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災 第68節
并且在目前這種, 對于人類極為不利的環境下, 這種思想一度非常盛行。 這部分人認為變異昆蟲才是人類的終途。只有放棄人類的一切,徹底選擇去做一只蟲子,才能夠活下去。 他們一開始被稱為放棄派,主張人類應該放棄抵抗, 把這個世界讓給變異昆蟲。 這些人為了宣揚自己的主張,做了一件很極端的事情——他們脫光自己身上的衣服, 光禿禿的去往野外, 把自己送往變異昆蟲的口中。 他們認為這樣,他們的靈魂會在變異昆蟲的身上轉世, 下輩子就會成為一只變異昆蟲。 當然, 由于這種人太極端了。他們很快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這個流派自然就沒有繼續走下去。 但是這種投降放棄的聲音一直不弱,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強大的戰士??傆幸恍┤?他們沒有那么堅定。 甚至在這種痛苦絕望,看不到未來曙光的日子里,他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這種不在主流認知里的流派就仿佛成為了他們可以喘口氣的地方。 治安所跟著群蟹教斗智斗勇很長一段時間,之所以一直根治不了,是因為你沒有辦法治愈人內心的絕望。 這也是為什么周含香會親自出手調查這件事的原因。事關尹青荇,她不得不重視這件事。 如果那些家伙真的做了些什么,干擾到了尹青荇接收傳承,又或者導致她傳承失敗——想到此,周含香的眼睛慢慢沉下來…… 好在朵良這個人確實有一些問題,但跟那群小丑們沒什么關系。按理,在獲得真相,知道一切都是偶然的時候,周含香應該轉身離去。 可是她卻在接收到尼娜的目光之時,意外的熟悉感讓她沒有這么做。 跟照片上不一樣,此時的尼娜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朵良已經無法忍耐下去,他自然是不想看見尼娜為了一時意氣跟著其他人去野外送死。 他準備出去阻攔,但是目光在移向周含香的時候,遲疑了一瞬。 他張了張嘴:“大人……” 周含香眨了眨眼睛,從某種回憶里走出來。那已經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了,她把斗篷抓緊了一些,往后退了一步,身形隱匿在黑暗之中。 “你覺得你阻止得了她嗎?”在朵良準備出去的時候,身后的周含香突然出聲道。 朵良的手已經按在了門上,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天人交戰:“但是,我總不能看著她……” 周含香意有所指:“下面的那些探險隊雖然有想讓年輕人吃點苦頭的意思,但也并不是真的想比他們去送死?!?/br> 朵良被周含香點醒,知道自己關心則亂,這么多人盯著,他們怎么會真的讓這群年輕人獨自面對變異昆蟲。 · 被尼娜問敢不敢打賭的青年做出被嚇了一跳的模樣,拍著胸脯道:“哎喲,真的被嚇死了!這是哪位'大人物'過來,竟然問我敢不敢打賭?是賭你們能在變異昆蟲的嘴里活五分鐘嗎?” “個子不高,口氣倒是不小。如果說那群家伙是廢物,那你連廢物都算不上,小朋友,你知道什么叫做點心嗎?” 尼娜還沒有怎么樣,但是她身后的年輕隊員卻個個氣得不清:“你怎么能這樣說人!” 尼娜叉著腰:“說我是點心,那到時候比不過,你不是連點心都不如。哦!我知道了!”她捂著嘴,一副發現事情真相的樣子:“你不會是不敢賭吧?” 剛剛還氣得不清的年輕人立刻學著之前被人嘲笑的樣子,反過來嘲笑青年:“對??!你不是不敢吧哈哈哈!” 那名青年嘴里“嘖”了一聲,不僅沒有被這種劣質激將法所激,反倒是被尼娜裝模作樣的樣子逗笑了。 笑了一會兒,他攤起手,竟是耍起無賴來:“對對對,我還真就是不敢了,哪里敢跟您這樣的大人物打賭,我們這種小人物可是很脆弱的,也就只能單手拎著一只變異蚱蜢串烤串。不像您,昆蟲還沒挨到你身邊,估計您就要倒下了?!?/br> 年輕隊員們紛紛扭頭看向尼娜。 