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在無人時對自己承認：在這個過程里，蝙蝠俠同樣也被這些孩子們所拯救。

    勇于犧牲的，終將得到自己的酬報。

    嗚嗚真好，我們蝙蝠家族就是最棒的。迪克心想，現在就是讓對面這群戴著貓頭鷹假面而藏頭縮尾的鼠輩看看，沒有人能穿透蝙蝠家族的防線傷害到布魯斯。

    嶄新的怒火在他心底燃燒，迪克認為剛剛杰森得出的新思路十分說的過去：既然老牌貴族鮑爾斯的家主都是貓頭鷹法庭的一員，那么這群老朽的上流成員因為韋恩企業的“哥譚明日計劃”動了他們的利益而要針對布魯斯動手，這就很有道理。

    唯一說不通的是：為什么鮑爾斯要雇傭雙面人對布魯斯提前預警？

    迪克不是家族成員里最擅長做偵探的那一個，但他是和蝙蝠俠搭檔時間最長的羅賓。迪克敏銳地抓住了一點：

    ——也許，鮑爾斯是被人提前控制住了。

    幕后之人想通過鮑爾斯對布魯斯預警些什么，而鮑爾斯依然不死心。她雇傭的不是拿錢辦事的第三方，而是阿卡姆瘋人院的雙面人。哥譚所有人都知道雙面人在墮落為這座愚人村的瘋子之前，是和布魯斯關系特別好的“光明騎士”，這一定引起了貓頭鷹法庭其他成員的注意……因此當蝙蝠俠找上雙面人問情報的時候，貓頭鷹法庭在最后關頭試圖殺人滅口。

    這一舉動惹惱了事件背后的那個人，鮑爾斯最后的死狀十分凄慘，精神崩潰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迪克來回把自己的思路咀嚼了兩遍，然后分享給了所有的家族成員。他認為貓頭鷹法庭不可能因為一個鮑爾斯的死亡就偃旗息鼓，并且目前尚不能證明猜想之中插手的第三方是否存在，但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那么他/她的手腕，也太過正邪難分了些。

    至于布魯斯。迪克突然明白過來為什么今天一大早布魯斯就執意要來韋恩大廈上班:

    他在把自己當做誘餌。

    迪克：“………………”

    布魯斯?。?！他在大腦里尖叫：你不要太愛了，這種事情應該讓蝙蝠俠全副武裝沖進貓頭鷹群里殺進殺出，你在湊什么熱鬧——你要是被貓頭鷹綁走了可怎么辦？？

    韋恩家族的長子也開始感到窒息。有時候他也挺搞不懂自己養父與導師的感情的，明明兩個人嘴上都絕不承認說著恨，行動上卻可以為對方去死。

    ——不要??！這種事情不要啊啊?。?！

    迪克無聲尖叫。他也把這個大概率確鑿的推測發給了所有人，而每個人都同意布魯斯不可能這么早就起床上班，他一定是故意的，是早有預謀，是為了蝙蝠俠而要犧牲自己。

    迪克哽咽了一下，他又一次確定這個世界上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只有蝙布感情是真的。他發誓今天也要為了養父和導師的感情努力奮斗，明明他們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談起戀愛卻非要遭受這么多折磨，這個地球是如此不公平。

    年輕的英雄調整了一下蹲伏的姿勢，把重量更多放在右側大腿上。作為蝙蝠家族里目前唯一一個獨立到布魯德海文、并且給自己取好新代號的青年人，他今天穿好了夜翼的全副裝備，負責占據至高視野，用來指揮全場。

    而現在，敵人登場了。

    在熱成像儀的視野下，數十名攜帶武器的敵人潛入了韋恩大廈。

    “杰森去一樓堵門，達米安負責中間的樓層，所有武器裝備都準備好了，你們自己拿。提姆，疏散所有員工，把門禁放下?！钡峡酥笓]道。日常生活里柔軟豐沛的情感從他聲音里隱沒，留下來只有鋼鐵般不為所動的冷靜和決意。迪克偶爾會因為自己聽起來如此像蝙蝠俠而感到驚愕。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身姿矯健的藍鳥從空中一躍而下，蓄力踢擊正中敵人下頜。他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掐住對方脖頸推到平臺邊緣，直視那雙戴滾圓護目鏡的眼睛：

    “貓頭鷹法庭要對韋恩做什么？”夜翼冷冰冰地問，“回答。否則你會知道這里離地面有多高?！?/br>
    【作者有話要說】

    *彩蛋，被夜翼拷問的利爪：威廉·科布，迪克的曾祖父，但是貓頭鷹法庭成員，哄堂大孝了（但這不重要，僅是彩蛋）

    ——2024年3月11日

    其實一直在線的阿蝙：“……”

    非常感動，但真的不敢動

    以及大藍鳥你也好愛啊，斯哈斯哈

    第18章 第八個貓頭鷹

    布魯斯·韋恩站在窗邊。

    他今天穿了套全黑的西裝，一朵艷紅的口袋巾插在胸前。這副裝扮使男人充滿了上個時代老牌貴族的威嚴感，就是那種流著藍血的名門，屬于新階級無論如何拿錢也砸不到入門門檻的天譴之別。常有人這樣描寫韋恩：他像舊時光的活遺物，是黃金時代曾培育出的最好的權貴，行事荒唐，看似脆弱，實則扎手。

