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聲日志后 第98節
“閣老稍安勿躁?!痹S閣老道:“若是半年之前,在下的想法也與首輔相差無幾,絕不會冒這個風險。但這半年以來,在下閑暇無事,常到京郊游玩散心,曾多次旁觀過陛下新組建的‘火槍兵’演練?!?/br> 說是“閑暇無事”,實際上是飛玄真君病重后許少湖失勢,只能借山水自娛,比忙碌的閆閣老更散淡許多;但恰恰是這樣的散淡中,許閣老才能清楚察覺到某些被首輔所忽視的跡象。 閆閣老遲疑了片刻: “那你看了演練,以為如何?” “火槍與火箭誠為天下利器,鋒銳莫可抵擋?!痹S閣老簡潔道:“說句實在話,正是因為看了演練,在下才下定決心,要和閣老合作,執意與南方通倭的大族翻臉?!?/br> 閆閣老呆住了,仿佛不可思議: “即使如此,但當今,當今并無善兵之人……” “不需要‘善兵’?!痹S少湖打斷了他:“火器之利,已經不是人力可以彌補的了。這一點,上虞就已經證明?!?/br> 說到此處,許少湖嘆了口氣:“……其實,閣老也應該明白。所謂‘風口上什么都能飛’,要辦大事,重要的可能還不是人力……” 這句話說得含糊其辭,但閆閣老一聽就能懂。許少湖引用的是天書中的名言,所謂“風口上豬都能飛”;當今飛玄真君萬壽帝君當然不如漢武帝的百分之一,但沒有關系,火器革·命這浩蕩東風只要夠強夠有力,那也足以將萬壽帝君這頭好吃懶做不務正業拉得比吃得還多的大肥豬吹上九霄云外,所謂肥豬一日乘風起,足與大鵬肩并肩。 不過,事情所有的關鍵,也就落在一個問題上了: ——火器真有這么強力么? “……你這也是在賭?!?/br> 許少湖反問:“不賭還能如何?” 閆閣老啞然了:是啊,不賭還能如何?穆國公世子捅破天后他們逃無可逃,既不能進亦不能退,前后都是被百官唾棄的死路一條。為今之計,大概也只有指望火器真的強勁凌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可以將躺平開擺的飛玄真君一路帶飛,躍升至某個難以想象的層面——只要皇權強盛,那官僚的規矩就不算規矩;所謂高祖復生太宗再世,大家發抖猶自不及,還管得著閣老的疏忽么? “如今別無他法,只有寄希望于火器?!痹S少湖嘆息道:“要效法先人的路,那就是以火器為衛、霍,以東瀛為匈奴——必須迅速對東瀛下手,而且要穩,要準,要狠,要打一個無大不大的勝仗!東瀛一下天下震恐,百官俯首帖耳,處置區區山東大族,不過振蒙發落耳!” 既然和平時代的政治規矩容不下他們,那他們就換一個打法;國戰一開流血漂櫓,區區四五百人算個什么?我看殺得還不夠多! 內部矛盾外部解決,老登! 閆閣老當然明白這個意思,他沉吟少許,還是回了話: “可這樣一來,無異于再造一個漢武帝。圣上那邊……” 話說到此處,他也不由略略一停,與許閣老相視苦笑,神色頗為古怪。顯然,沒有人能比兩位閣老更了解當今圣上了——飛玄真君外假玄修而內多欲,對功業名望的渴求無時無刻不縈繞心間。更何況,以多日以來宮中對抗倭戰爭的積極態度,推動這件事根本不需要什么手腕。 不過,若此事真能推動落地,那事情倒頗為微妙了。而今的皇帝是以旁枝入承大統,千秋萬代之后,廟號多半也是“世宗”。一前一后兩個世宗,都是對外用兵,都是癡迷玄修,都是威重令行;這樣處處押韻的重復,那誰還能分得清老朱家和老劉家呀? 喔不對,漢武皇帝是六十歲后開始大發癔癥神經兮兮,疏遠太子親近小人的;我們飛玄真君從三十五歲開始就穩定發癲搞二龍不相見了。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真君少走了三十年彎路;老朱家,贏! 