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朝廷用人的門道,和這個直接沒差多少,江逾白會意,不帶停地又好奇起別的事:“你家小水暗地里要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么?” 于霽塵沒說話。 那意思就是知道了。 “很好,”飯桌前,江逾白給秧秧舀砂鍋里的燉菜,“你真能確保自己不是在與虎謀皮?玩火會自焚的?!?/br> 秧秧心情雖不好,但不怎么影響飯量,她接過江逾白遞來的一碗菜,拿起饅頭埋頭吃。 餐桌上方聚攏著熱飯菜凝成的白霧團,在燭光下折出溫馨的模樣,于霽塵看兩眼秧秧,淡淡回他:“不然你以為,退身之路在哪里?” 江逾白沒再說話,神色復雜地低了低頭?,F在的一切,與當初剛南下時商定的計劃相比,已然發生了轅轍相離的巨大變化。 江逾白不敢向于霽塵確認那個答案,但他也不得不同意于霽塵的觀點,玩火自焚,是最好的脫身之法。 ? 一直以來,于霽塵和水圖南之間,并沒有過互相去接誰的習慣,于霽塵同人在外吃醉酒,是自己乘車回家,水圖南因故晚歸,同樣自已回。 年節對撤安州水氏鋪面而言,是個絕好的利用機會,水圖南和張全的洽談非常順利,兩方人都高興,吃了酒,到家不免晚些。 走廊下留著燈盞,臥房窗戶上也映有橘色的暖光,水圖南推門而入,裹著滿身夜冷,直撲在于霽塵身上。 那雙浸透寒意的手,猾魚兒般游進于霽塵后衣領里:“于霽塵,我回來啦!” “……不是,你喝大了吧!”于霽塵被冰得要從被子里跳起,又無奈遭人壓在身,起不來,挺尸一樣鬼哭狼嚎著,“太涼了,拿出去快拿出去!水圖南你哎?你!別啃我吶我的天……” 不遠處房間里的秧秧,也聽見塵塵哀嚎了的,但旋即聽見塵塵喊南南的名字,秧秧裹好被子,選擇兩耳不聞窗外事,重新睡下。 這廂里鬧騰得有一會兒,大約是水圖南沒力氣了,方才安靜下來。 她趴在床邊,手拽于霽塵寢衣領子,臉上兩團染開的紅暈:“不準睡,你還沒有給我說恭喜?!?/br> “恭喜你沒把我啃死?”深冬冷夜,于霽塵頂著臉上被啃出來的口水印子,愣是被鬧得渾身發熱,試圖掰開快把她領口扯開的手。 “當然是恭喜我啦!”趴在床邊的人猛一抬頭,像詐尸樣爬上來,眼睛水靈靈的,“我要立得一番事業,屆時,這世間,便自有我的一番道理!” “咳咳……好志氣!”于霽塵感覺肋骨快要被壓斷了,艱難問:“所以請問水老板,你能不能先把腿撤下去?” 霸道橫在于霽塵身上的那條腿,爽快地收了回去,水圖南轉而捏于霽塵的臉玩:“等我賺了錢,給你買最最好看的耳墜,好不好?” 這語氣,怎么聽著像是調戲良家姑娘呢,于霽塵平復著呼吸,又開始拯救自己的臉:“買哪門子耳墜,我又不戴,水圖南,同張全談生意談得這么開心嗎?” 開心到一反常態,開心到露出于霽塵從沒見過的肆意模樣。 水圖南感覺自己腦子是非常清醒的,只是嘴巴有點不聽使喚,歪頭靠在了于霽塵肩膀前,手還拍著人家另一邊的肩:“哎呦,這種時候,你不要害羞嘛,我在書房,見到你的紅珊瑚小耳墜啦,不過你怎么不戴?戴上肯定好看?!?/br> 她就是不接與有關張全的話茬,她曉得張全對她有點那方面的好感,所以才會在和姬代賢等人商議權衡后,決定讓張全接手水氏在安州的所有市額。 生意場上沒有純粹的仁義和真心,有的只是弱rou強食,書上的教條和人們口口相傳的品德,約束的盡是那些老實人,而世道,從來不給老實人任何翻身之機。 圣賢書是拿來給人看的,要是拿來做事,定是一事難成。 被水圖南這么稀碎地攪和幾句,于霽塵生出幾分懊悔,覺得不該這樣莫名其妙提張全,遂悻悻作罷,試圖把水圖南從身上徹底掀下去:“去盥室洗洗吧,滿身酒臭?!?/br> “我才不臭呢,我最香了,洗洗只會更香……”水圖南本能地反駁幾句,還是嘟噥著起身出了屋。 于霽塵終于得以起身,滿臉茫然地坐在床上呆愣,良久后,她抓抓打鬧時拱松亂的髻發,自嘲地笑開,笑完了,屈起腿,把臉埋進兩只手心。 “我要立得一番事業,屆時,這世間,便自有我的一番道理!” ——水圖南大約真是喝多了酒,諸事順利,心中高興,便說出了最真實,最原本的目的。 于霽塵心里清楚,從那日傍晚在女子越劇班遇見開始,便是她選擇跳進水圖南的陷阱的開始。 想要往上爬,總會有幾個人,要被當做墊腳石。于霽塵,將會成為水圖南經商生涯里,最大最穩的那塊墊腳石。 半個多時辰后,水圖南沐浴洗漱回來,人清醒不少,于霽塵卻沒在屋。 書房燭光明亮,偶有人影從窗戶上閃過,依照水圖南對于霽塵的人際關系的了解,應該是霍偃來了。 不曉得霍偃這此來,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霍偃每回來都沒小事,千會離開后,霍偃更是一次也沒來過,怎么今天突然來了? 計劃順利施行的水圖南,心里下意識地生出股似有若無的不安,也許是因為害怕霍偃,也許,還有什么變數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