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鎖嬌 第15節
鶯鶯渾渾噩噩被欽容扶起,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自己臉頰似被灼傷,抬手一摸,臉上濕漉漉的竟布滿淚水。 不知道是什么感覺,鶯鶯只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她心里橫沖直撞,眼淚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落下,不同于平日里對欽容偽裝的求饒,這是她真正、第一次哭了。 欽容將她抱得很緊,但鶯鶯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發抖。夢里夢外她都抖得厲害,她對欽容道:“我的心好疼?!?/br> “真的好疼?!?/br> 說不出是什么感覺,鶯鶯難受到呼吸困難。她茫然抓著欽容的衣袖,一遍遍重復著疼。 “欽容,我是不是生病了?!?/br> “我為什么會疼的那么厲害?!?/br> “欽容你快救救我,我感覺我要疼死了?!?/br> ……她為什么,會那么疼呢? 眼前變成黑漆漆的一片,鶯鶯張著嘴巴呼吸不順,夢境忽然晃了幾晃,朦朧的光照了進來,鶯鶯聽到有人著急喚著她道:“乖兒你快醒醒,怎么哭的這般厲害?!?/br> 夢散了,鶯鶯睜開眼睛看到一片模糊的視線,眨了眨眼睛幾滴豆大的眼淚滑落。顧曼如將她攬在懷中輕輕順背,“鶯鶯這是夢魘了?” “乖兒別怕,姑母在這陪著你呢?!?/br> 此時天已霧蒙蒙亮起,清晨的空氣潮濕泛著樹葉的清新。鶯鶯將臉埋到顧曼如懷中,抓緊她的衣袖悶悶說著:“姑母,鶯鶯想去一趟清光寺?!?/br> 這場夢像是在提醒著鶯鶯曾經犯下的罪孽,鶯鶯忽然間沒了勇氣去見顧凌霄。 顧曼如連聲應下,沒想到鶯鶯竟要立刻啟程。微微一愣,她勸說道:“你哥哥說不定今日就回了,不是說要去城門迎他嗎?等見了你哥哥再去清光寺也不遲?!?/br> 鶯鶯等不了了,她躲得就是顧凌霄。 顧曼如見鶯鶯嚇得小臉煞白,一時間心疼她也沒再勸說。 “好,你且壓壓驚,姑母現在就派人準備馬車,一會兒就送你去清光寺?!?/br> 鶯鶯點了點頭,提前收拾好行李等在房內。 當馬車悠悠駛出鳳坤宮時,欽容踏著晨露來給顧曼如請安。身側的隨從見欽容目光落在馬車上,裝作好奇問向引路的宮婢。 宮婢剛好知道情況:“那是顧小姐的馬車?!?/br> 偷偷看了眼欽容,宮婢細聲細語倒是把知道的事情全說了,“想來是有什么要緊的事,顧小姐今晨一醒就急匆匆要去清光寺?!?/br> 欽容一言未發收回目光,平靜的面容下看不出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我有罪我受罰我錯了,我去吃齋念佛。 第18章 囚〇十八天 在去清光寺的路上,鶯鶯臉色蒼白整個人精神恍惚,呆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 曉黛被顧皇后匆匆喊來陪同前去,她坐在鶯鶯身側握住她的手,擔憂詢問:“姑娘這是怎么了?” 鶯鶯好動,她的手無論冬夏常年暖熱,還從未像今日這般涼過。捧著鶯鶯的手上下揉搓,曉黛見始終幫她暖不熱,焦急道:“姑娘可是病了?” 鶯鶯良久回神,她緩慢收回手閉上眼睛,疲憊道:“無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br> 她沒病,只是重歸噩夢被嚇到了。 前世顧凌霄死時,她可是纏綿病榻養了許久才恢復,今日當做噩夢只是被嚇到,還算便宜她了。 清光寺建在城外半山,坐馬車好一會兒才能到。趁著這個時間鶯鶯閉上眼睛本想再休息會兒,但腦海中血色的畫面揮之不去,索性睜著眼睛發呆。 山路難走,馬車上山并不容易。等到了山下,鶯鶯掀簾看到長石階道,吩咐車夫停了車。 “我們步行上去吧?!贝蠖鄶嫡\心來拜佛的人,都想選擇步行上山。奈何這石階盤旋半山一眼望不到頭,尋常女子老弱到達困難,所以選擇行石階道的人不多。 曉黛望著鶯鶯蒼白的臉色,有些猶豫:“姑娘何不坐馬車上去,山路雖顛簸,但能省上好些時間呢?!?