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103節
程硯靳將人猛地向后摜,兩人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面色鐵青:“不要臉的倒貼貨也敢說配不配,愛做小三,你就一輩子都躺在陰溝里看我們恩愛偕老好了?!?/br> 原楚聿撣了撣衣服,那手在面前晃過,程硯靳兇狠的目光忽然凝在他的手腕上,不動了。 手繩偏移了位置,藏在手腕內側的桃花扣貼在腕骨旁,另一邊是一顆圓潤光滑的月光白珍珠。 想起曾經無意提起時,原楚聿從來不欲多言的模樣,程硯靳現在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控制不住的怒氣快要淹沒了他。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不懂的? 引狼入室,狼子野心,早有預謀。 程硯靳的指骨因為握拳時繃得太過用力,發出“格格”的聲音,他指著人:“摘下來?!?/br> 原楚聿掀起眼皮不冷不熱地瞧他一眼,當著他的面將手繩重新轉回位置,還光明正大地在那顆珍珠上撫了一下。 程硯靳聲音驟然拔高,怒喝:“摘下來!” “呵?!痹步z毫不懼,“我在書房里還有一對玻璃工藝品,里面有數不清的珍珠,就像我們之間數不清的回憶一樣,你讓我摘掉?你摘得掉嗎?!” “對了,珍珠是我們一起開的,玻璃瓶是她選的,至于手繩——” 他的話語恰時停下,下巴稍抬,像是回到了記憶的錨點,每一個片段都讓他回憶起來時露出當下這樣溫柔繾綣的、遭人嫉恨的笑容: “手繩,是我們一起約會的時候,用她的發繩做基底手工編的?!?/br> 程硯靳上去就是一拳,陰狠詛咒道:“你永遠也沒機會上位的,再買房子再倒貼,她晚上回的也是我們家,有幾次睡你那兒了?” 他看人的表情像一只露出獠牙的狼:“她年紀輕,壓力大,偶爾被心懷叵測的賤種勾引著開了個小差,就這么一兩次而已,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真愛了?老子熬也要熬死你!” 剩下這句話,程硯靳其實說得毫無底氣,可他縱使肩膀手臂都在顫栗,也要自欺欺人地當作那是打架斗毆時的肌rou痙攣。 他說:“又不是她主動選的你,是你窮追不舍?!?/br> 徹底不歡而散。 走之前,原楚聿斜靠在墻上,撫著被拽掉扣子的領子,警告:“你要是敢到林瑯意那里去發脾氣,敢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我今晚就帶她走?!?/br> 程硯靳什么東西都沒帶走,聞言扭過頭,冷冰冰地吐出一個字: “滾?!?/br> 見他要走,原楚聿不耐,兩人之間連窗戶紙都沒了,徹底打破天窗說話:“你現在上去干什么?她還在休息?!?/br> 程硯靳冷冷地丟下一句:“不用你教我怎么體貼她,這是我老婆?!?/br> * 程硯靳還是揚長而去,原楚聿摸出手機,導航到林瑯意愛吃的那家布丁酥,打車離去。 坐在后座,他用帕子壓住額頭,血沁透了雪白的帕子,看起來有些嚇人。 駕駛位的司機頻頻小心翼翼地透過反光鏡偷瞄他。 大概是覺得這種負傷的男人來歷兇險,出租車開得又快又穩,仿佛急著把這尊大佛趕緊送到目的地。 原楚聿視而弗見,只顧著在置頂的對話框里輸入了一句: 【30min】 他發出后手指停在她的頭像上……不知道她睡醒了沒有,離開之前,她睡得可甜了。 手機一震,秒回了一個問號。 他冷淡的表情頃刻融化成春水,眉眼柔和下來,打開相冊,像是有精準雷達定位一般找到他想找的那張照片,點擊發送。 對話框里,是她之前在朋友圈發的一張吃餛飩的照片。 彼時,她配的文字并沒有提到這家餛飩店的只字片語,可他當時覺得她吃到美食時眼睛亮晶晶的模樣太過于可愛,于是將這張照片保存了下來,還點開放大看了許久,在鏡頭里出席一角的紙盒裝紙巾的印刷logo上知道了這家店。 她喜歡吃這家的蟹籽鮮蝦餛飩,加蔥加雙份香菜。 果然,林瑯意很快將想吃的東西滴滴叭叭地發了過來,與他心里的菜單分文不差。 原楚聿唇邊的笑意更明顯,換了一只手按住額頭上的帕子,單手打字: 【想的美?!?/br> 對方沒有再回,他將這短短的一截聊天記錄看了數遍,最后快到了才收起手機朝窗外看去。 怕餛飩時間久了影響口感,他先去的甜品店。下車進店,他的傷看起來還是嚇到了人,身邊總有人偷偷摸摸地看他。 原楚聿神色自若地點了一整大份的玉米布丁酥,買完后還拍了一張貨柜的全身照,問她還有沒有別的想吃的。 她讓他看著辦。 原楚聿將這句“隨便”的意思拓展成了什么都想嘗一嘗。 他少量多類地點了一圈,最后滿滿當當地出了門。 重新打車,去餛飩店。 取號排隊等待的時間,手機忽然又傳來新消息的提醒。 他出神的狀態一斷,立刻低下頭打開手機查看新消息。 