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75節
他現在更清楚的是。 紙包不住火,一件事情若不想被別人知道就不要去做。 如果說這段時間他實在是找不到在體檢瞞天過海的辦法,那就隨便了。 他受夠了。 他不想再過長期遮遮掩掩的人生。 在門口待了一會兒,楚漾豎起耳朵,能聽見里面零碎的話語聲,具體什么沒聽清,只能模糊分辨出是陳迦禮在報告今天考核的成績。 畢竟森叔對陳迦禮寄予厚望,是有必要單獨匯報的。 十分鐘后,陳迦禮開門走出。 楚漾沒看他,低頭確認了下腕表上的時間,頭也不回:“走?!?/br> “媽呀?!标愬榷Y一步三回頭,追上來,一把摟住楚漾的脖子,又突然意識到什么,像燙到了似地收回去,“楚首席!” 陳迦禮朝四周東看看西看看,確定四下無別人,壓低嗓門兒,用小時候兩個玩伴才會說的悄悄話音量道:“你真是o……” 他的嘴也張成一個“o”形。 楚漾抬手捂住他嘴。 陳迦禮:“嗎?” ……啊。 楚首席的手掌心出奇地軟,冰冰涼涼的。 這只手微微松開,抬起來,停止在離臉頰不到十厘米的位置,像隨時要一耳光扇上來,陳迦禮下意識閉上了眼準備挨揍。 楚漾淡漠地掀起眼皮:“你想死嗎?!?/br> “我不想,”陳迦禮跟上他的腳步,“但我想知道答案?!?/br> “這兩者沒什么區別?!?/br> “那我就知道答案了之后再去死!” “你要是敢說出去……”楚漾陡然停住腳步,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就殺了我?”陳迦禮頸邊一陣穿堂風吹過,涼颼颼的。 “還要割掉你的舌頭?!?/br> 楚漾用很淡的口吻說著,像說等會兒去吃頓飯。 不寒而栗。 陳迦禮趕緊從楚漾左邊躥到右邊,捶捶肩又捏捏胳膊,手指并攏對天發誓,求饒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無人回應,陳迦禮補充:“還有森叔知!” 楚漾停住腳步:“二少爺知?!?/br> 陳迦禮一愣,嚇得快昏死過去。 趕緊掐自己人中。 “二少爺他他他他,他不會開除你吧,”陳迦禮急出一腦門兒汗,就差跪地求饒,一張元氣十足的臉脹得通紅,“我去求求情?誰說omega不能做保鏢呢是吧,只要定期……” “定期,” 他頓了頓,靈魂瞬間出竅:“咦,等等?!?/br> 這時兩人已經進了往樓上總裁辦去的電梯。 轎廂門合攏,兩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畫面映射在銀色金屬上,像照鏡子,陳迦禮都不敢看楚漾的臉。 楚漾一動不動:“怎么?!?/br> “定期打抑制劑,”陳迦禮悄聲,“你不會早就在打了吧?我跟你住一塊兒也沒發現啊?!?/br> 叮咚—— 楚漾輸入指紋密碼,電梯轎廂開門。 “你以為你吃的pokey是什么?!背谎?,當這人不存在似的,走出電梯間。 “唔——!”陳迦禮連忙捂嘴,“靠靠靠!”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這層樓安保嚴密,總裁辦在走廊盡頭的最內側。 現在四周空無一人,都差不多走空了,等著交接班的保鏢應該還在總裁辦門口候著他們。 抵住陳迦禮還因為年幼的好奇心作祟而想追上來問的步子,楚漾皺眉,冷聲道:“難道這世界上所有你好奇的事情都要有個結果?想活命就嚴嚴實實閉上嘴,你干這一行,有的是人想拿你的命換秘密?!?/br> “啊,是!” 陳迦禮不敢再多問了,被說得羞愧難當,紅著臉又小聲道:“漾哥,那,你再和我一起住不合適吧?!?/br> 楚漾步調一頓。 他的手指在領口動作著,射擊服又穿好了,胸前那一片瓷白的皮膚遮擋得嚴嚴實實。 “我是腺體殘缺的omega,你不用擔心?!?/br> “……” 見他沉默,楚漾繼續說明:“暫時沒有信息素外溢的情況,也不會讓你發情?!?/br> 陳迦禮的愧疚突然在這一瞬間攀升至頂點。 他艱難地動了動步子,挪到楚漾身邊,扯了下他衣角:“不是,漾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擔心對你影響不好,畢竟你是這么優秀這么引人注目的,嗯,那個什么,你還是要……” “不用擔心我,”楚漾像假人一樣立在辦公室門口,口吻平淡,“我不會結婚的?!?