/br> 鶯鶯搖了搖頭獨自下了車,“我想讓佛祖看到我的誠心?!?/br> 她這次來清光寺,不只是為了逃避顧凌霄。 從宮里出來還是清晨,等鶯鶯一步步踩著石階到達寺廟山門,已是午時。 去捐香火錢時,鶯鶯在這里遇到了裘安安,裘安安正在古樹上掛許愿牌子,見到鶯鶯她先是一愣,接著皺著眉諷刺:“呦,這不是顧大小姐么,什么風把你吹到清光寺來了?” 鶯鶯走了這么久的山路氣息不穩,她蒼白的臉頰多了兩團紅暈,看著裘安安神色復雜有些躲閃。 這要是以前,鶯鶯早就還嘴了,然而這次裘安安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鶯鶯的反擊,她怪異看了她一眼有些怒了,“幾日不見,顧大小姐難不成是啞巴了?” 裘安安以為鶯鶯是故意不理她。 放眼全皇城,權貴家的子弟們就沒有不厭惡反感顧鶯鶯的。裘安安也一直看不慣鶯鶯蠻橫的做派,再加上發生了裘郁的事,兩人更是勢如水火成了死敵。 “你不會……是跑來糾纏我弟弟的吧?”裘安安本還沒往這方面想,見鶯鶯神情不對勁兒這才反應過來,臉色直接變了。 曉黛護在鶯鶯面前反駁:“我家小姐才不是為了裘公子來的,她是……” 她家小姐是來干啥的來著? 見曉黛忽然噎住,裘安安皮笑rou不笑勾唇:“說啊,怎么不說了?你家小姐是來干什么的呀?!?/br> “她、她是來誠心拜佛的!” “我呸!”曉黛說的話裘安安一個字兒也不信。 裘郁自幼身體不好,每隔一段時間來清光寺小住不是秘密。而按顧鶯鶯的性子來看,她并不是會往清光寺跑的人,更別說來這里小住了。 “怎么你家小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趕在我弟弟來小住的時候來?” 裘安安冷哼,“皇城遍布你家小姐的‘美名’,她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能猜出來?!?/br> “你!”曉黛正要反駁,忽然被鶯鶯一把拉住了。 “算了?!柄L鶯只看了裘安安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她好聲好氣的解釋:“這次真的是誤會,我不知道裘郁在這里,也沒想過來打擾他?!?/br> “話說的好聽,那你倒是走啊,怎的連包袱都帶來了?!?/br> “丑話我可放在前面了,你若再敢靠近我弟弟一步,本小姐不管有誰給你撐腰一定打斷你的腿!” 鶯鶯看著裘安安咄咄逼人的樣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干澀澀的有些發紅,她沒有氣惱也沒有過多解釋,只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裘安安,我真的不是來糾纏裘郁的?!?/br> 今日的鶯鶯實在是過分的好脾氣了,或者說重生后的她一直如此,只是因為她重生前的諸多孽障加裹在她身上,導致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的變化。 裘安安一開始只顧著針對顧鶯鶯,都沒仔細看她。如今見她脾氣過分的好,她總算投去一眼,這才發現眼前的姑娘臉頰雖紅,但臉色略顯蒼白。 初夏的天開始悶熱,裘安安想不出坐馬車而來的鶯鶯,是做了什么‘偷雞貓狗’的事才能熱到碎發黏濕,就連眼睛也是紅紅的,好似被她欺負委屈了。 她這是要哭? 裘安安看著鶯鶯霧蒙蒙的眼睛,愣了愣一時失語,眼前柔弱含淚的顧鶯鶯是她從未見過的。 “你、你少對著本小姐裝可憐?!濒冒舶矊L鶯還是很警惕。 曉黛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何攔著她不準她開口,她跟隨小姐這么多年,還從未見小姐受過這種氣。 “姑娘!”曉黛有些急了,她是陛下親賜給她的貼身丫鬟,從小被灌輸的就是保護主子不讓自家主子受氣。 鶯鶯安撫著拍了拍她沒再同裘安安多語,她只是垂下眼睫開口:“別說了,咱們進去吧?!?/br> 反正她惡名在外,是怎么解釋也解釋不清。 當她轉身帶著曉黛離開時,裘安安快要被她氣死了,心里窩了一團火,她感覺自己被顧鶯鶯忽視的徹底。 “顧鶯鶯!”裘安安忍不住又喊了她一聲。 