風口上吹起來的世宗也叫世宗;兩千年河東,兩千年河西,莫欺老登窮! · 當然,閆閣老與許閣老其實非常清楚,即使一切進展順利,復刻武帝道路也有相當的風險;搞不好還會反噬自身,后果難料。 皇權強盛后當然可以彈壓而今的區區疏漏,但過大的權力既是武器也是殺招,往往難以把握。昔日武皇帝末年發癲,不就搞得天下喪亂,動蕩不安么?以當今圣上之刻薄寡恩、陰損歹毒,恐怕玩出的花樣,猶有倍之。其實仔細一想,也不能不叫人膽寒。 但還好,飛玄真君有一個天大的優勢——他磕的丹藥太多,年紀又實在太大,頭部傷口雪上加霜,估計也作不了幾年妖了;只要老天開眼,能讓這位世宗在合適的時候蹬腿,那天下還是可以平平順順過度,安穩等到閆閣老與許閣老告老還鄉,度過晚年。 ……但愿蒼天保佑吧! 第112章 解釋 平定倭寇之后的第八日, 穆國公世子收到了從京中快馬送來的急遞,并毫不意外的遭到了彈劾。十幾日過去后朝廷這把大漏勺該漏的也漏得差不多了,雖然具體消息仍然遮遮掩掩, 但一口氣料理四五百人的腥風血氣仍然從泄漏的只言片語中滲透出來,令所有有識者不寒而栗——孝宗皇帝至今百余年,文官們日拱一卒, 從不懈怠, 已經在朝政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將開國時嚴苛酷厲的政治逐漸改造, 轉化為了能讓士大夫怡怡自得的安樂窩;如今世子兵鋒一起, 難免就會讓士大夫們驟然生畏,回憶起一度被高祖太宗支配壓迫的那份恐怖, 還有被嚴刑苛法囚禁的那份屈辱。 ……為了防止政治傳統被癲公破壞,為了守護百年來渴求的和平,貫徹愛與真實的仁義, 可愛而迷人的正派角色們齊心協力,終于要對穆國公世子下手了! 當然,相比起帶宋儒生, 大安的士大夫現在還是相對要臉的;至少不敢效法蘇轍、司馬光, 在對倭大勝的結果上做文章,主張給東瀛倒貼賠款賠禮道歉什么的。大安文官們其實非常清楚,世子的手腕雖然酷烈, 但控訴的罪名多半不是虛談, 糾纏通倭的證據毫無意義,反倒可能被倒打一耙;所以思前想后, 彈劾的罪狀中并不包括實質內容,只是指責穆氏“跋扈”、“違背祖訓”、“居心誠不可問”。 ——拋開事實不談, 你就說你跋扈不跋扈吧! 早在動手料理那些舉人秀才之時,文官們的狂怒就已是意料中事。但最為怪異的卻是內閣的態度,幾位閣老重臣并沒有順從朝廷輿論展現出同仇敵愾的氣勢,而只是公事公辦,給世子發了一封急遞,讓他“明白回話”、“勿得遲誤”;雖然“毋得遲誤”,但朝廷的辦事效率是大家都知道的,明白回話后雙方你來我去打嘴仗,時間少說也得拖上小半年;時間一久事態變化,很多事情就可以微妙的布局了。 實際上,仿佛是生怕穆國公世子不能理解,內閣主事的閆閣老和許閣老花了很大的心思。從筆跡上看,他們這一封精心措辭的公文,是由時任翰林學士、權知制誥的張太岳寫的。 ——勒令世子明白回話的公文,居然由張太岳親筆書寫。穆氏要是連這個信號都讀不懂,那他也不必搞政治了,回家等著被下獄算了。 事實證明,被朝政捶打得rou質q彈之后,世子還是很明白這點小套路的。他仔仔細細將公文讀完,神色依舊鎮定;然后仔細檢點,又從內閣的密盒里抽出了一封書信。這封信是許閣老閆閣老親筆所寫,同樣是以內閣名義發出,只不過內容要親切隨和得多,是詢問他南下平倭的進度,表示朝廷拳拳關懷之意。 大概是考慮到世子的理解能力,這封信沒有搞什么虛文;除了一點必要的掩飾之外,基本已經將辛苦籌謀的話外之音攤開了揉碎了顯露于前。但饒是如此,穆祺仍然大為驚愕。他反復講書信讀了幾回,一字一句認真品味,在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才不能不接受唯一的事實:這倆老登是真心想干倭寇,還要干一票大的。 