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虞茉心想,再復雜也不過是果酒,應當醉不了人,遂淺淺抿一口,的確馨香撲鼻。 趙凌見她露出滿意神情,咧嘴笑了笑,相邀道:“明日是祝神節,街市上會舉行慶典,好不熱鬧。小雨姑娘,可要一同去逛逛?” “好呀?!庇蒈杂置蛄嗣?,漸而食欲大增,“再來一杯?!?/br> 祝神節,乃一年之中唯一不設宵禁的日子。 長街上猜謎、登高賞焰火、城郊燃放天燈,可謂是花樣繁多。 她聽得入迷,瓷杯屢次見底。 趙凌不察,兀自說得口干舌燥,又問:“蒼州有座高山,風景宜人,如今正是花開時節,還能獵到野兔和山豕。姑娘若不嫌累,也可一同登高賞花去?!?/br> 這回,等了好半晌也不見虞茉應聲。 她雙頰透出更勝桃花的薄粉,看似凝望著趙凌,實則瞳孔渙散。 “小雨姑娘?!壁w凌疑惑,“你這是……醉了?” 虞茉抿著唇不言語,眼尾洇紅,一顰一笑間嫵媚叢生。 趙凌看得呆住,只覺胸腔劇烈跳動,似是被勾去了魂魄。他手中茶杯脫落,在椅邊碎裂成幾瓣。 “?!?/br> 眾人皆停下對談,將目光移來。 趙潯率先瞥見了溫酒壺,眉心微折,伸指掰正虞茉的臉。她面色已然酡紅,流露出分明的醉態。 “阿凌?!彼粣偟?,“為何要灌她?!?/br> “冤枉啊潯哥,小雨姑娘才喝了三杯,這酒原是不醉人的?!?/br> 趙潯深深吸氣,知道自己確有遷怒之嫌,耐著性子吩咐婢女:“煮一碗醒酒湯送來?!?/br> 說罷掐了掐虞茉的臉,壓抑翻涌的怒氣:“還能走嗎?” 虞茉蹙著眉頭去躲,茫茫然:“你是誰?” “……” 王妃撥開粗枝大葉的兒子,喚來幾位身姿強健的嬤嬤,提議道:“還是先扶莫姑娘回房歇息罷?!?/br> 趙潯雖不放心,卻礙于男女之防,點了點頭。 待人走遠,趙凌歉疚道:“都怪我太粗心,竟未察覺小雨姑娘的異樣?!?/br> “非你之過?!壁w潯從震怒中抽離,心緒平復,中肯地指出,“她一向不懂得節制,勸也勸不住?!?/br> 語中是明晃晃的親昵。 趙子敬大笑兩聲,終于能坦然地問:“嘖嘖嘖,阿潯,你這是演哪一出?既讓我們幫著隱瞞身份,還對人小娘子事事關心?!?/br> 趙潯耳尖微紅:“皇叔?!?/br> “好,不問了還不行么?!壁w子敬和妻子相視一笑,“你瞧瞧他,還會知羞呢,小木頭也要開竅咯?!?/br> “……” 他神色復雜地望一眼虞茉消失的方向,在心中答,演這一出,自是怕某人拋下他跑了。 虞茉向往安逸,他雖能護她周全,可以二人如今的情意,怕是不能取信于她。 若在此時貿然袒露身份,欺騙在先,朝堂紛爭在后,她一怒之下,堅持要和真正的江辰完婚…… 趙潯不敢賭。 至少,在察覺到虞茉更濃烈的情意以前,不敢輕舉妄動。思來想去,唯有回京后再從長計議。 索性已經送信入京,將江辰支開,不會給她二人撞見的機會。他還有大把時間,可以徐徐圖之。 趙潯面色稍霽,肩上卻陡然一重,聽堂弟問道:“可我聽小雨姑娘說,她想留在蒼州?!?/br> “她不想?!?/br> 趙凌:“……” “回來?!壁w子敬看不下去,笑罵兒子,“也不知隨了誰,這般沒眼力見?!?/br> 樂雁聳聳肩:“那定然是隨了父王?!?/br> 趙潯歸心似箭,約了翌日去書房議事,匆匆別過眾人,由慶言領著去往虞茉落腳的小院。 “可喂過醒酒湯?” 慶言答:“剛服下不久,還未起效?!?/br> 快步進了廂房,婢女們默聲行禮,安靜退至外間。 虞茉已拆了發髻,身著寢衣,端坐在床頭。小臉紅撲撲的,許是心緒亢奮,雙眼睜圓,亮晶晶地望著他。 趙潯屈指在她眉心點了點,溫聲質問:“怎么,這會兒又認得我了?” 豈料她果決地搖頭:“不認得?!?/br> “……”趙潯生生氣笑了,雙目微瞇,試探道,“那,你可認得江辰?” 第29章 夫君 “江辰?” 