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恰好江寧也是曹汝城的轄地,九相之首的右相季由衷順水推舟,把湯若固推成紅人,讓織造局在朝廷狠狠出了次風頭。 即便事后宮里的太監總管,把尾巴翹上天的湯若固狠狠打罵警告了一通,但仍舊為時已晚。 在江寧安逸好多年的史泰第和任義村,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視湯若固為敵的同時,忙從幽北王楊玄策的地盤上,引了和幽北王府有生意往來的于霽塵,南下入江寧。 是他們主動找的于霽塵。 水圖南有點想不通,打斷道:“他們為何認為,和幽北王府有生意往來的人,就是靠得住的?” “因季后早已把季氏蘭因房的姑娘,定給了幽北為王世子正妃?!庇陟V塵耐心解釋著,彼時雖幽北世子之爵尚空懸,但姻親既定,自是要比其他的聯盟和契約都牢靠。 于霽塵道:“澈州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是曹汝城的人,卻不幸在剿寇中雙雙戰亡,兩名三品大員之死激得軍中士氣大漲,軍民合力剿滅流寇,但后續補缺的兩名官員,是東宮太子的人?!?/br> 澈州此前歸屬季相勢力,此舉是季后的制衡,右相季由衷看破不說破,順勢放棄在澈州的一切,安撫了季后的忌憚和猜疑。 而后,他只是略施小計,連續數年表示收不上更多錢財的史泰第和任義村,不但當年出色完成朝廷下達的各項收繳任務,還給季相府孝送了比往年高出三成的孝敬。 江寧的疲軟狀態,徹底被織造局地位的水漲船高而打散,江州也在衙門和織造局的明爭暗斗中,再度成為季相府的財庫。 一時之間,水圖南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何感想,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原來這幾年,江寧百姓經歷的一切水深火熱,都只是那些高官之間的小小斗法?!?/br> 她不由地冷笑出聲:“真是荒唐,太荒唐了?!?/br> 可是荒唐又如何,上面那些高官大人,不會因為荒唐而有任何收斂。 于霽塵未再就此而多言,只道:“有我在江寧給季相府賺錢,史泰第和任義村的烏紗就戴得穩,若去了我,史泰第和任義村便等著成為棄子,被檻送大邑吧?!?/br> 布政使和按察使,頭戴三品烏紗,在江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但若是到了烏沙補服遍地走的大邑,他們甚至不夠格被那些大人物多看半眼。 水圖南輕輕吐出口氣:“所以江寧穩,史任二人就穩,季相府好過,他們就好過,要怎么選擇,他們比誰都有數,由是不得不依靠你?!?/br> “可以,不算笨?!庇陟V塵靠在椅子里,比較滿意水圖南的反應。 水圖南看過來,和于霽塵四目相對,于霽塵眼睛清亮,很少會給人壓迫感這種具有攻擊性的感覺,但這人做的事,卻是步步為營,不留活口。 水圖南心底生出股冷意,不寒而顫。她低下頭,看著面前的匯報書:“過會我得去趟總鋪,晚飯應該不會來?!?/br> 今日事有些多。 先是有幾分擬訂好的契書和計劃,需她親自去總鋪和幾位總務掌事商議,敲定后及時送大通那邊,做最后的花押用印——大通掌握著水氏目前的最終決策。 水氏而今合融在大通,水圖南但凡要與人簽訂什么超過一定規模的契約書文,都需要同時蓋上大通,才算真正有效。 再則是見個人談些事,以及和人推進一項新合約,過后她會請對方去吃飯,遂主動給于霽塵報備行蹤。 其實不報備也行的,她的一舉一動,甚至和別人說過的每句話,或許都逃不過于霽塵的耳目。 “好,”于霽塵繼續舉起書看,“我的印好像在墻柜哪個抽屜里,你自己找了拿去用?!?/br> 大通大東家不常親自過目生意契約,于霽塵鮮少有親自用印的地方,水氏的文書,一直是送到江逾白那里花押用印,雖然有些限制水氏的自主之權,但水圖南乍聞此言,反倒有些不安:“干嘛突然放這么大的權力給我?” 于霽塵一張臉遮在書后,淡淡道:“給你省些麻煩不好么,不要算了?!?/br> “要要要!多謝多謝!”水圖南連忙起身,到那邊整面的墻柜前翻找。 實在是于霽塵這家伙愛把東西隨手扔,再重要的東西都能被她當成破爛隨意放。 占據整面墻的書柜前,水圖南時而蹲到地上,時而踩到梯子上,上下一通翻騰,不僅找到了于霽塵的私人印信,還找出一堆小玩意。 純金的小蟾蜍,掌心大小,有點份量,嘴里含顆晶瑩剔透的寶珠,背上沿紋理鑲嵌十二顆大小不同質地絕佳的五彩寶石,光照其上,耀眼奪目。 翠綠色翡翠鼻煙壺,透明度甚佳,觸感細膩,在光線下無有雜質,顏色均勻且鮮艷,連蓋子上的一錐之地,竟然同樣鑲寶。 她還找到了把拃長指寬的彎形小匕首,一對裝在盒子里的小巧的紅珊瑚耳墜,以及,一份卷起來的,封貼上寫著“天狩二十八年三月畫”字樣的畫。 小匕首和紅珊瑚小耳墜,看著像是北邊蕭國的東西,水圖南爬上梯子找到小耳墜時,下意識回頭看了眼下面的于霽塵。 她有些想象不出來算盤精戴耳墜的樣子。 于霽塵是有耳洞的,僅右耳上有一個,被顆小小的耳痣遮擋著,很小,不像是經常戴耳墜的樣子。 水圖南舉著那份畫,靠在梯子頂端問:“你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