尼娜“呸”了他一聲:“說這么多,不就是不敢嗎?哼,我還以為多有本事,連我們這群廢物點心都不敢比?!?/br> 青年還沒說什么,他背后的隊長皺著眉頭叫了他的名字:“慶玉!” 他個子要比慶玉高一個頭,走過來像一座小山,甚至目光都沒看尼娜,而是對著那個年輕小隊的隊長道:“我建議你,如果要去野外,最好還是找一個有老手的隊伍帶著?!?/br> 不等年輕小隊的隊長出聲,他轉身就要準備離開。慶玉本來也要跟上,結果尼娜小聲說了一句:“切,不還是玩不起?!?/br> 本來松了一口氣的年輕隊員驚訝的扭頭看向尼娜。 他們以為她是故意這么說,沒想到她竟然真想跟人家比! 慶玉的腳步頓了一下,準備當沒聽到繼續往前走。但是他發現隊長的步伐也停了下來。 隊長扭過頭,目光第一次朝向尼娜。慶玉意識到隊長是真的生氣了,他竟是調轉腳步,準備阻攔:“隊長?” 隊長站在尼娜的面前,尼娜的整個天都仿佛被遮住一樣。她不得不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下顎。 慶玉小聲說:“她估計說得玩的,隊長,小孩子嘴瓢,算了吧?!?/br> 尼娜意外的看了慶玉一眼,沒想到這個嘴賤的男生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幫她說話。 隊長的聲音像是打雷一般在尼娜的耳邊響起,震得她耳朵隆隆的:“不是要打賭嗎?你想賭什么?!?/br> 慶玉:“隊長!” 尼娜個頭只有那么小小一只,在隊長的襯托下,就像是一個袖珍娃娃。面對這樣的巨人,她竟是不害怕,倔強的抬起下巴:“就賭誰能夠第一個在野外殺死變異昆蟲!” “呵?!标犻L從胸腔里砸出一聲笑聲,發出轟鳴一般的震響:“好!” 年輕隊員一擁而上,聚攏在尼娜的身邊。他們臉色焦急:“喂,你來真的??!” 尼娜不解的看向他們:“你們不想證明自己嗎?他們說你們是廢物,不相信你們能夠做到。 你們不是不服氣嗎?我給你們爭取來機會,你們為什么不高興? ” 年輕隊員幾乎要抓狂:“那我們要是輸了呢!不對,我們怎么能贏!那可是成名已久的探險隊!你看到那個隊長沒有!我們加起來都不夠人一只手指頭捏的!” · 原本在旁邊以為這件事搞不起來的朵良手指頭都要把窗臺扣掉了,他回頭望向周含香:“你不是說他們不會讓她胡鬧嗎?” 周含香的目光長久的落在尼娜的身上。 她忽然問了一句跟朵良問題完全不想干的問題:“你之前……接觸的她跟現在性格一樣嗎?” 朵良愣了愣,他似有些不理解:“什么意思?”接著他用回憶的語氣:“沒有吧……那個時候,我是做了變裝,沒有跟她進行太深的接觸。我記得……我剛找到她的時候,她就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br> 他想起來了:“我看她那樣子,就想帶她走,結果她反過頭來就咬了我一口??傊筒皇鞘裁从懴驳男愿??!?/br> 他說起這個,有點生氣,又有點難過:“她是我見過最難哄的小孩,帶她去蚯蚓山脈,一路上她就逃跑了無數次。一不留神,她就會跑不見了。 ” “跟她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一直把我當壞人防著,防著就防著吧?!彼皖^說:“我也沒告訴她我的真實身份,就這么把她送到地方,我跟她說,我要走了。前面就是蚯蚓山脈。接下來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br> “當時我要是多關心一下她就好了。但是路上把我的耐心都耗干凈了。我什至沒有仔細想過她這樣一個孩子從哪里找來蟲卵,我只想著,我給她的,估計她也不會要。她自己有也挺好的?!?/br> 他摸了下眼睛:“我走了一段路,回頭發現她站在原地看我。我想這孩子還不算那么沒良心。結果剛想完,她扭頭就跑,像是后面有什么東西追一樣,一下子就跑沒影了?!?/br> “哦?!彼葡肫鹗裁矗骸拔野盐业囊患L衣給她,讓她不要讓人發現她是純凈人。否則會把她遣返回去?!?/br> 他注意到尼娜現在身上早就沒了那件風衣,苦笑了一聲:“她可能一離開我,就把那件風衣扔了吧?!?