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聽你的,”于霽塵沒有理由不相信她的,又不免要叮囑:“若是真遇見難解決的事,記得讓人去找我?!?/br> “那是自然,有你兜底,我放心著呢,”水圖南淺淺笑,起身到廚房門口,沖南隔間的窗戶喊話,“君至,崇乾,出來幫個忙??!” 在南隔間做紙扎的小meimei們,應了聲嘰嘰喳喳要過來,水圖南轉過頭沖于霽塵笑,清澈眼底倒映著橘紅色的光亮:“這么多鍋碗瓢盆,我兩個要洗到天明去,得喊她們一起?!?/br> “還得是人多好辦事,你便去屋里,和你二meimei一起剪紙花吧?!庇陟V塵促狹著,站起身把鐵鍋里燒的熱水,慢慢往木盆里添。 冷冬刺骨,不可叫小家伙們浸涼水傷了手。 又數日后,更大的冷雨凄風席卷整個江寧時,水老太已經入土為安。 水氏族親因水德音下過獄,官府對水德音有文書限制,故而急于撇清關系,無一人前來吊唁,由是葬禮辦的非常簡單,過程卻并不順利,安州水孔昭帶著五六個兒子鬧過兩回。 整個過程堪稱蠻不講理,實在多說無益。 葬禮結束,水老太的落幕曲至此終結,陸棲月早早讓女兒離開,道是客走主安。 “客走主安”,當時聽見阿娘同自己講這四個字時,水圖南的心里,是一片茫然的,而后猛然間意識到,阿娘已經不要她了。 回到狀元巷時,夜色已然四合,大雨瓢潑,秧秧已經燒好熱水,做好飯菜。 水圖南連軸轉了四個晝夜,邁進廳堂門之后,遲鈍的疲憊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緊接著腳一軟,人便坐在了地上。 或許,阿娘那句“客走主安”,也是她支撐不住的原因之一。 嚇壞了正準備倒熱茶喝的于霽塵,沖過來把人抱起放進椅子里,彎著腰,又是探額頭又是摸臉頰,最后握著她的手問:“摸著不燒的,你怎么了,是頭暈還是乏力?” 近在咫尺之人滿臉擔憂,清亮眼眸里更是無有絲毫虛假,水圖南鼻頭一酸,忽環抱過來將臉埋進她側頸:“我在想,安州那邊,憑什么敢在阿婆葬禮上,鬧得一出又一出,把我娘和盼兒逼得無路可退?!?/br> 她還是沒敢把阿娘帶給她的意外沖擊,如實講給于霽塵知。 聽水圖南這樣講,于霽塵似有若無松出口氣,捏了捏她緊繃的后頸,語氣放松:“不著急,先歇息幾日,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水孔昭慢慢清算?!?/br> · 江寧的冬是如此濕冷,作坊里的織娘和伙計照舊起早貪黑,十二個時辰兩班替換著做工,諾大的商號有條不紊經營著。 天愈發濕寒,感覺比北方還要冷,于霽塵卻一改往昔做派,沒有縮在家里偷懶取暖,而是陪著水圖南下到縣里四處奔波,了解桑農蠶戶的具體情況,檢查推新的落實情況。 水圖南會記仇,忙碌之余,還在惦記著安州水孔昭鬧她生氣的事。 這日傍晚,在從原縣去往禾魚縣的馬車上,她捏個紅豆包,靠著于霽塵邊吃邊道:“我怎么都想不通,水孔昭為何一口咬定,當年分家時,我阿婆多分給我爹八百兩黃金?” 她咬著紅豆包,再三疑惑:“倒底哪里來的八百兩黃金吶?!?/br> “去過九海錢莊了沒?”于霽塵不答反問。 九海錢莊存著水德音八千兩白銀,折合黃金正好八百兩,多謝后來霍偃使了點手段,不然于霽塵險些上當,讓那些錢變成誰也取不出來的死財。 不得不說,水德音才是真正的鐵石心腸,那些錢,他寧可設計陷阱讓它們變成死財,也不愿拿出來助家庭渡過難關。這點上,于霽塵自嘆弗如。 馬車疾馳,不算顛簸,面朝車窗而坐的水圖南,后背靠著于霽塵胳膊,擠擠她,問:“九海錢莊的錢,誰也取不出來吧?!?/br> 于霽塵失笑,有點意外:“如何猜到的?” 水圖南捏著紅豆包的手,翹出個小拇指,用好聽的江寧話強調:“好歹是我親爹,我還能不曉得他什么德行?我們要是能取出他的錢,宣武湖里的王八就能成精,取錢需要有錢莊開具的憑證,他用東家印哄傻子呢?!?/br> 憑據倒是非常細節的東西,正是因為它太常規,有時反而容易迷惑人,于霽塵道:“你爹在九海錢莊存的錢,正好折合黃金八百兩,至于這錢從何而來,或許你可以私下問你爹?!?/br> “不會真是占了安州的吧,”越是曉得水德音的狗德行,水圖南越是懷疑那些黃金的來歷,“或者,是他這些年,伙同湯若固做壞事,賺的喪良心錢?” 于霽塵未正面答,僅應了句:“確實是喪良心錢?!?/br> 幸而水圖南關注點不在這里,沒得留心到何處不妥,兀自琢磨著:“阿婆沒了,安州胡攪蠻纏,指控我娘吞走阿婆遺產,硬說我搶走阿婆在織造的一成話事權,安州這些行為,越看越像是被人唆使的,你說,水孔昭倒底在試探些什么?” 一通分析得八·九不離十,水圖南求證般擠擠身后人:“我覺得這事和湯若固有關,你覺得呢?” 行車輕簸,車內暖和,奔波整日的于霽塵此刻只覺得犯困,打個哈欠揉眼:“你想的大體方向沒錯,但還不夠仔細,不夠大膽?!?/br> 水圖南放下盤在坐板上的腳,轉過來看于霽塵,臉上滿是驚詫:“你是講史泰第和任義村,他們也參與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