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73節
用森叔給軍令狀時的話來說就是, 這是對你身心的一次巨大挑戰。 至于體檢, 時間安排在了九月月中。 長豐集團的考核制度和運動員選拔模式類似,物競天擇, 勝者為王, 并且由于有楚首席這個站在食物鏈頂端的beta先例, 保鏢的去留只看誰是更強的人選。 甚至因為beta能夠不受信息素約束, 現在集團內部對性別選拔的態度有所改變, 都認為相比起alpha, 大多數beta更為冷靜、自持,長期的激素平衡使他們擁有更能靈活解決問題的能力。 楚漾的日程表安排到競爭最為激烈的考核末日。 五公里這一項恰好是早晨太陽毒辣的時候進行, 楚漾第一個輕松過終點。 周渡的秒表掐到:18分47秒。 “和去年的成績差不多,”周渡沖他比大拇指, “但是今天的體感溫度卻比去年高了不少哦?!?/br> 楚漾撐著膝蓋喘了會兒氣, 一邊走一邊擦汗,盯著跑道看了會兒, 才說:“沒什么進步?!?/br> 上午的基礎體能項目就已經耗費去不少精力,楚漾捋起汗濕的白色速干背心,才沖了澡渾身乏力。 他接過陳迦禮遞來的運動飲料,輕聲道了謝, 也不顧水會不會打濕褲子, 沿著泳池邊坐下。 室內場館的全景天窗頂部被首都的秋老虎炙烤著,導致整個游泳館的溫度都升高了。 “漾哥, 上午成績怎么樣?”陳迦禮展現標準露齒笑,頭發全濕了垂在額頭上,順毛,顯得十分乖巧,“今天下午周渡哥不在,我可以這么叫吧?” “正常發揮?!背鐚嵒卮?。 “正常發揮那就是第一名咯?那我呢,我呢!我能排進前五嗎?”陳迦禮追問。 “能的?!?/br> “我天,那我肯定能留下了!” 望著小朋友握拳加油打氣的樣子,楚漾翹了下唇角,抿一口甘甜的水,提醒他:“別忘了還有射擊和筆試沒比?!?/br> 避免過于勞累難以集中精力,考核中的筆試都安排在體能測試后的下一周。 而體能測試難以名列前茅的人,或者勉強擦及格線過的人,也就失去了參加筆試的資格。 “射擊太難了?!?/br> 陳迦禮伸手指劃劃水,坐在楚漾身邊,忽然又有了點兒在渝水待著“度假”的愜意感,長嘆一聲:“哎,還是渝水好啊……” “能在崗位上工作就是最好的,”楚漾瞥他一眼,笑了下,“加油吧,小朋友?!?/br> “我不是小朋友了啊,楚首席,”陳迦禮又改稱呼,“你該像以前那樣叫我,迦禮!” “迦……” 楚漾止住,想起凌意舶亂吃飛醋的樣子,頭疼,為了避免麻煩,還是決定從根源上就斬斷一切可能性。 “我還是叫你小陳吧?!背韧曜詈笠稽c兒飲料,把瓶子捏扁。 “也行,”陳迦禮歪著頭看他,“或者小迦,小禮,都行!” 總比集團那些同事之間互相叫的什么x先生、x哥、x保好吧…… 哦對,最近楚首席一直喊梁時予叫“梁助”,聽起來就很商務。 楚漾點頭,捧起一抔水洗臉,小腿浸在泳池里,汗濕的短袖貼在腰腹上勾勒出精干的身形。 他才洗過的碎發也濕了,緊貼著皮膚不舒服,他抬手一把將頭發全薅到頭頂,柔軟的頭發又汲取著水份耷拉下來垂在臉側,楚漾又不耐地伸手去薅,細白的手指穿插在烏黑之間,色彩分明得刺眼。 堪稱長豐集團的招牌風景線。 梁時予作為記分員,進進出出場館好幾次,眼神在人群中掃視,終于落到在泳池邊歇息的楚漾身上。 那么矚目的一個人,坐在泳池邊玩水,周遭的冰冷氣息似乎為他形成天然的屏障,無人敢擅自靠近。 但其他接受考核的人都在休息區坐著,假裝交談經驗、互相加油鼓氣——卻一個個目光炯炯,全落到楚首席身上。 那個叫陳迦禮的小子坐過去了。 他和楚首席并肩坐在水池邊,水面波浪起伏,金光閃閃的,室內泳池濃郁的消毒水味幾乎沖散。 陳迦禮還給楚首席送了水喝,兩個人非常自然地聊著天,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想起多年前楚漾在冰天雪地里遞來的咖啡,梁時予喉間忽地一澀,把握在手中原本要送出去的飲料擰開,自己仰頭喝了一口,當沒發生過。 也許是單獨共事了一段時間,陳迦禮和楚漾二人很熟悉。 可自己和楚漾曾經共事了差不多三年,唇齒相依,也唇亡齒寒,楚漾為什么一直若即若離?兩人頂多算個同派系的同事關系。 “你有沒有覺得楚漾和以前不一樣了?” 一只手掌放到肩膀上,身子一沉,梁時予聽到身后的人是對自己說話,腦子還木木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張口欲言又止:“有……” 他回頭,一句“關你屁事”正要脫口而出,在看清來人后瞬間噤聲,垂著頭道:“大,大少爺?!?/br> “你在看誰呢,小梁?!?/br> 凌思岸見他答題答了一半便低頭裝鵪鶉了,笑了笑,并不挪開手掌,反倒加重力道,拍了拍。 