不是,這人設的轉折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好吧,穆祺在狠下決心處置那四百余人時,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用這口無大不大的黑鍋逼內閣就范,反客為主刺激刺激中樞的積極性。但中樞驟然之間激進到這個地步,仍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期——閆分宜許少湖好歹也是在文官體系中浸yin了幾十年的老前輩了,按理說早就已經內化了朝廷的那套規則;但消息上報后不過區區十數日光景,這兩老頭居然能一轉攻勢,打破以往所有的思維慣性,整出這么一套狠活來;其反應之機敏老辣,手腕之嫻熟高明,真可謂是天下無雙了。 要知道,擴大對倭戰爭以增強皇帝權威,雖然說起來光明正大,但實際上就是破壞了百余年來文臣們辛苦數代人的努力,無異于是大大背叛自身的階級。幾十年寒窗苦讀的文人,背刺起文官共識居然如此行云流水毫無窒礙,跳反時連點心理建設都不需要做,單憑這樣的政治素質,就不是穆祺這種瓜皮可以企及的。 ……其實仔細想想,這兩老頭說不定也是生不逢時,在飛玄真君手上搓磨太久,才搞成了如今這副非人的模樣;設若真能降生漢初武皇帝之時,僅憑這一套政治手腕,好賴也能混一個公孫弘的位分嘛!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這何嘗不是兩個老頭的悲哀呢? 不過現在好了。在世子一番督促下,兩個老頭終于擺脫歧路走上了正途——人是要看大方向的,只要能把兩老頭的任上把收拾倭寇收拾洋人收拾漠北的事情辦好,那先前結黨營私柔媚無骨恬不知恥的種種臟事,其實都只是小節而已,史書上大可以一筆帶過,不損清譽。有的時候不逼上一把,都不知道人可以有多么優秀;許少湖不過五十,閆分宜也才七十,各個都是嫩得掐出水來,正是出去闖的大好年紀,要是沒有世子吹來的春風,他們能順勢下這個決心嗎? 所以說,世子是非常有德的;一般人可能不理解這高尚而微妙的德行,但高人總會明白這個道理。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作為有德且仁義的世子,穆祺端坐著消化完了這驚天的變故,隨后捻起毛筆,飽蘸濃墨,頗為吃力的寫下回復: “敬上閣老臺鑒……” · 當天下午,穆國公世子屏開眾人,在一間小小的別間內召見了戚元靖,詢問戰場善后的后續事務,并重點打聽了外地倭寇入侵的情形——此次倭寇的侵略并非一路;除山東遭遇的打擊最重以外,浙江、廣東也受到了侵襲。因此,同樣被特召入京的俞志輔半路接到兵部調令,緊急南下協助防備。所幸倭寇倉促而來,戰力不強,問題倒也不大。但南北兩路倭寇攜手而來,時機配合如此巧妙,卻絕不能用偶然來解釋了。 楠葉西忍已經自戕,誰也不知道此次入侵的底細。但如果仔細分析南北兩路配合的時機,有些事情還是很明白的。 “從時間上判斷,這幾波倭寇應該是有配合的,弄不好還是接受的統一指揮?!笔雷拥溃骸凹热皇墙y一指揮,那必定有更大的力量在幕后主使。這樣的主使,總不能白白放過吧?” 戚元靖垂手回話:“這當然要看朝廷的意思?!?/br> 大安重文輕武,武將在用兵方略上并沒有太多的決定權;戚元靖資歷本來也很淺薄,說這樣的話相當正常。但世子只是一笑: “朝廷也不過就是幾座宮和幾座觀,飯還是要分鍋吃的嘛。朝廷這么多人,每個人意思都一樣么?” 這話可就太露骨了,戚元靖有些驚訝:“世子這是何意?” “沒有什么用意?!笔雷勇暤溃骸爸皇窍胝埰輰④娍匆环庑帕T了——當然,這封信本來不該由你過目的,所以看后切勿外傳?!?