虞茉緩緩眨了眨眼,眸中似有一瞬清明。 他頓覺有雙無形的手將心臟揪起,呼吸驟停,喉結無聲咽動。 靜了片刻,虞茉柳眉輕蹙,疑惑出聲:“那是誰,小學同學嗎?我不記得了?!?/br> 趙潯松一口氣,劫后余生般的喜悅淹沒了痛楚,竟隱隱交織出細密的快意。 他抬掌撫平她的眉心,面色稍霽:“無關緊要的人,不必記得?!?/br> 虞茉卻朝后仰去,避開他的手。 雖說少年嗓音清越動聽,容貌也俊美無比,可烏發金冠、繡著仙鶴的素白長袍,及窄腰間華貴的黑金蹀躞帶…… 古人? 她端詳的時間頗長,目光全然陌生。趙潯雖知此乃醉酒后的尋常癥狀,仍是不喜,屈指勾起她光潔小巧的下巴,霸道地開口:“茉茉,不許忘記我,喝醉了也不許?!?/br> 聽他語態熟稔,還知曉自己名諱,虞茉眼底少了些許戒備,也的確覺得他眼熟,遂問:“你我是舊相識?” “不是?!壁w潯面不改色道,“我是你未來的夫君?!?/br> 彼此靠得極近,幾乎額頭相抵。他的瞳仁漆黑而深邃,睫羽纖長,唇型亦是姣好。 虞茉的臉慢騰騰地紅了起來。 見她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趙潯輕哂,想著先去隔壁院落沐浴更衣,過后再來陪她醒酒,于是起身:“我一會兒來看你?!?/br> “別走呀?!?/br> 虞茉攥住他的衣擺,環顧四周,從裝潢到擺件俱是古色古色,再加之夜里燈火搖曳,瞧著極為瘆人。 她目露依賴,央求道:“你再陪陪我?!?/br> 趙潯登時心軟得無以復加,復又回來,語含笑意:“好,我會一直陪著你?!?/br> 虞茉將信將疑,上下掃了掃,用殘存的邏輯思維能力分析——她應當是在做夢。 否則,怎么會憑空變出如此符合她審美的少年,還極好說話。 也唯有夢中,才能要什么有什么。 她愈想愈篤定,目光落至趙潯喉結之下的層疊衣襟,里三層外三層,捂得嚴嚴實實。 沉吟片刻,抬眸道:“你穿太多了?!?/br> 聞言,趙潯神情裂了一瞬,不可置信地開口:“你說什么?” 虞茉懶怠搭腔,伸手去扒他的領口,柔軟指腹滑過鎖骨,令趙潯呼吸凝滯。 他額角幾乎要滲出冷汗,忙捉住鉆入中衣作亂的小手,眼尾泛起淡淡的紅,啞聲道:“胡鬧?!?/br> 若說是斥責,語調低沉,幾不可聞。虞茉便未當真,又端詳起他的手。 指骨分明,白皙勻稱,因常年執劍,掌心有一層薄繭。此時抵著她的腕骨,摩挲出細微的酥麻癢意。 虞茉反握住他,將臉輕輕埋了進去。 男子手掌原就寬厚,襯得她愈發小巧。趙潯順勢捏了捏,笑著哄道:“隨我上京好不好?” “有什么好處嗎?!彼龖新晢?。 “好處?!壁w潯挑眉,“你想要什么,我都盡力滿足你?!?/br> 虞茉瞥一眼形狀漂亮的薄唇,羞答答地說:“你讓我親一下?!?/br> 他怔了怔,旋即失笑,垂首在她嫣紅的唇上印了印。 大抵是沒料到夢中情郎如此爽快,虞茉羞赧地捂住臉,從指縫中悄悄打量他。 趙潯被她的舉措勾得心神蕩漾,湊近,在蔥白指尖落下一吻,繼續哄道:“親也親過了,那便是答應我了?” 虞茉早已忘了在商談什么,無所謂地點點頭。 他自是不信,目光掃過博古架上的狼毫筆,干脆攤平了白紙,寫下一份不具效力的契約書,落款為“阿潯”。 “茉茉乖?!壁w潯將筆遞與她。 她被美色沖昏了原就算不得清醒的頭腦,生疏地握住筆,在趙潯飄逸的小字旁簽上難以辨認的二字。 看著兩團墨汁,趙?。骸啊?/br> 他不禁想,虞府請先生來開蒙時,某人會否在學堂打盹兒,以至于一手字連稚子也比不過去。 即便如此,她支著臉打瞌睡的模樣,也當是頂頂可愛。 趙潯彎了彎唇,將契約書疊好,珍惜地放入她送的錢袋中。末了,低聲威脅道:“不許嫁給江辰,知道嗎?” 虞茉歪頭,眸子清亮:“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