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38節
程硯靳醒過來了,他見燈沒關,起身下地時不小心踢到了滾落在地上的玻璃杯。 房內他吞咽不及,根本難以從眼前的狀態中抽身出來,可是耳邊的動靜是那么明顯,他幾乎是瞬間就將門外的情形判斷了出來。 他能聽到門板后磕磕絆絆的腳步聲,一聲比一聲近。 門沒鎖。 林瑯意直起身,往后退,似乎想要終止這場荒謬的鬧劇。 身上的重量隨著她的離開一下子抽走,他的小指痙攣了一下,慢吞吞地抿了下唇瓣上水光瀲滟的濕痕,喉結難耐地滾動。 他好像脫離出鬼壓床的狀態了。 選擇權重新轉到他手中,退或是進,而人生二十余載,他從來沒有這樣清醒地、瘋狂地選擇做出一個錯誤選擇過。 他緊跟著坐起來,攥住她的腕子往自己懷里扯,強硬地留住她,像是想將一切窗戶紙都挑破。 她重新跌坐回他身上,而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從他身上掀落下來,然后把她用力按進被褥中。 被子鼓動一下,她的長發如散開的扇面鋪在床榻上,整個人深深陷入被衾中。 天旋地轉間,他壓住她,左手橫著蓋住她的眼睛,俯下身與她纏綿接吻。 “咔噠”一聲,房門把手被轉動。 原楚聿驟然從睡夢中睜開眼,窗簾被風吹起一些,月光影影綽綽地灑進來。 他靜了兩秒,掀開被子下床,起身去了浴室。 第34章 程硯靳最后也沒能將替身這件事想出個頭緒來, 為此,他這幾日連攢局玩樂的心思也沒有,成日圍著林瑯意轉, 問就是一句理直氣壯的“當保鏢”! 原本應該寸陰是競地在被關禁閉之前好好瘋玩個夠, 就像減肥前的最后一頓火鍋,像是結婚前夕的最后一個單身夜, 他早早將日程做滿, 結果到最后一個都沒用上。 林瑯意并不介意,她白天有了免費司機, 晚上還有人越來越熟練的伺候,可謂是夜夜笙歌, 讓她最近連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程硯靳在這樣鞍前馬后唯她獨尊的生活中, 好歹確定了林瑯意與那豆芽菜暫時沒了聯系。 蒼天有眼!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這兩條動態發完,底下的朋友都在問他是碰到什么解氣的事了?還有人逗趣他是不是多次挑戰未婚妻權威被ko,今天終于能在吵架后被掃地出門時保留一床涼席睡大街了? 程硯靳一眼掃到自己朋友圈的回復中含妻量極高,這才突然驚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身邊的朋友都開始默認了林瑯意對他的影響力, 而他居然也在無知無覺中會因為她的一點小事而在意這么久, 甚至愿意為此而拒絕所有的娛樂活動, 在被關禁閉之前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這太離譜了!也太恐怖了! 他明明是追求絕對自由的人,怎么會適居其反地反過來主動將自己束縛在她身上? 這實在太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了。 程硯靳自己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只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這樣將林瑯意的分量提得這么高。 于是靜修營這時候看起來, 居然還有點用處了! 5月25日, 他終于被關進了嶗山寺。 他就像那些圍墻內和圍墻外的人,沒進去之前故作成熟地覺得這是個調整自己與林瑯意關系的好地方。 