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錦被隨動作滑落至腰間,曖昧紅痕暴露在視野之中,如點點紅梅,在大片白雪間綻開。 趙潯瞳孔劇顫,也不免質疑——昨夜,自己竟做得這般過火? 可細細回想,似乎、好像、確實是他所為。 霎時耳根紅透,狼狽地偏過臉,低沉著嗓音道:“好,我走了?!?/br> 虞茉已重新躺回榻上,雖有不舍,但乖巧地闔起眼,免得唱一出依依惜別,耽誤了他入宮上朝。 待屋中歸于寂靜,她略不自在地并緊雙腿,心跳無端加劇,只覺從未遭人采擷之處仍殘留著趙潯舌尖的溫度。 熱燙,柔軟,有力。 令人止不住地顫栗,哭喊著要停下??僧斔室庹兆?,體內卻涌出愈發強烈的渴求,不得不箍緊他的肩背,迫切挽留。 不能再想了…… 院外燈火已暗,人聲漸也停歇,應是趙潯已經離開。她胡亂套上干凈寢衣,點燃明角燈,就著微涼的清水搓洗“罪證”。 中衣領口,還有她昨夜所著寢衣的下擺,滿是透明津夜。 趙潯也吃下過許多,末了,喑啞著嗓音在她耳畔輕笑,說什么——茉茉比我想象中愈加美味。 “……” 意識到自己難以將昨夜的點點滴滴從腦海中驅散,甚至不自覺地回味起細節,虞茉生無可戀地嘆一聲,決定尋些正事來做。 今日預備出府去拜會溫落雪,她不欲補眠,推開房門,恰見鸝兒端著早膳過來,詫異道:“小姐,你這寢衣怎么反著穿?!?/br> “呃?!?/br> 難怪她覺得領口勒得慌。 虞茉重新換了身衣裳,捻起新鮮出爐的糖包,隨口道,“可有柳姨娘的消息?” “沒有?!丙Z兒十分積極地問,“怎么,小姐有法子對付她們了?” “算是吧?!?/br> 過去,她對柳巧兒一無所知??扇缃裼辛藥讉€夢境做指引,發覺姨娘其人善于忍耐,在虞長慶面前亦是安分。 總之,不像是刻板印象中,因受寵而跋扈的妾室。 且江夫人與溫憐交好,即便虞茉出事,婚約也落不到虞蓉頭上。 柳姨娘不會不知道。 既如此,為何突然降智? “鸝兒?!彼龁?,“你覺得虞長慶對我娘是否有情?” “唔……每年夫人忌日,老爺都借酒消愁。我也撞見過好幾回,他在院外遠遠望著小姐?!?/br> 可鸝兒說不出“老爺心中有夫人有小姐”諸如此類的話,畢竟納妾是實,間接害得正妻郁郁而終是實,冷落嫡女也是實。 虞茉彎了彎眼睛:“別發愁了,你小小年紀,想不通才正常?!?/br> 虞長慶的行為,用一句話概括便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想必,他并非是礙于溫家才不扶正妾室,而是為了留著夫妻名分,死后與溫憐同xue。 柳巧兒與之朝夕相處,定然也察覺到了,這才鋌而走險毒害嫡女。 否則,虞蓉身為庶出,相貌又是中人之姿,唯有下嫁方能作正頭娘子。再不然,便是嫁與高門為妾。 自己為妾,女兒亦為妾,誰能咽得下這口氣。 加之江府久不失勢,四公子還成了儲君面前的紅人,待原身嫁過去,若起了尋仇之心…… “豈非和碾死螞蟻一般簡單?!庇蒈钥陀^地分析,“難怪姨娘卯足了勁兒要殺‘我’,原來是為了永絕后患?!?/br> 鸝兒聽得一愣一愣:“小姐,什么殺啊殺的?!?/br> “往后別叫虞長慶老爺?!?/br> 虞茉糾正道,“你雖自幼生長在虞府,賣身契卻在溫家,等我尋時機替你銷籍,還要做自由身的黃大掌柜?!?/br> “可我想跟著小姐?!丙Z兒噘了噘唇,眼眶也逐漸泛紅,認認真真地說,“小姐去夫家,不多帶幾個知根知底的陪房怎么行?!?/br> “好好好?!?/br> 忠仆重情,她的確cao之過急了,只能先將此事揭過,“虞蓉此番上京,定會想方設法躋身貴女之流,好博出名聲擇一良婿。等會兒你隨我去拜會溫家表姐,提先打聽打聽?!?/br> “小姐為何不直接回溫府?!?/br> 畢竟,有門生遍地的外祖,年紀輕輕中了探花的表兄,容貌亦是傾城之姿,何需如此迂回。 虞茉屈指點了點桌面,素來含著笑意的眼眸冰涼一片:“自是為了給他們一家三口驚喜?!?/br> 還有一層—— 虞蓉欺壓原身多年,自她穿越以后,也沒少被刁難。但罪不至死,是以虞茉只打算謳一謳對方,讓虞蓉體會一下,奪人所愛的滋味。 至于柳姨娘和虞長慶,前者與她有殺身之仇,合該搜集罪證押往大理寺; 后者則是造成悲劇的元兇,虞茉希望,能替溫憐、原身與之斷絕關系,余下的,由溫家外祖親自動手。 “小姐?!丙Z兒吸了吸鼻子,冷不丁地道,“春夏交替時節的江水,定然很涼吧?!?