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65節
什么? 坐地上? 楚漾僵住身形。 “坐地上舒服點兒,免得你在這兒站著聽我們說話多累?!绷枰獠盎謴湍歉彪S性的口吻。 他一進來就明白了。 在場另外一位一言不發的副總,他是認得的,但這人聽說常年多在黃海區域走動,明面上是凌灃的人,暗地里卻在幫著凌岳做事討點兒彩頭,很少回首都,凌意舶自然就見得不多,一些風言風語他卻是聽說過的。 這位元老級別的副總以心狠手辣聞名,酷愛對手底下的人動用私刑,或打或罵,用鞭子打手下也出現過好幾回,凌灃看不起這樣的作法,還親自出面勸告過。 森叔出現在這里是凌灃的意思。 那么凌岳和手下這位副總出現在這里,就是要把楚漾廢了的意思。 既然今日凌岳在場,森叔如果想要護得住楚漾的話,不死也得脫層皮。 凌意舶斜睨過去,指揮:“森叔,拿靠枕給楚漾墊一下?!?/br> 房間里有皮質的貴妃椅,上面放了個真皮抱枕,應該是給領導休息用的。 凌意舶說完,朝兩位長輩扯扯唇角,皮笑rou不笑的,眼中深邃不見底:“我家保鏢很愛干凈的。隨便跪臟了褲子不太好?!?/br> 褲子還都是我訂制的。 “……” 楚漾利落起身。 他整理好袖口,指腹碾過袖扣上的金色獅頭,一直低垂著眼,目光不曾在伯侄二人臉上停留一瞬,將靠枕墊在地上,就地坐好。 要是換到平時,楚漾會優先考慮凌意舶的處境,絕對不會任由他隨著性子胡來,但他現在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剛打了抑制劑不久,腦袋昏沉。 他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給不給誰面子,而是保持清醒,避免雙方產生進一步的沖突。 那位副總眉心擰出川字紋,臉頰因為憤怒而漲紅:“放肆,放肆!” 凌意舶哼笑一聲:“你越級讓我的保鏢對你們下跪,你不放肆么?打狗也要看主人,這道理你不懂?” “這……二少爺,”副總清了清嗓子,被凌意舶反問得冷汗涔涔,“讓楚首席罰跪,是凌……” 凌意舶又笑著打斷:“大伯?!?/br> 不知道為什么,凌意舶心頭一慌,不想讓楚漾在這種場合聽見凌灃的名字。 他表情乖戾,看不出半分虛偽。 凌岳知道,他這二侄子慣會偽裝,笑面虎一只,從小就侵略性強。 領地意識極重,吃人不吐骨頭的。 凌岳勸告道:“小舟,楚漾是因為什么原因被罰跪,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br> “可是楚漾明明戰斗到了最后?!绷枰獠鞍櫭?,“你們不應該去懲罰一個為雇主拼搏到最后的人,我是目擊者,在場三位都沒我有說服力?!?/br> “就算是這樣,就算如你所說!”凌岳解釋,“我們不懲罰他,那其他手下心里怎么想呢,你不怕他們覺得你對首席保鏢有特殊待遇嗎?” “不怕?!?/br> 凌意舶沉聲,再抬起眼死死盯著他,“因為這就是特殊待遇?!?/br> “你……可他是……”凌岳下意識動鼻子,沒聞到任何氣味,又肘擊一下身邊的副總,后者掩鼻,瞪大了眼搖頭。 楚漾高懸起的心穩了些,知道這是抑制劑起了作用。 “別多想,”凌意舶漫不經心地拉扯了下背心,“我對beta沒興趣?!?/br> 真沒興趣。 算了,裝不下去了。 凌意舶為自己的謊話感到一絲頭疼,也再沒有心思在這兒陪這兩個年齡加在一起上百歲一只腳踩進墳包里的中年男人演什么偽裝戲碼。 他被楚漾無意垂下來的一小撮發絲掠奪去了最后的耐心。 天知道他手有多癢癢,有多想把那根頭發捋起來別來擋著他看他老婆。 “對的,小舟,你就該找個omega盡快結婚生子,這樣的話,你弟弟才……” 凌岳斟酌著用詞,雙手很不自然地交疊在一起,像在做什么領導發言贅述。 凌意舶不樂意聽這些話:“你們先出去,楚漾這邊我知道罰他?!?/br> “怎么罰?”