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做為季登最信任的學生,他是季登插在南方的定海針,季登不見誰都不該不見他。 部堂老爺等同于封疆大吏,官拜從二品,儀表堂堂,威風八面,語氣稍有變化則十足令人膽戰,尋常人該嚇得跪地求饒了。 偏生于霽塵認識個比曹汝城還嚇人的家伙,幾年來練得了鐵頭鐵膽,在從二品大員面前也不露怯:“季相不是不想見您,怎奈他年至杖朝,許多事,力不從心?!?/br> 曹汝城緩緩看過來,目光威嚴如虎:“高官們在上面斗法,看似你死我活,實則刀刀砍向江寧,可是后生,別忘了,狂風不終朝,暴雨不終夕?!?/br> 后生接下了曹汝城的警告,奈何彼此都是棋中人:“但這里是江寧,是一旦落雨,連月不停的江寧?!?/br> “哈!”曹汝城忽然短促一笑,黝黑面龐上神色淡靜未變,說話四平八穩,“你要闖的關,不在我這里,后生,”他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本部就祝你,在江寧大展宏圖?!?/br> 12、第十二章 人之所以會恐懼,大抵是因為對將要接觸的事情無所知曉,也就是心里沒底,所以才會害怕。 這天,是水圖南到大通應花名冊的日子,于霽塵起了個早,提前小半個時辰來到總鋪,鋪里的伙計們看見大東家,一個個像看見什么稀世瑞獸。 “大東家,”伙計第一時間迎上來,低聲稟報,“有個姓水的小娘子來找您,已經到一盞茶時間了,現下在那邊等著呢?!?/br> 于霽塵微愣,笑起來:“領她去議事廳?!?/br> 但凡上點規模的鋪子商行,集人議事是家常便飯,今日趕巧,六月十五,是大通各鋪頭掌柜來總鋪集議的日子,水圖南被人領到擺滿桌椅的議事廳時,已經猜到這是要做什么。 她最討厭冗長又枯燥的掌柜集議了,聽匯報,聽計劃,討論分析,修正偏差,部署安排諸如此類,每一項都能讓人倍感煎熬。 大通的總鋪議事廳擺設很有趣,條幾樣的桌,每張桌前兩張燈掛椅,且桌椅非是常見的等級分明擺放,而是圍成一個圈,沒有主座,沒有尊卑,乍一瞧有些像八卦陣。 屋里有四五位伙計,正在擺放茶水點心和筆墨紙硯,水圖南主動過來幫忙分放茶杯。 “你是新來的?”分擺茶壺的男伙計,好奇地看向這個沒見過的小娘子。 水圖南點頭,笑容親切:“是的呢,今朝新到?!?/br> 分放筆墨的男伙計也在偷偷打量這小娘子,立馬接話問:“分到我們這里啦?” “不曉得,”水圖南始終面帶微笑,“外面人告訴我,來這個屋就好?!?/br> 那邊的女伙計熱情問:“是不是和我一起負責茶水?” 水圖南并不清楚于霽塵打算讓她做什么,笑盈盈點頭:“應該就是了?!?/br> 女伙計拍手呼好,終于有人和她做伴了! “你今日來的正巧,”女伙計湊熱鬧地沖新人擠眼睛,“一來就能見到大東家,你不曉得,我們大東家長的可俊了?!?/br> 說來水圖南和于霽塵不熟,想不起于大東家的具體模樣,故意講怪話道:“我聽人家講,大東家十三拳頭高,是個矮子,能俊到哪里去?” 女伙計笑得無奈:“大東家可不是小雞頭果,只是有些壯實,瞧著就比別個人矮一些,外面那些講大東家不好的話,差不多都是造謠,那些敗給大通的生意人,本事不如大東家,二胡卵子想方設法找短處貶低人,你千萬不要信?!?/br> 實際上,水圖南對于霽塵的傳聞并不感興趣,于霽塵高矮胖瘦她更不關心,她感興趣的是大通,“我們在這里負責茶水,要做多久的工?” “三日?!迸镉嬜炖镎f著話,手上活沒停,“你是新人嘛,過后會有師傅帶教你,總鋪一月兩次大集議,初一是坊掌柜來,十五是鋪掌柜來,各三天?!?/br> 水圖南立馬聽出不合理處:“為什么將鋪坊分開?” 鋪子和作坊以及原材料的生產,是不可分割的整套流程,互相之間牽連很大,將它們獨立開是極其不明智的做法。 女伙計搖頭:“這個具體原因我不曉得,不過我猜測,之所以分開議事,是因為大東家太懶?!?/br> 不然,大東家怎么得來個‘鐵算盤’的諢號?大東家是出了名的懶,據說除去愿意動腦子,油罐子倒在面前時,大東家都懶得把它扶起來。 很好,水圖南對于霽塵的壞印象,至此再添一項。 掌柜們陸陸續續進門時,水圖南已經和女伙計,自覺坐在了角落里的茶水桌后。 水圖南倒底是富庶人家里養大的小孩,讀了幾年書,當過幾年話事人,氣質收斂不起來,即便衣著樸素地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語也會吸引別人目光。 莫說鋪掌柜們會注意到她,于霽塵進來時,也是第一眼瞅向這邊角落。 大東家現身,嘈雜的現場并未安靜下來,鋪掌柜們照舊三五成群各說各的,對大東家視若無睹。 水圖南頗為好奇,大通的掌柜們,就這么不把他們大東家放在眼里?若是如此,只能說于霽塵在自己的手下面前,還挺平易近人。 但緊接著,她否認了自己的這種表面看法。 大通能以籍籍無名之身,一舉擊敗奮四代基業的孫氏茶行,迫使江寧茶業重新洗牌,其內部絕不會是毫無規矩,隨意散漫的,于霽塵御下,必定有特殊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