/br> 陳迦禮知道楚漾說得沒錯,沒有alpha會和一個腺體不完整的omega結婚,哪怕這個人是楚漾……可正是因為是楚漾,他更不可能找一個普普通通的alpha結婚。 這問題是死循環,無解。 他想都不敢想,他自入行以來那么崇拜的首席保鏢——居然。 不等到陳迦禮再多說廢話,楚漾再次按下指紋鎖推開辦公室的門,朝里面點頭致意,輕聲道:“二少爺,我們來接您回去?!?/br> 凌意舶已經脫掉了一穿上就渾身難受的西裝,換好了運動服走出來,對著陳迦禮一點頭,又沖楚漾笑了笑。 一剎那間,現在的晚霞仿佛不是太陽正要落下,而是太陽又重新升起來了,和渝水那日盛大磅礴的日出一樣。 保鏢們在漫合的工作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二點,需要陪凌意舶待到睡下休息。 最近工作壓力變大,再加上身體變化的原因,楚漾rou眼可見地消瘦了,為了單獨給楚漾開小灶補補營養,凌意舶專門安排梁時予請來粵菜大廚,為保鏢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呢,自己在客廳坐著吃輕食玩兒射擊游戲,說他最近在增肌,吃點兒牛rou就行了。 許多次凌意舶想捋開楚漾衣領看看過敏的程度,都被楚漾輕輕推開,說等會兒再看。 多久? 等會兒。 幾分幾秒? ……我讓他們先走,我留下來脫給你看。 好! 凌二少爺心情很是不錯,砰砰砰幾槍摘掉一個開著榴彈炮殺來的雇傭兵腦袋。 “二少爺都練成這樣了還增肌,”李觀棋小聲嘟囔,“到底誰更像保鏢啊?!?/br> 周渡猛猛吃飯:“其實我也一直覺得他比我能打點兒?!?/br> 李觀棋說:“拜托,那可是s級alpha耶?!?/br> 同在桌上吃飯的還有梁時予,他聽著沒吭聲附和。 而陳迦禮從在集團總裁辦接到凌意舶之后一直不說話,隨司機坐車在副駕駛位上發呆了一路也不說話,滿腦子都是:楚首席是omega—— 楚首席,居,然,是,omega。 天知道他一個人憋著這個秘密有多辛苦。 但分享欲再強,他也不能背信棄義往外說,他答應了要保密的。 “陳迦禮,你平時不是話挺多的嘛,今天怎么不吭聲了,失戀啦?”李觀棋笑說。 “沒呢,”陳迦禮望天,“腸胃不舒服?!?/br> 可這種難受程度和失戀也快不相上下了,作為天生會對o感興趣的a,他半點兒竊喜都沒有,反倒是憂愁,這才一個夕陽西下的功夫,他的擔憂已經從“集團內部的alpha太多”推演到了“我以后能不能打得贏欺負楚首席的alpha”。 作為頭號粉絲,他很愁。 楚漾抿著唇角不吭聲,往客廳的方向看一眼。 脫掉西裝外套與那些款式過于浮夸的禮服后,凌意舶單穿一個背心坐在沙發上,胳膊伸展著放在靠背邊,肱二頭肌那一塊肌rou鼓囊囊的,估計是還在長身體。 再過個幾年,指不定凌意舶還真不需要他再保護了。 用完餐,梁時予等人張羅著把餐具都拿去廚房洗了,因為凌意舶很注重私人空間,不喜歡被打擾,在首都也同樣沒有請住家保姆,請的保姆只每隔兩天來一趟,凌意舶大部分時間都在外用餐,很少回漫合吃飯。 “周渡?!背纫豢谙x草湯。 “在!”周渡放下碗筷。 “上次安排你去買的止咬器買回來了嗎?”楚漾問。 “買回來了,放二少爺書房里了,下次時間大概是……”周渡掐著日程表算了算,“月底?” “差不多?!背人?,“止咬器、alpha抑制劑、營養液等等,該備的都和梁助一起準備好?!?/br> 周渡點頭:“是,請放心?!?/br> “這周監督大家早點休息,別熬夜玩手機,全力準備體檢。體檢后的第一個工作日二少爺有宴會需要出席,提前準備布控,方案做完了打印出來交給我?!?/br> 楚漾有條不紊地交代完事情,手指撐在額角,仔細思考還有沒有什么遺漏。 “是?!敝芏娠w快記錄下楚漾說的話,想了想,道:“那么二少爺的易感期是不是和宴會……” “撞了?!背f。 “呃,那怎么辦呢,”周渡虛心請教,“我暫時想不出來有什么合適的辦法?!?/br> 名利場上倒是有過alpha不得不戴止咬器去參加宴會的先例,在場眾人大不了側目而視多看一眼,可如果這人是s級的凌二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