/br> 周含香越聽越覺著,朵良描述的尼娜跟現在外面那個尼娜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外面的尼娜明顯要張揚許多。 這種近似于魯莽的單純,她已經好幾百年沒有見過了。 她在尼娜的身上看到了一點陳妮的影子,不是那個當上部長的瘋女人,而是最開始,那個剛被周洋剛選擇當第二任鑰匙的陳妮。 那個時候的陳妮作為一個十幾歲的高中生,一下子被委任這樣的大任,是有很多人不服氣,覺得她是走后門。 一個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呢! 當時,陳妮就是這樣子,明明自己都沒底氣,卻依舊叉著腰,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敢不敢比一比?” “背后說人算什么東西,不服氣那就比一比!” 別人就說:“您是大人物,我們這種小人物怎么敢跟你動手?!?/br> 幾乎是一樣的對話,就連應對也是一樣的。 陳妮不屑的哼聲:“不就是不敢,還裝模作樣?!?/br> 旁人也覺得她在強撐,也沒想要真跟她比。 但是她硬逼著人跟她賭,不賭就是沒種。 最后雖然贏了,卻贏得很慘烈,畢竟她才受過多少訓練,哪里真的能跟這些在部隊里浸潤多年的人比。 那人完全是被她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嚇到,才認輸的。 周洋知道這件事后,一句話不說,拉著她去練習室里對練。一個月后,陳妮就已經能夠不需要再用那種不要命的打法把人嚇退了。 她一開始確實是沾了關系的光,但是她付出的從來并不比任何人少,然而關系戶三個字卻一直伴隨著她。 她甚至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表現出更強勢的一面,才能讓別人心悅誠服。 周含香再看過去,尼娜已經抓著腦袋一臉苦惱:“你們不敢比?那怎么辦,我還要找人的!” 她收回視線,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陳妮已經過世幾百年了,她的葬禮,自己親自過去,確認這個瘋女人真的死亡。 否則,她總擔心她還會再弄些幺蛾子出來,特別是最后幾年,陳妮也許意識到自己時間不多了,變得越來越瘋狂。 · “找人?”年輕隊員們被尼娜的話給弄懵了:“你剛剛那樣放話,結果你不打算跟我們一起?” 旁邊看熱鬧的探險隊們哈哈大笑:“現在怕了?還有機會!” “趕緊認個錯,聲音放甜一點。剛剛怎么說的?”有人學著尼娜之前說過的話,掐著嗓子重復了一遍。 那幾個年輕隊員就沒有丟這么大的丑,幾乎要鉆進地縫里去。年輕隊長勉強撐住,他對尼娜說:“沒事,你幫我們出聲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這本來就不是你的事情?!?/br> 有個年輕隊員幾乎崩潰:“隊長!”他受不了道:“本來事情不至于發展到這一步的!” 他們這樣的表現更是逗得旁邊看熱鬧的探險隊們哈哈大笑起來。 有的人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久沒有看到這么有趣的樂子了!” 慶玉倒是對現在的發展喜聞樂見,一高興,嘴巴就忍不住犯、賤:“哎喲——我還以為多有能耐呢,結果就這啊。這都還沒進野外呢,你們這小船就要翻了???” “還賭不賭了?是不是不賭了?” 年輕隊員這會兒也顧不及面子里子,正要扭頭屈辱的喊不賭了!結果話還沒出來。 旁邊一個聲音比他更響,更亮。 尼娜扭過頭,看向慶玉:“誰說不賭了,現在計劃臨時有變,他們不跟你們玩了,我一個人來跟你們賭!” 年輕隊員震驚的看向尼娜,很想要晃一晃她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么。 這下子,慶玉也有點下不來臺了。他第一次有些不自在的抱住胳膊:“……嘶,你不是要找人嗎?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