/br> 聞言,虞茉茫然了一瞬,后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被逼至跳崖的那日。 喉頭微哽,她垂下眼睫,輕聲說:“刺骨的涼,風浪也大,我以為自己真的會死?!?/br> 鸝兒心疼得握住她的手,話音透著股堅定:“那便不必內疚,實則,我也恨二……恨虞蓉。小姐記憶有損,應是不記得我母親因何跛足?!?/br> 虞茉蹙眉:“和她有關?” “對?!丙Z兒眸中閃過一絲怨恨,“當時,虞蓉和小姐因夫人留下的舊物起了爭執,小姐好說歹說要用珠寶去換,虞蓉怎么也不聽,一氣之下,將夫人的遺物扔遠?!?/br> “然后呢?!?/br> “然后,夜里下起了雨,小姐哭得昏睡過去,母親心中難受,提著燈籠繼續出門去尋,不慎從坡上滾下。我、我搖醒小姐,讓您求姨娘請大夫來醫治,是虞蓉顛倒黑白,姨娘自然也要偏幫??蓱z我母親,就此落了病根?!?/br> 虞茉重重閉目,將淚意逼退。 原身與滿院忠仆才是受害者,她又何需為自己即將發難而有愧,又何需生出不合時宜的惻隱之心。 她反握住鸝兒,釋然道:“多虧你提醒我。好了,都不許哭,咱們收拾收拾出府去?!?/br> -- 巳時,京城西市。 逢賞蓮時節,護城河上停有幾艘樓船,正是周家新開的茶坊。 文鶯橫眉掃過一眾打量的眼神,護著虞茉往前,耳語道:“溫二小姐在壬水間?!?/br> “……” 有幃帽遮掩,虞茉翻了個白眼,“以船為坊,本想夸一句別致,可雅間取名未免也太過隨意,竟直接挪用了天干地支?!?/br> 話音雖輕,可她身量出挑,原就吸睛無數。 鸝兒頭皮一緊,小聲勸道:“小姐,隔墻有耳,還是低調行事的好?!?/br> “怕什么?!彼碇睔鈮训卣f,“有文鶯在,我今日要橫著走?!?/br> 文鶯卻也是實在性子,認真應和:“不止屬下,四周還有十余暗衛?!?/br> 鸝兒語滯:“那……那我也橫著走?” 有文鶯領路,三人暢通無阻,到了壬水間門前。 溫府護衛伸臂攔住,正欲問明身份,卻見文鶯亮出扳指大的小印,忙恭敬福身,無聲讓行。 文鶯看向虞茉,待她點頭,方朝里喚道:“溫姑娘,不知可有時間與我家小姐一敘?” 里間傳來筆桿摔地的動靜,繼而,一道雖清脆卻飽含怨氣的嗓音響起:“你回去告訴孟璋兮,我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br> 第57章 畫圈 孟璋兮? 虞茉從樂雁口中曾聽過這個名字,便笑說:“我并非孟三姑娘?!?/br> 里間靜了一瞬,旋即有人將房門打開,只見正中立著一位白袍金紋的明艷女子,周身金飾閃亮,非但不顯俗氣,反而增添了幾分華貴之意。 女子正是溫落雪,她抬手揮退隨侍丫鬟,略帶不悅地上下掃一眼:“你是何人?!?/br> 這時,鸝兒踮腳探出頭來,咧嘴笑了笑。 頃息間,溫落雪猜出面前戴著帷帽的俏麗身影是誰,攏于袖中的手微微發顫,矜持欠身:“里邊請?!?/br> 房門再度闔上,虞茉摘下帷帽遞與文鶯,朝眼底滿是喜色的溫落雪施禮:“見過表姐?!?/br> 溫落雪徹底收斂起初時的潑辣勁兒,靦腆地牽過她的手,連話音也溫柔許多:“茉茉?已有六七年未見,你出落得越發好看,光是站著不動也叫人晃眼?!?/br> 六七年,那便是原身九歲左右見過最后一面。 虞茉放下心來,眼簾微抬,將溫家表姐打量幾息,發覺彼此俱是飽滿的鵝蛋兒臉,至于眉眼,表姐應是更肖似其母親。 “你在霍家,住得可還習慣?”溫落雪親自斟茶,卻羞于直視,稍稍偏過臉同她搭話,“祖父、爹爹,還有姑母,我們皆掛念著你?!?/br> 語中關切十分誠摯,虞茉自然動容,便誠實道:“昨日剛到京城,尚未適應?!?/br> “是么?!?/br> 說著,溫落雪忍不住又偷瞧她一眼。 因要繪夏蓮,雅間窗戶大開,清風竄進,吹拂起虞茉鬢角的發絲,仿佛是畫中人活了過來。 難怪太子殿下會為表妹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 溫落雪吸了吸鼻子,輕聲問:“你不愿回家,可是怨我爹爹?” 聞言,虞茉微感訝異,轉頭用眼神詢問鸝兒。 鸝兒忙解釋道:“剛來溫府之時,太傅大人已臥病在床幾日,我們也以為小姐當真兇多吉少,便刻意略去一些傷心事不提,包括您被灌毒藥失了記憶一事?!?/br> “原來如此?!?/br> 她正欲夸贊此舉甚好,不至于令老人家病情加重,身側的溫落雪卻先一步哭成了淚人兒,用絲帕緊掩著唇,丹鳳眼通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