關進去后……放他出來?。?! 程硯靳第一次四點起床不是因為還沒睡, 而是因為要起來早讀。 起床的那一瞬間,他簡直殺了林瑯意的心都有。 四點!他連在斐濟看日出都不愿意起這么早。 神智不清地被催著去了大雄寶殿, 誦經聲響起,如厚厚的綢布裹在耳邊,令人腦瓜子嗡嗡作響。程硯靳覺得這玩意根本不是在祈福,而是在準備給自己送走。 他越聽越燥,偏偏還要跪坐在廳內將近一小時,一扭頭,看到了同樣如喪考妣的楚弘,頓時來了氣。 當初就不該聽林瑯意的話,應該直接把惹惱她的楚弘當場揍一頓,結果林瑯意后來轉頭就把自己當立威對象,送自己進來蹲大牢。 程硯靳恨得牙癢癢,越看那嘴皮子翕動念經的木然的楚弘越不順眼。 早讀完了,到吃早飯的點,楚弘苦著一張臉盯著自己面前的清粥小菜,只覺得自己本就不是生物鐘的進食點更加沒胃口。 程硯靳一撩海清服在他旁邊一屁股坐下,手臂像是鋼筋一樣重重壓在他肩膀上,楚弘瞌睡都沒醒,立刻人一歪,連忙一個激靈立住背脊。 程硯靳關心:“是不是吃不下?” 楚弘拼命點頭。 話音剛落,程硯靳空出來的那只手立刻端走了楚弘面前的那碗清水一樣的粥,仰頭一口干完了。 空碗被重新放回楚弘面前,因為動作太粗獷,碗身晃動間還碰到了一旁的油餅。 程硯靳轉腔拐調“哎呦”一聲,穩穩接住油餅,然后像是個惡霸一樣送到自己嘴里大咬一口,斜著眼睛睨著傻了眼的楚弘。 “哥……這是我的?!?/br> “你不是不吃?” 楚弘哭喪著一張臉:“我只是有點沒胃口,等下醞釀一下還是會吃的?!?/br> 程硯靳大口咽下餅:“磨磨唧唧,早飯時間只有二十分鐘不知道?吃完了就去干活,我幫你吃飯,你幫我干活?!?/br> 干的活也豐富多彩,洗碗拖地當然不必說,還要洗居士服、打掃房間包括廁所和去后山綠色純天然種植的蔬菜地里干農活! 程硯靳沖著楚弘腿彎處就是一腳:“你去掃廁所?!?/br> 公共浴室是建造在蹲坑上的,集體大澡堂里洗澡還要見縫插針爭分奪秒,指不定這邊拉屎那邊就要洗澡,洗澡時兩只腳還要注意別一腳踩進坑里。 楚弘一進這浴室臉色就煞白一片,眼睛一酸,當場就要流下眼淚來。 “硯靳哥,這里,這里怎么洗澡???”他語無倫次,“我容易出汗,一天不洗澡不行的?!?/br> 程硯靳臉色也不好看,瞧著血壓不太穩定,可還要在楚弘面前招搖撞騙:“你懂什么,沒上過大學就是見識少,國內大學公共浴室就是這樣的?!?/br> 楚弘大驚失色,雙手緊緊抓住拖把柄:“半截簾子,還建造在蹲坑上?” 程硯靳聞不了這個味,走出去老遠才回答:“對,趕緊打掃!” “我要出國,我要出國……”楚弘不住點頭,堅定信念,“我不要叉開腿站在坑里洗澡?!?/br> 程硯靳被抓去洗衣服,他只恨楚弘只有一個人,不能劈成兩半,將那些粗麻搓在手里時將林瑯意罵了個狗血淋頭。 洗了不到一半,他身上先濕透了,一想起公共浴室的環境,立刻罵得更起勁了。 還買什么真絲睡衣,手洗的玩意一個都別想出現在家里。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給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洗一次衣服! 洗了衣服又到了上課的時間。楚弘身上味道不好聞,又死活不想洗澡,被程硯靳拎到打掃干凈的坑位,兜頭擰開花灑淋下,冷水一沖,連水溫都還來不及調。 楚弘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流,好像在這兒洗澡就是侮辱了他的貞潔,連聲哭喊要回家和他再也不敢欺負林瑯意了。 “嚎個屁!”程硯靳罵他,“有這勁嚎給林瑯意聽去?!?/br> 他說干就干,好像早就想給林瑯意打這個電話了,一撥通,立刻塞進楚弘手里,示意他發揮。 