/br> 說罷,他從袖中抽出閆閣老與許閣老的書信,隨手遞給了戚元靖。 閆分宜許少湖在信中一吐為快,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倒了個干凈,因此在書信末尾再三叮囑,一定要保守秘密,不可再軍中泄漏分毫。穆祺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思,但也非??床黄疬@兩個老頭封閉保守的小家子做派——之所以膽戰心驚,竭力要將消息封鎖在高層,不過是自以為局勢盡在掌握,試圖用所謂的權謀手段解決問題罷了;可其余也就罷了,要對倭寇全面開戰的大事,能瞞著戚元靖這樣的將領嗎? 重文輕武這么多年,連軍事常識都忘光了嗎? 所以還是那句話,你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會有多么優秀。閆閣老許閣老被官場浸泡了太久,這種保守封閉的陰謀做派大概是永遠不能改了;但沒有關系,他姓穆的可一點都不保守,并且很愿意給兩個老頭上上強度,讓他們見識見識現實的世界。 當然,閆分宜許少湖能不能體會到這種強度姑且不論,至少接過書信的戚元靖是體會得相當充分了——他展開信件時還略覺茫然,但越看臉色變得越快,最后額頭涔涔汗起,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天可憐見,戚將軍雖然天賦異稟情商高絕,但如今混來混去也只在基層武將打轉而已,哪里見識過高端局的勾心斗角魔法互轟,對毆得連大道都要磨滅了? 親娘誒,這就是頂尖高手搞事的陣仗嗎? 他以極大的毅力放下書信,神色都有些恍惚了: “這,這是……” “這是開戰的信號?!笔雷痈静唤o他逃避的空間,直接點破了:“朝廷又要斗起來了?!?/br> 戚元靖當然知道上面又要斗起來了!但往常里文官們斗歸斗咬歸咬,終究是神仙打架凡人圍觀,基本與他這底層的武官毫無關系,最后茶余飯后吃瓜而已;可現在事發突然,他倉促間接觸到了政治斗爭最直白最難堪的一面,自然驚駭茫然,不知所措。 說白了,無論閣老們斗得再熱火朝天,他都只是個小小的指揮而已,一個小小的指揮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做不到,唯一的反應只能懵逼三連。 戚元靖無可奈何,只有低聲開口: “世子給我看這個,不知又是什么用意呢?” “沒有什么用意,只是想讓戚將軍見識見識京城的風浪而已?!笔雷悠届o道:“只有見識了風浪,才能方便作出選擇,對吧?” 戚元靖不覺苦笑:“我還有選擇么?” “你當然有?!笔雷訌娜莸溃骸捌輰④娛窃谑ド厦媲皰爝^號的人物,此行與我等的瓜葛又不深。只要愿意脫離抗倭一線,低調行事,相信那些文官一時也不會為難?!?/br> 政治斗爭也是要有章法的,不能上了頭什么本都賠出去。穆祺雖然狠下心來大開殺戒,不惜攪亂朝局也要清理后患;但動手之前也設置了充分的防備,全程將戚元靖隔離在此事之外,沒有受到直接的波及。也正因如此,戚元靖其實還有退步抽身的余地。只要他及時與穆國公府切割,自保并不為難。 干大事的可以嗦哈,但不能一點余地都不留。就算真有了個萬一,戚元靖也是他千辛萬苦保留下來的種子,總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這就是赤·裸裸的偏袒,直白無疑的雙標了。要是讓平白被拖下水上強度的閆分宜許少湖知道這癲公居然還能這么用心良苦,周到細致的為他人考慮,那恐怕真得恨到兩眼出血。 為了稍作掩飾,世子又道: “所以,要想避禍,其實也很簡單。