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趙潯并不在意,半蹲下身,笑說:“明日動身,帶你去放天燈?!?/br> 虞茉忽而攥住他的手,帶了些許正色:“先前說的解除婚約,可否再緩緩?” 他深覺刺耳,眉間蹙起小小“川”字,想了想,鄭重地開口:“其實,我并非你的——” 話音將落,瞳孔顫了顫。 第24章 強吻 近來鬧暑,虞茉又一貫畏熱,便在外披了件單薄紗衣。 白日里瞧,清透至極,可夜里燭光微弱,緊貼著肌膚,倒也辨不清個中差異。 只她方才去攥趙潯的手,動作幅度略大,竟使得紗衣滑落至臂彎。失了遮掩,露出內里圓潤白皙的肩頭,與鎖骨之下隆起的弧度。 紺色抹胸映襯得肌膚賽雪,驟然闖入視線,于頃刻間攫取了趙潯的呼吸。 也令他方起頭的坦白戛然而止。 虞茉淡定地屈指勾起,在身前攏了攏,繼續道:“其實什么?” 趙潯重重閉眼,語氣微顫:“沒什么?!?/br> 自她的角度打量去,兩簇長睫在少年眼底投下深邃倒影,掩去了一貫冷銳的目光,愈發顯得氣質溫潤清和。 虞茉愛極了他這副模樣。 尤其,觀趙潯在旁人面前總是疏離淡漠,唯獨待自己以柔情。 誰人會不樂于被俊俏郎君如此對待? 亦因于此,她今夜才提出暫緩解除婚約。 虞茉自問對趙潯生了朦朧好感,卻遠遠不能促使她做出恢復虞家長女身份的決斷。 她尚需時間去適應古代生活、去尋求退路,內心深處亦希冀著能尋到回家的機緣,是以暫且無法作出承諾。 可若趙潯并不介懷,未嘗不能定下一年之期。一年以后,再鄭重商議。 虞茉決意將主動權交與他,遂將斟酌許久的說辭一股腦倒了出來:“你若不急著成家,可否一年以后再相商解除婚約的事宜?若你著急,那便按照原先的計劃行事?!?/br> 等了等,未見趙潯應聲。 她訝然垂眸,湊近些許,試圖瞧清他此刻的神情。殊不知紺色布料之上繡的精美花紋,因著傾身動作而倏然鼓脹“綻放”,活色生香。 趙潯狼狽轉過身,清泠泠的眸中欲色漸生。 初時不過一簇細微火苗,短短幾息,已有焚盡理智的趨勢。 “怎么了?!庇蒈灶H為驚詫地問。 趙潯緊了緊牙關,擠出“無事”二字。他如今眼前滿是雪原花開的艷麗場景,體內燥熱難以平息,不便久留,遂大步往外走去。 借著屏風遮掩,他止步,沉聲道:“我先去洗浴?!?/br> 她狐疑地掃一眼,不解趙潯為何要再度沐浴,終是羞于啟齒,只好點點頭:“我等你?!?/br> 半晌,他嗓音緊繃地道:“好?!?/br> 誰知趙潯一去便是許久。 虞茉原就礙于心緒不寧而淺眠多夢,百無聊賴中,竟倚著軟枕糊涂睡去。 待他裹著滿身寒氣回至房中,虞茉正睡得香甜。為免翌日醒來,她腰頸處會酸脹不適,趙潯躬身將人抱起。 “唔~” 身子驟然騰空,虞茉無意識地輕吟出聲。 她溫熱的面頰堪堪擦過趙潯冰涼的頸下肌膚,登時循著本能蹭了蹭。 少女挺俏的鼻尖刮蹭過他喉間凸起,摩挲出奇異的酥麻之意。 趙潯瞳孔驟縮,脊背繃直,如同拉至最滿的弓弦。一丈之距,竟生生行出了萬里路的煎熬。 偏偏這時,虞茉茫茫然睜開了眼。 察覺到如今身在何方,她熟稔地環抱住趙潯的肩,語調因困倦而變得輕軟,喃喃道:“江辰,你還未答復我呢?!?/br> 江辰—— 趙潯頃息間清醒。 他垂眸看向少女毫無防備的側顏,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彼此的距離終究逾越了倫理。 江辰才是她的未婚夫婿。 她,分明是友人之妻。 可不久前,置身于冰涼浴桶,自己竟于心中勾勒她或嬌或嗔的動人神情,放縱了叫囂的邪念。 趙潯瞳孔劇顫,鋪天蓋地的歉疚幾乎將他淹沒。 然而,少女的雙臂柔若無骨,正似藤蔓般纏繞著他。世人眼中的端方君子,即便清醒,仍不愿掙脫。 虞茉漸也發覺他的異常,微仰起臉,懶聲問:“江公子,您啞巴了?” 下一瞬,趙潯用掌風吹熄了燭火。 “……”她簡直氣笑了,罵道,“你做什么?!?/br> 趙潯不愿被窺見此刻狼狽的神情,俯身將她輕放至床榻,語氣因隱忍顯得十分冷硬:“婚約之事容我再想想,楊府如今很安全,我、我睡外間?!?