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逾白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怪不得你要我準備二十多萬匹生絲,怪不得,你會不顧自身安全,主動去搭訕水家大小姐?!?/br> 江逾白同時也想不通:“可,水氏眼下正臨困境,你只需作壁上觀,就能得漁翁之利,何必非要插手,冒著被史泰第懷疑的風險,去幫水大小姐?” 二十萬匹生絲換一成半話事權,如此震撼的消息,竟然沒能迷惑江逾白的注意力。 于霽塵別開臉去,閃爍其詞:“我有我的打算,你莫多問?!?/br> “好,”江逾白決定道:“給無歇的回信,你自己寫去吧?!?/br> 于霽塵沒說話,雨點大顆大顆掉下來,砸在車頂,噼啦啪啦響,就像砸在人心上,紛亂如麻。 4、第四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都有自己一腦門的官司。 史泰第和任義村,在為城外散不去的災民和洪水發愁;于霽塵在為和母親之間,難以緩和的僵硬關系發愁;水圖南回到家,面對老爹爹的指責和數落,也有自己的憂愁漫上心頭。 在聽了水圖南轉述的,衙門發生的事后,水德音氣得摔茶杯,不再趕時興講官話,順口的江寧話噠噠往外懟: “史泰第和任義村,他兩個老鱉成精的,憑么子張口要我五萬匹綢緞?還有那個姓于的小王八蛋,打炮的甩子,阿有毛病啦,要我一成半的話事權,他想干么斯啊,???” 水老爺分明是在罵于霽塵,坐在他對面的水圖南,卻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低頭不敢出聲,更不敢動筷吃飯。 水老爺大發雷霆,連前來打掃茶杯碎片的用人,亦不敢弄出聲響,唯恐觸到老爺霉頭,老爺常發脾氣,稍有不順便是大吵大罵,用人們早已習慣。 盛粥的陸棲月看不下去,把調羹往砂鍋里一扔,回懟丈夫:“你要干么斯啊,???我娃兒飯都不得吃,光聽你在這里罵罵罵,你有好膽子,來斯去于霽塵面前罵,去藩臺衙門口罵,去呀?!?/br> “來斯你再講我一遍?”水德音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憤怒地拍桌子,瞪大雙眼。他一雙大眼睛猶如銅鈴,嚇人吧啦,嚇得陸棲月愣住。 小飯廳里氣氛僵持起來,須臾,只見陸棲月眼眶一紅,轉過身去,低聲抽噎起來。 “是我不好,”她責備著自己,渾身籠罩在濃重的懊悔與無奈中,“是我沒能給你生個兒子,讓你四十多歲還得自己頂門戶,要是圖南是個兒子,她就可以在面對當朝三品大員的逼迫時,寧死不屈地拒絕了,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老爺,對不起水家,是我不好……” 說得漂亮,水圖南在心里暗暗叫好,母親的話實在是諷刺,一招以退為進,反倒讓水德音無話可說。 “曉得錯了就好,行了,莫要再哭哭啼啼,我又沒死?!彼乱粝袷菦]聽出來那些話里的反諷般,順著臺階下來,又礙于面子不給人道歉,悻悻把剛才的事一言帶過,轉而問水圖南:“那個于霽塵,要我們家一成半話事權,他到底想干么斯?” 老爹爹在自己面前演戲,水圖南也不戳破,故意拿出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怕得搖頭:“不清楚,他那個人,瞧著嘴里么的半句實話的?!?/br> “這還要你說,我又不是傻子,三年前,他搞孫邦民家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了的?!彼乱粼诎l妻面前吃癟,便夾槍帶棒同女兒說話,好像這樣才能顯出他作為父親的威風: “大通平素里出面辦事的,是一個叫馮通的老桿子,和一個叫江逾白的小桿子,于霽塵沒怎么露過面,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算盤成精的老桿子,手段那樣子狠辣,么的想到,他竟然是個二十出頭的小桿子,老孫一家栽得虧哦?!?/br> 講到這里,水德音噙著煙袋笑出聲,一副看好戲的樣:“你們講,我要是把這個事,告訴孫邦民,他會不會氣得破口大罵?” 水家自己還有滿腦門官司,誰有心情閑聊孫家,陸棲月和水圖南紛紛沉默以對。 水德音想到朋友孫邦民可能出現的罵街反應,就覺得十分好笑,但再想到自家這攤子事,他就煩得頭疼。 連抽兩鍋煙絲后,在青煙繚繞中,他淡淡決定道:“這樣子,明日起,圖南暫時不用去鋪頭里了,在家里好好歇息,那個于霽塵,我親自去會會他,阿行???” 這樣的決定,在水圖南預估之中,卻在陸棲月意料之外。 陸棲月氣憤不已,轉過身來同丈夫理論,腦袋一發熱,言語就失了方寸:“圖南為了織造,今日差點被拘押在衙門出不來,生絲的事剛有轉機,你便迫不及待拿走她的掌事權,就這樣怕圖南立功嗎?少在這里窩賴人,王嫖的肚子,可還沒有大起來呢!” 妾王膘腹中的胎兒,現在是水德音的底線,不容任何人質疑,他拍桌起身,瞪大眼睛怒罵發妻:“阿老瓜子壞掉啦,我警告你哦,要是王膘的肚子有么斯,我就一紙休書休了你的!” “噢呦,那好的呀!”陸棲月不甘示弱,水德音對王嫖不由分說的維護,徹底激怒了她,“你休書寫寫好,我立馬帶著圖南,分了水氏織造去!” 水德音聽不得半句頂撞,暴脾氣上來,毫無征兆掀翻飯桌,東西稀里嘩啦碎滿地,他的嘶吼咆哮響徹小飯廳: “少在這里假嘛日鬼,織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來斯你跳宣武湖去!沒人攔你,你和圖南在織坊的話事權,歸根到底是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