她的消息提示音也是獨一份的,不管什么時候,只要聽到聲音,他就知道是不是她發來的。 原楚聿喜歡這種與她有來有回的說悄悄話的感覺,這種浮世間毫無營養的對白一頁一頁地記錄著他每一次起伏的心情,每一條旁人看起來無聊透頂的聊天記錄都是他每每翻看時喚起好心情的靈丹妙藥。 他在期待她發過來的話語。 他能夠自動在腦海里冒出她說這句話時的小表情,語氣,以及落下尾音時不同的語氣詞。 他因這些用想象擴展補足的場景感到甜蜜,他已經相當擅長這件事了,因為在無名、無份、無理由站在她身邊的每一秒,他都是這樣一幀幀為電影畫面上色勾描,將她的一顰一笑刻入腦海中。 就好像,他與她的回憶,真如玻璃瓶中的珍珠一樣,數也數不清。 他垂下眼看去。 屏幕上: 【別來了,也別聯系我?!?/br> 他安靜地將這句話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廣播播報了幾次76號,他都沒有反應過來是自己要過號了。 “小伙子,是不是你的???”系著店里統一圍裙的阿姨將盤子端到他面前,“我記得你,腦袋磕破的那個,76是不是你?” 原楚聿怔怔抬起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應了好久才點了下頭:“啊,是?!?/br> “聽著點號??!叫三遍了?!卑⒁特煿?,用袋子將密封打包盒裝好,遞過去,“好了?!?/br> “謝謝?!彼琅f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所有的對話仿佛是設置好的標準機器人,一板一眼。 熱氣騰騰的、新鮮出鍋的餛飩放在他面前,他卻沒有如甜品店那時一般分秒必爭,而是重新看回了自己的手機。 打字的速度很慢,他輸入: 【小餛飩和布丁酥都買好了,還想吃嗎?】 鮮紅的感嘆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置若罔聞,依舊在對話框里輸入: 【要不要給你放在門口,還是叫跑腿?我不進來好了,不會讓他起疑的?!?/br>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松開手,將貼在額頭的帕子取下來,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頭上的傷口傳來陣陣隱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千百根細針穿透皮rou,深深地扎入骨髓中。 最后的一段話他打了很久,刪刪減減: 【珠珠,我額頭上不小心磕破了,最近可能不太方便見人……剛好你也不方便,沒關系,等……】 等什么呢? 他的手指懸在空中,遲遲沒有按下去。 【傷口有點疼,但是血已經不流了,不會留疤的,你別擔心,如果……】 如果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如果你在的話,傷口怎么會疼? 他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背后縹緲地叫喚著“79號!”,周圍來來往往熙攘人流,餛飩的香氣縈繞在空氣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虛化的電影背景,模糊不清。 而留給他的,只有鮮紅的感嘆號。 和永遠發不出去的信息。 第80章 程硯靳回到地下停車場, 現在他連車也沒有了,只能將行李箱往墻邊一貼,并排靠在墻上怔忪發愣。 他沒有第一時間上樓, 因為原楚聿剛才還在說些什么“她剛睡著”這種欠揍的話。 可面對外人, 他能用詞粗魯地怒罵回去,關上門面對她, 他卻像個熱臉貼冷屁股的慫貨一樣在考慮他是不是應該再給她一點時間? 程硯靳在樓下神志恍惚地停駐了不知道多少時間, 等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的腿開始發麻,等手臂上破皮處終于開始后知后覺地發疼, 他才轉身按下了電梯。 16層,電梯不到一分鐘的路程, 他越是靠近, 就越是克制不住地呼吸凌亂,身體發抖。 他直勾勾地盯著電梯門反光映出的自己,衣冠不整,頭發蓬亂,一眼就能看出剛干過架。 恍惚之間, 他想起自己曾答應過她再也不打架的。 可是那種時候, 要讓他忍氣吞聲, 讓他恭敬謙讓,不如讓他去死。 有誰能夠在那種雙重背叛的場合下保持理智? 他不可能,也做不到在涉及到她的事情上保持大度和寬容。 程硯靳斷斷續續深呼吸, 顫著長舒出一口氣, 極力讓自己的面部表情放松下來。 在禾木痛哭一場,在異地渾渾噩噩三天, 在今天發泄動手,最后在她面前—— 他決定當作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