她跺了跺腳,“這里是清光寺,不是你胡作非為的地方!” 鶯鶯沒有回頭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曉黛不解自家主子的行為,悶悶道:“姑娘干嘛要忍讓她,只要您句話,曉黛定讓她哭著向您道歉?!?/br> 這事鶯鶯以前可沒少干過。 皇城的富家子弟厭惡她躲著她,各家的名門閨秀自然也不喜她。鶯鶯曾不止一次聽到幾家小姐聚在一起說她閑話,她心情好的時候不怎么理會,心情壞的時候總會把那一群都抓起來收拾。 有次一位閨秀不僅背地里說了她的閑話,還當著她的面出言諷刺。鶯鶯二話不說就將人綁了起來,她一連打了那閨秀幾巴掌,打到她哭著跪地求饒才將人饒過。 在鶯鶯眼里裘安安和那群表里不一的閨秀沒什么區別,不然她也不會…… 酸意上心頭,鶯鶯穩了穩呼吸下命令:“以后無論裘安安說了什么,都不準再頂撞她?!?/br> “姑娘!” “聽我的話?!柄L鶯話不穩xiele分抖意。 捐了很大一筆香火錢,鶯鶯讓曉黛先去寮房收拾。曉黛沒有辦法只能聽從主子的安排,臨走前她望著自家主子越來越清瘦的身影,悶悶的低下頭,“姑娘,是不是奴婢變笨了?!?/br>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奴婢越來越看不懂姑娘了?!?/br> 腳步聲漸漸遠去,鶯鶯俯首躬身對著橫三世佛拜了又拜,握著香柱的手微抖。 并不是曉黛變笨了,是她顧鶯鶯以前錯的太多了,現在想要強行改回來哪有那么容易。 雙膝跪在蒲團上,鶯鶯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其實她不是性子變軟弱了開始縱容別人欺負、冤枉自己,而是她內心有愧,對裘安安有愧。 如果說顧凌霄是鶯鶯如今最不敢面對的人,那么裘安安就是第二個。 眼睛越來越疼,鶯鶯閉上眼睛還是能感受到那股澀疼的酸意。昨晚的噩夢喚醒鶯鶯最深的罪孽,夢中顧凌霄冷冰冰含恨的眼神,如針般刺入她的心。 他該恨她的,也合該殺了她。 鶯鶯身體抖了抖,記憶中血色越加蔓延,畢竟,她……殺了哥哥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顧爹爹身居高位常年忙碌,又因為妻子早早故去,可以說鶯鶯是被顧凌霄帶大的。鶯鶯存有百年飄蕩的記憶,所以哪怕她剛入正主身內時只是一個嬰兒,但思想和意識也都是存在的。 從她還是小小嬰兒起,顧凌霄就每日來陪她說話,小小的少年笑起來很是溫暖,他口齒不清喊著她meimei,也會在她哭的時候手足無措的哄她。 鶯鶯從小是被顧凌霄寵著長大,所以,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哥哥把對她的寵愛分給其他人,尤其那個人還是與鶯鶯不對付的裘安安。 欽容說的沒有錯,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害了整個顧家。欽容總說她不懂事沒有良心,他說的真真是沒有一點錯。 顧凌霄娶了裘安安后,因為知道兩人不對付,所以很少讓裘安安和她正面對上。奈何二人都故意惡心對方,鶯鶯不肯讓裘安安舒服,裘安安還總是當著她的面同顧凌霄親近、刺激著她。 “……對不起?!痹陂L時間的沉默中,鶯鶯忽然這樣小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是她欠顧凌霄的,也是欠裘安安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不管當時二人爭吵中誰的錯更大,鶯鶯將懷有身孕的裘安安推下樓都是真的。 如今再去回想那時的情形,她記得那滿地濃稠的鮮血,也記得顧凌霄破碎震驚的神色,更能清清楚楚的記得在自己將裘安安推下去后,垂眸低望冷嗤一聲,那歪頭間含著無辜的笑顏讓人不寒而栗。 鶯鶯想到這些渾身發抖,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更別說她之后又做了更過分的事,逼著欽容不得已折了她的手。 其實,欽容應該再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