圣上的詔令是南下剿倭,并未限定方位。如果戚將軍想要撇開干系,那現在就可以動身到廣東去,與俞志輔匯合即可。將軍畢竟領的是詔令,只要韜光養晦,不會有人特意針對的?!?/br> 這句話說得很真誠,也很切實際。大安朝修文偃武百余年,武將地位大大衰落,朝堂話語權消弭殆盡;因此,在文官們的政治斗爭中,戚元靖這樣基層的武將基本就是論外——上面壓根不相信武將能翻出來什么風浪,所以也根本懶得在他們身上花精力。而福禍相依,這樣近乎于侮辱的輕視,卻恰恰成了保命的關竅。在高層全力互毆之時,是沒有精力收拾這種小卡拉米的。 戚元靖沉默了片刻:“……即使如此,又能保長久無虞么?” “那就難說了?!笔雷拥溃骸包h爭的事情誰能知道呢?要是對面是司馬光一流的人物,將軍也就只有自求多福了?!?/br> 北宋時司馬光與王安石爭斗,怨毒在心不可釋懷;一朝復起,連阿云這種完全無關的小角色都不能放過,必欲殺之而后快。戚元靖就算再怎么韜光養晦,與世子相處的這段時光終究是永遠抹不掉的印記。設若世子一倒,內閣一倒,別人真能高抬貴手么? 你當然可以做選擇,但作出選擇后的結果,可能就未必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了。 戚元靖噓了口氣:“……即使如此,世子又何必與我說這些?末將自問,與世子還沒有親厚到這個份上……” “因為戚將軍是我們重要的指望?!蹦蚂髌届o道:“閣老的書信想必將軍也看明白了——如今朝廷爭斗已經開場,那對倭的戰役就是最關鍵的勝負手。對倭戰爭勝利,我們勝利;對倭戰爭失敗,我們失敗。軍事上的勝利如此重要,而以現在的局勢看,戚將軍恐怕是我們能用得上的最可靠的人才。兵者生死大事,事關生死大事的人物,總還是要坦誠布公?!?/br> “世子謬贊了,末將……” “當然,請戚將軍合作,總要開出價碼,才能見得我們的誠意?!笔雷又苯哟驍嗔怂骸皣覒T例,除外戚宗室以外,非軍功不侯。如果真有人能蕩平倭寇,那國公以上,自是不能妄想;但郡縣之下的伯爵、侯爵,似乎也不算過分?!?/br> 這句話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閑聊。但戚元靖瞠目結舌,卻忽的倒吸一口涼氣,仿佛不敢置信: “這,這,這是否——” 爵位!名祿!大安一朝圣圣相因,各個皇帝都秉承了高祖的脾氣,在爵位上吝嗇小心得令人發指。除了因為外戚而封出去的所謂“承恩侯”以外,近百年以來,有幸封爵的絕不超過十人! 要知道,當年陽明先生擎天保駕,也不過才封了個伯爵而已! 一念及此,戚元靖呼吸緊促,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又有什么?高祖皇帝祖制,國朝封爵的標準是‘克定禍亂’、‘有功于社稷’。倭寇襲擾沿海百余年了,為害不可勝計。如果能一朝蕩平,怎么不算告慰先祖,有功于社稷?”世子笑道:“再說了,叫——英宗皇帝奪門之時,不是連大太監曹吉祥都封了個昭武伯么?” 戚元靖:………… ——也是哈。 所以說叫門天子就是叫門天子,總是能在創造下限的奇葩cao作上突破你的想象力。都說大安一朝爵位多么珍惜多么寶貴,要咬牙切齒的計算軍功說服人心,才能勉強躋身其中。但只要抬出英宗的舊例,那什么人心也都不算人心了——老子辛辛苦苦掃蕩倭寇,還能不如一個奪門的閹宦不成? 凡事就怕對比。你單看王陽明王越王驥等等大佬的神仙cao作,當然覺得爵位是千難萬難,自己還遠遠不夠資格;但只要回頭瞥一眼叫門天子,那自信心與配得感不就油然而生,再不會有精神內耗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