梁時予還是不說話。 他知道大少爺和二少爺不對付,他是二少爺手底下的人,這時候裝死不搭腔是最好的選擇。 “楚漾嗎?的確很好看??赡鞘俏业艿艿娜四?,你這樣直勾勾地看他,不太合適?!?/br> 凌思岸嗤笑,口吻依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戲謔,“男人的欲望可都在眼睛里,還在……” 他意有所指地朝梁時予下半身瞥了一眼,嘖嘖兩聲,搖頭:“你不太行啊。你有沒有見過膽子更大的人?” “什么……” 梁時予往人多的地方看了眼。 一眼看到有兩個alpha保鏢對視一眼,周圍人都瘋狂壓抑著閑言碎語聲,笑嘻嘻的,有個手忙腳亂地捂住才換的泳褲鉆進更衣室跑遠,一個直接面紅耳赤地被推進水里。 因玩鬧而起的水花仿佛濺入了梁時予的眼,很不舒服。 楚漾這三年走了太久,占有一席之地全靠大洋彼岸傳來的震蕩回聲,底下的保鏢許多是新來的新生力量,有的是不清楚他手段的。 而側對著他們在深水區坐著聊天的楚漾和陳迦禮,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那邊的情況,以為只是普通的嬉笑打鬧。 梁時予一時噎住喉嚨,氣得臉紅脖子粗,低聲罵道:“他們,他們怎么敢!” “楚漾這樣的beta,只有alpha才能征服,”凌思岸的話語又滑膩膩地爬上耳廓,“你只是個助理,你算什么東西?!?/br> 您覬覦二少爺的東西。 您又算什么東西。 梁時予忍耐著怒斥的沖動,強壓下頭顱,耳朵羞紅得guntang,搖頭辯駁道:“大少爺,我對楚首席只有仰慕和欣賞,絕沒有您說的意思?!?/br> “我們上頭的人養著個這么漂亮的玩物,自然是有他的用處,”凌思岸放慢語速,“養著你,也希望你有你的用處?!?/br> 梁時予只答:“您說得是?!?/br> 見梁時予憋紅了臉不吭聲,凌思岸些微俯身過去,不顧他躲避,壓低音量道:“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梁助理?!?/br> 泳池里的水被訓練者撲騰上岸,溢出的水花高高躍起,淋濕了梁時予的褲腿。 他沒說話,也沒抬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嗯,了解了?!?/br> 森叔表情溫和地關掉監控畫面。 表情卻在窗口關閉的一瞬間沉下來。 日常監控攝像頭藏在死角,而考核用的專業攝像機放得很明顯,大部分人自然就忘了場館里還有別的監控,自以為拍不到。 森叔喝了口熱茶,對旁邊靜候的下屬點了下頭,吩咐他去辦:“這七個開楚漾玩笑的人,全部開了?!?/br> 下屬:“是?!?/br> 森叔:“下去吧?!?/br> “是?!毕聦兕h首,快步走出辦公室。 敲了敲桌面,森叔又來回踱步,望著窗外明亮反光的高樓大廈,不忍嘆了口氣,按下許可鈴,道:“你進來吧?!?/br> 楚漾才參加完射擊考核。 集團大廈的室內空調冷氣開得夠足,體感不熱,他身上的射擊服還沒脫下。 取下護目鏡,楚漾活動著手腕,一張臉冰冷又毫無血色。 拽開衣領,他站在辦公室門口利用反光的金屬隔斷照了下鏡子。 他脖頸連著胸口的皮膚被不透氣的布料捂得太嚴實,過敏了,緋紅色一片。 他手機震動。 凌意舶才發來的微信消息。 凌二少爺在看過心上人的過敏癥狀后急了。 楚漾的照片從下往上不找角度,拍得抖動模糊。 [舟]:什么時候考射擊能不穿這玩意兒。 [舟]:出任務又不穿射擊服,有屁用? 楚漾回了個微笑的黃豆表情。 [ripple]:你忙你的。 臉上也很淡地笑了下。 開門,走進辦公室內,楚漾轉身關好門,走到會客沙發邊站定,也不坐:“森叔?!?/br> “你發消息說你有事要找我,很難得,”森叔起身斟茶,“你一直是個很省心的孩子?!?/br> 楚漾低頭,眉眼沉靜:“是?!?/br> 森叔遞過去一杯茶,雙手交叉合十:“說吧?!?/br> 在從小帶自己長大的長輩面前如實奉告此事,楚漾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口居然感覺喉嚨間翻滾上了名為委屈的情緒,像有異物感,塞進了一顆玻璃彈珠,疼痛難忍,硌得他聲帶強行撐開,說不出半個字。 他今早考核前才打過抑制劑,還吃了唐撫寧給的輔助藥物,甚至被凌意舶掰著嘴巴喂了一顆omega才吃的補劑。 甜絲絲的,像果味軟糖。 一運動起來,楚漾確實感覺勁兒沒以前那么足了,但是應付一場常規考核完全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