/br> 虞茉自然不知她為表鄭重選擇喚其大名,竟將人驚嚇至此。 她唯獨清楚,提及婚約時,趙潯極為反常。反常到,似是對自己并無一絲一毫的情意。 虞茉怒火中燒,蒙住頭,悶悶道:“你走罷?!?/br> 他耳畔嗡鳴,是以不及往常敏銳。 而帳中俱是獨屬于她的氣息,清甜、細膩,令人回味。趙潯喉結翻滾,沉悶地應一聲,抱著薄被離開。 -- 一夜無夢,醒時,虞茉精神大好。 馬車已侯在楊府正門,身著猩紅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躬身同趙潯交談,軍牢快手進進出出,場面安靜卻也熱鬧。 她率先入輿內等候,因昨日交涉未果,情緒較往常低落。漫不經心地翻兩頁話本,又琢磨起今后。 據說,開陽與安岳王封地之間隔著一座小城,有間開了百余年的食樓。東家的祖父曾是御廚,慕名前來的食客只多不少。 待辦妥了戶牒,她亦想盤下鋪面做些營生,食樓、酒樓便瞧著極好。 虞茉雖不善廚藝,卻善紙上談兵,雇幾位經驗老道的師傅,再以后世人的眼光提提建議,應能博條出路。 如此想著,瞬時不在意勞什子婚約了。 是以當趙潯頂著微微泛青的倦容出現,要同她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虞茉瀟灑地揮了揮手:“我已決意留在蒼州,婚約作不得數了?!?/br> 蒼州即是安岳王封地,富庶更盛周遭。況且,有親兵巡邏,治安亦佳。 趙潯錯愕一瞬,態度卻不及從前篤定,只答說:“待去了蒼州,你若當真喜歡,屆時再從長計議?!?/br> 虞茉很是不喜模棱兩可的答復,下意識要嗆聲,可抬首撞入他沉靜幽深的眼眸,其中情緒,比往日愈加晦澀。 莫名引人深陷。 她登時舍不得說些重話傷他,捻了捻耳珠,退讓道:“也罷,從長計議?!?/br> …… 巳正,不知從何處涌出一批身穿銀盔的侍從,裝載好罪證及繳獲的贓物,行在隊末斷后。 虞茉好奇地探出頭去,指尖在半空輕劃,清點起人數。 “虞姑娘?!壁w潯提了一食盒冰酪躬身入內,道是,“你如今病愈,不必再忌口了?!?/br> 聞言,她當即放下紗簾,在小幾前端坐,眼巴巴地等著趙潯擺好碗碟。 見她恢復生氣,趙潯眸色微動,將勸誡“勿要過量”的話語咽下,改為厚著臉皮道:“可否勻半碗與我?” 既是他出錢出力,虞茉自然點頭,也不過問他為何不多買一碗,只耳根燙了燙—— 趙潯竟討要旁人吃過的東西,罕事。 二人難得平靜地分食了冰酪,趙潯說,此去遙中縣不遠,如此慢行,夜半之前能趕至下榻的客棧。 而方才眼生的一隊侍從出自二部,有幾人縱馬前來,與慶言等人高聲笑談,從劫后余生的喜說至南巡完滿結束的樂。 少年人的肆意乘著夏風竄入虞茉耳中,她轉頭看向閉目養神的趙潯,傾身湊近,央求道:“阿潯,我也想騎馬?!?/br> 有事阿潯,無事江辰。 她倒是收放自如。 無奈一番話說得嬌嬌悄悄,竟令趙潯喉頭微緊,甚至,眼前又浮現昨夜的驚鴻一瞥。 他耳根發燙,面上卻不顯,鎮定開口:“你的傷好全了?” 虞茉心不在焉地“嗯”一聲,趁趙潯不設防,用指腹碰了碰他的耳尖,近乎天真地問:“你很熱嗎?為何雙耳燒起來了?!?/br> 趙潯被刺激得吞咽一下,窘迫避開,薄唇抿成直線。 在她的注視之中,云霞般的緋色迅速染紅了整張臉,活像是敏感的含羞草。 虞茉嘆為觀止,卻也被他皮相流露出的脆弱無害所吸引,忍不住再湊近些許:“阿潯?!?/br> 趙潯挫敗地閡上眼,淡聲應她:“嗯?!?/br> “阿潯?!?/br> “嗯?”他半掀眼簾。 “沒什么?!庇蒈园崔嘧〈来烙麆拥男?,強迫自己望向窗外,少年們你追我趕,她艷羨道,“我想騎馬,我要騎馬?!?/br> 這回,趙潯主動起身。 出去吹吹風也好,至少能平靜些許,不至于三番五次地冒犯她。即便,是在心中冒犯。 慶豐依言牽來通體棕色的駿馬,二部侍從不曾見過“恩人姑娘”,雖不敢上前攪擾,卻或明或暗投來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