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周目2.【小狗眼睛】
“讓傭人收拾就好了,”陳權警告似的說:“你回房間去吧?!?/br> 陳邇嘴唇微動,仍在那站著,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陳邇?!彼兴拿?。 她不甘心地看著他,喉嚨難受地吞咽著想涌出請求的字眼。 “等等?!蹦杰普f著,就繞開陳權向她走去。 “小芷……”陳權叫她的名字,想阻止她的靠近。 “這里,受傷了?!蹦杰贫自谒哪_邊,仰著頭對她露出個友好的笑,她從自己口袋摸出紙巾想幫陳邇擦一下。 陳權視線不覺柔軟,果然是像曲苓一樣的孩子,善良又溫和。 “不?!蹦莻€女孩瑟縮著避開了她的動作。 慕芷的動作落了空,她不在意地站起身,對她還是笑瞇瞇的,“那你要去包扎一下啊?!?/br> 陳權走到了兩人身邊,灰色的影子壓在陳邇的身上,他的手臂輕輕放在陳邇的肩膀上。 “小芷說得很對,陳邇,你現在應該去包扎傷口,對不對?”他的語氣并不嚴厲。 但陳邇知道他現在已經有些生氣了。 她沒有說話,直接轉身離開了。 慕芷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個總是瑟瑟發顫的,有些奇怪的女孩。 其實也不只是她,整個陳家的氛圍都讓她感到怪異,一種隱晦的陰郁的氣氛在這座華麗的宅院流淌。 被打斷了的介紹畫室也不再是時機了,本就舟車勞頓,陳權又若無其事地讓慕芷去休息。 總歸是來日方長。 慕芷的房間門沒一會被敲響了,她打開門,抓著衣角的陳邇站在她的門前。 “陳邇?”她還記得她的名字,笑著讓她進房間。 陳邇抬起眼睛悄悄看她,淺棕的眼柔和地彎著,四肢修長又矯健。她和陳拓長得像,最像的是眉眼處的銳利輪廓和反差的溫柔顏色。 這才是陳拓真正的jiejie,難怪從前她總覺得自己和陳拓不一樣,陳權也總是對她的蠢鈍平靜蹙眉。 原來她不是對的人。 “有什么事嗎?”她站在屋里,只是怔怔地望慕芷,慕芷不得不又開口問她。 “mama的那套首飾是給你了嗎?”陳邇問她。 “啊,是的?!蹦杰泣c點頭。 她嘴唇抿了抿,干巴巴地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言……所有得到這幅首飾的人都會不幸?!?/br> “沒聽過?!蹦杰仆崃送犷^,“怎么了嗎?” 陳邇因為她的平靜似乎有些急躁,“這樣……這樣,你還要留著它嗎?” 慕芷嘴唇微勾,“什么年代了,還有人信這種話嗎?” “而且,與其說每個得到這幅首飾的人變得不幸,不如說每個得到這幅首飾的人都會揚名立萬?!?/br> 曲苓是頗有名氣的畫家,這話一點沒錯,它的每任主人都是聲名赫赫的人物。 陳邇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她從前講不過陳拓,現在也講不過慕芷,削瘦的肩膀萎頓地垂落。 她知道慕芷的話很對,她也根本不是真的這么想的,只是寄渺茫的希望于慕芷聽到這個消息或許能把它隨意地丟開。 陳邇的眼睛仍不舍地望著梳妝桌上那個綠色絲絨盒。 雪白的眼圈還泛著燙燙的紅暈,細瘦的小腿綁著一圈圈白繃帶。 她這幅模樣太可憐,慕芷也懶得逗她了。 “想要?”她坐在椅子上看著陳邇,“想要就直接說,別說那種無聊的話?!?/br> 陳邇沒想到她早把自己看得透透的。 “想要?!标愡儑诉鲋?,“可是……” 可是那是mama留給她真正的女兒的,那本來就該是慕芷的東西。 她只是不甘心,很多時候她只是乖乖地順應著所有的安排,只有這件東西,非常非常不甘心。 但是在這種時刻,她可恥地不想告訴慕芷實話。 慕芷拉過她的手,把東西放到了她的手里。 她緊緊攥著綠絲絨盒,嘴唇慢慢動了幾下,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行了?”慕芷拿起銀勺子,她的面前擺著一塊精致的開心果巧克力慕斯切件,上面嵌著幾枚巧克力碎塊。 她剛剛突然想吃甜品,傭人去外面很快買來,要不是陳邇的到來打斷,她早已經吃上了。 陳邇沒說話。 慕芷一抬頭看見她的神情都有些困惑了。 想要這首飾就算了,怎么這人眼神看到塊小蛋糕也可憐巴巴的。 “……你要吃?”她把骨瓷碟向陳邇推了推。 陳邇艱難地把視線從上面移開。 巧克力這種高熱量食物,她幾乎已經要忘了它是什么味道了,甜品更是不用說了。 “你不要吃這個,”她手指攥著盒子小聲說:“爸爸會不高興?!?/br> “他不高興個什么勁兒?”慕芷不懂,也不打算懂。他管不著她,她也不是為了被誰管才來這里的。 既然這人沒說不想吃,那就是想吃了,慕芷是完全看懂了,直接把陳邇按在自己坐著的椅子上,銀勺子也塞到那只纖細的手上。 “吃吧?!彼笸入S意地靠在椅子的胡桃木扶手上半坐著。 椅子上的人瘦瘦小小的一個,柔軟的黑發披散在肩膀上,白得像是瓷燒制的精致玩偶。 慕芷先前就覺得陳邇瘦得過頭了,只以為是她不愛吃東西。 那只手怯怯地抬起來,慢慢剜起一塊蛋糕,挑進自己的嘴里。 就好像是某種非常謹慎的小動物在池邊飲水,慕芷半低著頭很有趣味地看著陳邇。 那口蛋糕絲滑甜蜜地化在嘴里,整個人似乎都被甘甜充盈了。 “很好吃?!标愡冦曋鬃虞p聲說,抬起眼皮就對上慕芷的眼神,她瑟縮著又垂下眼。 慕芷看到她剛剛的眼神就像小狗一樣,亮晶晶的光亮在黑漆漆的眼珠里流轉,一小截雪白整齊的牙齒因為嘴唇的笑弧顯露出來。 ……一塊小蛋糕而已,就露出這種表情。 也不知道這便宜老爹平時怎么對待她的。 “你弟弟呢?”慕芷問起來。 她來的這半天,沒見到這位隱約知曉著的人,也沒人提起過他。 她更想知道,那位弟弟是不是也跟陳邇一樣纖細到可憐? 否則,憑什么。 陳邇慢慢吞下嘴里的食物,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突然問到陳拓。 “他在迦州讀書?!标愡兓卮?,又補充道:“跳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