楚弘對著手機哭得那叫個肝腸寸斷悔不當初,一口一個“嫂子我錯了”、“嫂子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唯您是尊,您跟我堂哥好好說說放我回去吧嗚嗚”…… 林瑯意在那廂非常安靜,好像是坐在花壇上刷手機耐心等待熊孩子哭完的家長,等到楚弘實在嚎不出來了,才惋惜地來了句: “那事已經過去了呀,我根本沒放在心上,而且硯靳去嶗山寺是爺爺提的,根本沒有提起你呀?” 林瑯意貼心至極地幫助他人鞏固兄弟情誼:“應該是程硯靳喜歡叫上你一起,他把你當弟弟嘛?!?/br> 楚弘破音:“他聽你的!他聽你的!嫂子你幫我求求情我真的住不了這里?!?/br> “他怎么會聽我的……” 楚弘急切道:“我們圈子里現在都知道他聽你的!” 程硯靳眉毛打結:“胡說八道!誰跟你們說——” 楚弘突然把手機還回來,眼含希望:“嫂子說跟你聊兩句?!?/br> 程硯靳接過來湊到耳邊:“喂?” 林瑯意言簡意賅:“你自己的活自己干?!?/br> 電話立刻被程硯靳掛斷,面向楚弘期待的目光,他冷冷道:“接著干?!?/br> 楚弘哭喪著臉洗了一個悲傷絕頂的澡。 洗完澡又要上課,讀法華經,看因果律,兩人都是疲憊萬分,上午的課聽得不住打瞌睡,卻還要被要求出聲誦。 楚弘用吃奶的勁悲傷地把這當ktv大聲嚎唱,被大和尚大力贊揚,獎勵他優先在結束后繼續繞行做法事。 這日子沒法過了。 終于到了中午,楚弘自然是餓得眼冒金星,程硯靳也前胸貼后背,卻還要去田里擇菜,田里都是寺廟自己種的綠色有機蔬菜,需要一筐筐采摘到簍里。 程硯靳體能優秀,可不代表不累,他知道耐力運動時如何保持平穩的呼吸,知道爆發性運動如何瞬時提高初速度,可不知道田里干農活是這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不清楚干活時要時不時直下腰,不然這腰等會就直不起來了,當然了,程大少爺,哪里需要知道這種生活小妙招? 他只顧著像是念咒語一樣邊拔菜邊咬牙切齒地念叨著“林瑯意!”三個大字,手上動作粗暴,拔起蔬菜時拔斷了不少,手重得好像要把林瑯意砍成兩半。 等到干完活一下子拔起腰,他身形巨震,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立刻酸痛得捂住了發麻的側腰,連站都要站不住了。 楚弘早就癱在樹下,這時候也不嫌臟了,也許是第一次坑位洗澡破了“戒”,要再出汗洗澡就沒那么心理負擔了,現在只坐在地上大喘氣。 “哥?你腰不好了嗎?” 程硯靳頓時要罵,才開口,腦海里忽然一閃而過林瑯意汗濕的額角,躺下時尖尖的下巴和燈光下奪人心魄的漂亮眼睛。 年輕氣盛時有些感覺真的來得很奇怪,他都累個半死了,身體還能想起她就活過來。 程硯靳甩了甩腦袋,快速地拉了下衣擺,咬牙切齒:“屁!老子腰好著呢?!?/br> 楚弘面露希望:“監院大和尚說過兩天讓我們把那邊樹上的蓮霧都摘下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賣;還有地里的蘿卜可以做腌菜也要處理……哥你腰好你做吧?” 程硯靳兩只褲腳挽起,露出蜜色的結實小腿,他陰森森地沖楚弘覷了一眼,隨即一鋤頭猛砸進土里,手臂上的汗滴在地上,很快滲透了個干凈。 楚弘一哆嗦,看著那深深陷入土中的鋤頭,連忙改口:“一起干一起干,哥,我腰也很好的?!?/br> 這一通活干下來,晚上上晚課的時候兩個一開始非說九點是個人都睡不著的家伙早早在殿里點著頭打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