那位副總就跟抖s一樣,一聽說要罰人趕緊來了興趣,眼神往楚漾臉上亂瞟,“二少爺,我這里有皮鞭,您可以試試看?!?/br> 一絲絲龍舌蘭的氣息開始溢出。 辛辣、狠決,像一口guntang的開水,一入喉就會將呼吸系統皮開rou綻。 副總愣住,捂著鼻子哇呀呀大叫。 他完全喪失掉職場權威者的風度,胡亂抓扯著身上的西裝,表情非常痛苦。 凌岳和森叔都聞不見這氣味,但能從副總的神情中猜出一二,滿眼驚愕地看向凌意舶,企圖制止他這向長輩外泄信息素的不合適行為。 “我易感期到了,”凌意舶強迫自己冷靜,“你們別逼我?!?/br> 男人尾音上挑,夾雜著幾分故意,讓人摸不清他的情緒。 凌意舶別過頭,以命令的口吻喚道:“森叔?!?/br> “在?!?/br> “您請兩位長輩出去?!?/br> 放慢語速,凌意舶蹲下了身子。 撥開楚漾垂至前額的發絲,他的眼神聚焦在對方光潔白皙的額頭。 手指往下,最后堪堪停留在楚漾的下頜處。 凌意舶的指骨修長,臂膀肌rou又過于精悍,和楚漾較小的臉龐相比,屬實像捏了個什么盈盈一握的東西。 手指合攏。 他輕輕一捏。 龍舌蘭信息素爭先恐后地如藤蔓纏繞上在場的每一個人。 “唔?!?/br> 隔得太近,只有凌意舶聽見這聲嚶嚀。 而他終于—— 在楚漾的臉上、耳朵上,甚至領口裸露的鎖骨處,看見了最想要的反應。 紅了,一片片的。 手指按上去,說不定會有更深的印記。 “您也一起出去?!绷枰獠霸俜愿?。 森叔略微擔憂地看了楚漾一眼,又看了看凌意舶,還是決定提醒一句:“二少爺,小漾他可能現在不太舒服?!?/br> 坐在地上許久沒動靜的楚漾這才出聲:“不用擔心我?!?/br> “等一下,”凌意舶仍捏著楚漾的下巴,“森叔?!?/br> “二少爺?!鄙寰椭罌]這么簡單。 凌意舶說:“麻煩您對門外我的保鏢們轉告,去關掉二樓露臺上的燈,把黃總藏在身后的皮鞭拿出來?!?/br> 那姓黃的副總一驚,顧不上被自己扯得凌亂的西裝領口,手腳并用,放在身后的那只手想要拼命把鞭子塞進后腰褲子里。 見鬼了,還沒來得及用! 楚漾又聽見凌意舶下達指令:“然后,讓他們把黃總的手綁起來,請黃總去露臺?!?/br> 呼吸一頓。 盡管隔得這般近,凌意舶的眼眸仍晦暗不明。 “以什么姿勢在露臺待著,待多久,他自己比我清楚?!?/br> 森叔再一低頭:“明白?!?/br> 二少爺的意思是,楚漾跪了多久他就跪多久。 關上門之前,森叔腳步頓了頓,又多看了楚漾一眼。 不知道為什么,楚漾明明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但森叔每次走之前都習慣性多看他一下,總擔心會出什么亂子。 其實楚漾今天反常的原因,他能猜到一點。 可身邊的眼線早已把情況告知了千里之外的凌灃,凌灃也迅速下達了指令,該罰就罰。 只是沒想到凌岳這廝順道來渝水出差,今晚剛好在主船上休息。 從一樓一路帶著楚漾上樓進房間,所過之處,每個alpha都神情鎮定,并無異常,說明楚漾的omega信息素已被壓制下。 有外人在場,森叔不好多問,只得將這個揣測先放一放。 船艙門自此緊閉。 凌意舶緩緩走過去,蹲下身,先是抓過楚漾緊緊攥成拳的手。 被刀刃劃破的傷口很深,簡單包扎了一下,猩紅的血塊粘稠在紗布兩側,像被擠壓后的紅色牙膏。 今晚值夜的醫療船上大概只有一個醫生,而楚漾從來都不是優先級。 “……凌二?”楚漾呼吸急促地喊。 他嗓音壓得低低的,心跳因體溫上升而加快跳動。 凌意舶道:“別動?!?/br> 楚漾條件反射地將這句話當成命令,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當真就不動了。 可真正讓他僵住身體不動的,是凌意舶驟然拉近的呼吸。 凌意舶面朝著他,學著先前單膝跪地的姿勢,沿著楚漾身側半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