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困了,明朝再聊?!彼畧D南始終找不到解決水家問題的最優辦法,抱住于霽塵被子下的胳膊,“睡覺?!?/br> 一夜無夢。 · 若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能耐,于霽塵比較昔日同袍楊嚴齊而言,其實存在較大差距。 然而在黨派林立、勢力各異的江寧,于霽塵的到來,有如往個被群碩鼠偷食的糧倉,放進只從殺伐戰場上下來的,爪牙鋒利且手段殘忍的貍花貓。 這只貍花貓平常不動聲色,安靜蟄伏在糧倉的“米海稻山”里,甚至扯了身老鼠皮混跡在鼠群中,因為臭味相投,沒有任何一只老鼠察覺過它的異樣。 即便是一只只莫名出現的老鼠尸體,竟也不能使這群狂歡的鼠輩生出懼怕,“糧倉”特殊的條件和復雜的環境,使得它們對一切有恃無恐。 大通對水氏織造的滲透融合,推行得并不是順風順水,尤其是重新丈量桑林畝數之事。 這天,離于霽塵和水圖南三媒六聘的某個小禮還有四日,上午秋高氣爽,天色晴好,畢稅腳底生風地推門進來,驚訝發現院子里多了口圓肚大瓷缸,于霽塵正和秧秧頭對頭趴在瓷缸前。 “你來了?!庇陟V塵看她一眼。 秧秧欣然向她招手:“快來看!” 著急而來的畢稅定定心神,過來一起趴在缸邊看,缸里有條不大不小的鯉魚正在產卵。 看片刻,她遞上手里的書信,新奇問:“要把它養在這里了么?” 她曉得老于這人不喜歡養活物,秧秧養只三花貍奴就已老于的最大讓步,怎么還整上瓷缸養魚了。 “原是去買魚燉湯煮面,無意間看見這條要產卵的,秧秧就讓買回來了,你來的巧,吃過午飯再走?!庇陟V塵接過信,邊打開看,邊轉身進廳堂。 秧秧獨自看了會魚產卵,踩著點刻去做飯,側廳圓桌前,于霽塵看完信裝之回信封,面色淡靜地倒了杯茶遞過來。 畢稅接下杯子,喝兩口茶潤嗓,解釋道:“信里說的佟后,是馮錦縣一個大戶,三十年前投在水氏織造之下,專門為水氏提供桑葉,幾年前,水大小姐——” 說著,她停頓一下,瞄著老于神色,改口道:“夫人新掌織造時,曾重新整理各大桑戶擁地量,彼時佟后家的桑林便沒丈量,且當時,水氏是跟著官府丈量田畝的人,一起下的馮錦縣?!?/br> 那件事的最后,不僅水氏沒量成佟后家的桑林畝數,整個馮錦縣的田畝丈量都沒能推行下去,負責此事的官員因事故被調走,待州里衙門催要丈量結果,馮錦縣衙拖不起,便把舊記錄糊弄著報上去了事。 “和現在一樣的手段,”畢稅眼里掠過輕蔑的譏諷,“佟后安排了個佟家的女人自殺,說是被我們明尺量地給逼的,現下準備抬著棺材去縣衙去叫屈?!?/br> 在佟家人抬著棺材去馮錦縣衙門鬧事之前,盯在馮錦縣的飛翎衛暗影,已第一時間把消息傳來江寧,傳給畢稅知。 “不新奇,這是國南大戶們慣用的伎倆?!庇陟V塵胳膊肘撐著桌沿,一下下啃手指甲。 凡要丈量田畝,大戶為躲避土地清算,便讓家中一個女人自殺,而后說成是為丈量田畝所逼死,抬著棺材去衙門叫屈,再聯合鄉鎮里有點名聲的讀書人,一起去往上級衙門告狀,最終把負責丈量田畝之官員鬧到撤職,從而阻礙丈量工作進展。 朝廷辦事最是拖不起,時間一長,丈量田畝就不了了之。 大量耕田土地因此被昧在大戶們手里,朝廷的冊子上分明有那么田畝,但賦稅卻怎么也征不夠,最后無奈,只能加重賦稅,繼續往老百姓頭上平攤。 畢稅思量須臾,又拿出個信封:“這里面是南城暗影所畫,佟后見水德音的場景?!?/br> 狗改不了吃那啥,出獄后的水德音,并未因衙門對他頒布的斥令而有所收斂,在聽說大通融并水氏后,他暗中聯系上佟后那個老狗,目的不用猜就知道。 但這并非是聰明的選擇,大通和水氏織造正在融并中,后續融并結束時,水德音名下的話事權占比雖會降低,但卻將更有價值。 若水德音稍微長點腦子,就該拎得清這里面的利弊,于霽塵對此特意另外籌謀了一套計劃,以打算在兩家融并結束,商號運作穩定下來后,再奪回他所有話事權的。 沒成想水德音自己主動送死。 “他許佟后什么好處?”于霽塵翻看著暗影的記錄畫,淡淡問。 畢稅:“水德音雖然沒了錢,又被趕出水園,但名義上他手里還有水氏織造五成半話事權,他以話事權為押,許事成后給佟后二百畝水氏桑林?!?/br> 水德音讓佟后繼續阻撓大通對水氏名下產業財屬的核算盤查,最終目的無非是他想通過籠絡佟后這類的滾刀rou,不讓大通真正掌握水氏織造。 這老畜牲,還真是不到入土不老實。 “水孔昭最近在干什么?”于霽塵問。 “他還在江寧,尚在為西溪庫房十萬匹棉布被燒毀的事,四處奔波籌錢,這事你特意吩咐過,所以這錢,他是如何都湊不夠的?!?/br> 水孔昭為此正惱火著,聽聞水老太舍棄水園救水德音時,水孔昭喝醉酒撒了場酒瘋發泄不滿,畢稅想,她已經猜到老于打算要怎么安排了。 且見老于啃了會兒指甲,沉吟道:“讓咱們在馮錦縣的人多拖佟后幾天,水德音近來沉迷賭牌喝酒,正好安排他和水孔昭見一面,水老太手里的一成話事權,四日之內,必要她轉到水圖南名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