒的尷尬,“大通那么大個商號全靠她掌舵,自然是要忙些的,你多體諒體諒她?!?/br> 怎么又是這樣講。水圖南眉心稍蹙:“娘,您這種說法,聽起來雖然沒錯,可我們兩個情況不同的,您不覺得,這些年來,您正是因此想法,才總是一忍再忍一讓再讓,過得非常痛苦么,現在,您還要如此教育我?” “哪有痛苦,我現在過得,其實還可以的喔,”陸棲月鼻子一酸,紅了眼眶還要強裝淡然,以笑遮掩心中波瀾。 言及此,她臉上露出幾分悵然色:“只是她們幾個不在,屋里院外驟然安靜下來,讓人很有些不適應。不過還好,還有你回來陪我呀?!?/br> 眼見到年慶上了,戚淼和水盼兒母女兩個,要把大家都請去戚淼那邊過年。 水盼兒用戚淼給她攢的嫁妝,置辦了座小小的院子,雖不算寬敞,好歹不漏風不漏雨,大家不用再擠一張板子床上睡覺。 春節前好生冷,戚淼那邊比陸棲月這里住著舒坦,幾個小丫頭并王嫖一起,都過去了戚淼那邊。 戚淼的老板娘曉得她條件不好,家里孩子多,常弄些賣不完的菜讓戚淼帶回去吃,幾個小丫頭頓頓吃得飽,不必無端挨罵,更不必大冷天里,日日給水德音洗被他故意尿濕的衣物被褥。 想起水德音,陸棲月又恨又無奈,咬著牙大吐苦水:“你曉得的,我現在壓根沒得辦法出去干活,你爹那個rou頭【1】,他一天到晚變著法折磨人!” 水圖南并不想聽水德音的斑斑劣跡,可陸棲月長久也無有傾訴對象,心里何其憋屈,水圖南這個當女兒的幫不上忙,好歹能一句句聽著娘抱怨。 短短幾個月,半頭白發的陸棲月,有說不完的委屈要講。 “天氣冷,他就在被窩里解手,晚上伸出手一下子沒摸到夜壺,他便再不肯找第二下,直接尿在被子里?!?/br> “你喊他坐起來吃飯,他躺在被子里直接張個嘴巴,說讓我把飯給他倒進去,最近吃餅和米,都得給他用米湯泡著吃,因為他懶得嚼?!?/br> “那天傍晚,我給他端飯吃,進門就聞到滿屋臭味,稀罕地見他坐靠在床邊,原來是拉褲兜子里了,我問他為什么不喊我給他端香桶,他就同我裝瘋賣傻,我只得忍著惡心,給他清洗身子,再換上干凈衣褲和被褥?!?/br> 陸棲月已是淚流滿面,抽抽鼻子反而笑起來:“圖南,你說,娘的命為何這樣苦?” 水圖南建議:“以后無論怎樣,都讓他下床吃飯?!?/br> 又不是一點不會動,偏癱的胳膊和腿都逐漸開始恢復了,竟然還懶成那樣。 “那不行,”陸棲月立馬拒絕,“他太懶,我拖都拖不下來他?!?/br> 水圖南:“不起就不給他飯吃,不信矯不過來他的臭德行?!?/br> 陸棲月總是不肯做出改變:“不行的,改不掉,他從小就是這么懶惰,他娘給他慣壞了,我能怎么辦?” 水圖南:“既然你不肯矯治他,那你就受著吧?!?/br> 陸棲月的眼淚掉得更兇:“是我的命苦,當年不懂事,被你爹花言巧語騙了,你外公也是個稀爛的,甚至都不找人打聽打聽,便將我嫁出門,我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