    許多與布魯斯·韋恩有過生意往來的人也這樣認為。其中有不少人被韋恩的八卦頭條給騙了，他們雖不盡信那些蝙蝠俠將韋恩盡情凌辱的文學，但多少留下一些刻板印象：即韋恩是個空有外貌的漂亮蠢貨，自從八歲以來再也不曾長大，是韋恩企業推出的吉祥物，若不是蝙蝠俠捍衛他的權利，早被哥譚的名利場吞吃干凈。往往這些人帶著這樣淺薄的設想來，等離開韋恩企業的時候摸都摸不著頭腦——自己剛剛是怎么簽下了那個明顯吃虧的合同？

    事實上韋恩很會談生意。他確實從小受到老式貴族的精英教育長大，即：什么都要學，什么都要會。如果你不會，你至少要學會指使已經學會的人，從而最終達成你的目標。這樣的教育從未終止過，哪怕在韋恩八歲之后，他非但沒有停止學習，反而學得更多。

    但他年幼時無法坦率面對這一點。他不是不學，而是沒辦法坦坦蕩蕩地去學習……去做一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事。有時候墮落讓他產生一些懲罰自己的快樂，但焦慮緊隨其后。學生時代的哈維可以為此作證：韋恩明明可以取得全校最優秀的成績，但他過于頻繁地換課，以至于所有科目的教授都拒絕為他的在校表現給出一個高分。

    韋恩只是全部學會了，但他從來不說。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察覺到：扮演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確實是他的保護色，但偶爾——偶爾，他也從旁人不屑的目光中，獲得一些自厭的快樂。

    啊。確實他的心理狀態從來都算不上健康。韋恩對此有自知之明，但大家都是哥譚人，這點不健康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布魯斯因為突如其然的回憶微微笑起來，頗有點自嘲的感覺，那雙藍眼睛走神一樣盯著窗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坐擁金山銀山的闊佬到底在笑什么，他是看到什么了嗎？是飛機嗎，是鳥嗎，是超人——亦或貓頭鷹？

    這樣的表現使來人感到不快。確然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布魯斯·韋恩沒將他放在眼里：

    “我想說我非常在意這次會面。我會坦誠我期盼和你見面有很久了——但似乎你并不是這樣認為的，布魯斯?！笨腿苏f。

    這句話讓布魯斯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他沐浴在哥譚的夕日下，韋恩大廈頂層通透的玻璃窗慷慨地把所有光芒都投射在他身上，讓這個本已擁有一切的人站在光里。

    “你是？”布魯斯問。

    這個問題未免過于傲慢，以至于來客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掩飾性地理了理自己的領帶?！傲挚稀ゑR奇，”穿白西裝的男人說，“我必須先假設韋恩企業已經收到了我的拜訪邀請，或者你事先了解過我的身份？”

    “嗯——”布魯斯拖長聲音用鼻腔“嗯”了一聲，然后說：“抱歉，”他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過來找我的必然是敵人，你看，外面已經打起來了。若你只是約了個錯誤的時間，你可以更改預約下次再來，提姆就在樓下的辦公室?！?/br>
    林肯不得不再次吸了一口氣。他開始感覺怒氣上涌，他本以為今日過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功課，但沒想過韋恩會這樣強硬，這樣渾身是刺——到底是誰給了他膽量？媒體上韋恩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應該被蝙蝠俠揉圓搓扁嗎？林肯沒有后退。只是他再怎么掩飾，最初熱情洋溢的笑容都從臉上消退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布魯斯，我認為這不是正確的待客之道，我不希望和你的友情還沒有開始就這樣匆匆結束?！绷挚贤白吡藘刹?，“也許是你們的預約系統出了錯。請一定要讓我正式介紹自己：我是馬奇風投的首席運營官，也是這一屆哥譚市長的候選人?！?/br>
    布魯斯·韋恩仍站在落地窗前。林肯離他近了，他和韋恩那雙藍眼睛對視，卻意識到韋恩似乎根本不在看他，那雙瞳仁微微擴散，簡直像視網膜上貼了個vr而韋恩正一頭栽進另一個虛擬世界似的。

    這真的太侮辱人了。終于林肯臉色也冷了下來，“韋恩先生，”他壓低嗓音說，“你真的不想要我的友誼嗎？”

    布魯斯眨眨眼，回神一般露出微笑?！坝颜x，當然，友誼?！彼f，“人們總是想要韋恩的這份人情，而你又想為此支付什么呢？馬池——啊，等等，對，馬奇——馬奇先生?！?/br>
    林肯·馬奇沉著一張臉，右手在無意識間攥成了拳。這一刻他打翻了原定的計劃，他承認自己原先沒想到韋恩是這樣軟硬不吃、傲慢氣人，他也不愿意承認：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感到嫉妒。

    “是你先拒絕我的?！绷挚险f：“布魯斯·韋恩，貓頭鷹法庭向你問好?！?/br>
    布魯斯同他對視。林肯突然從那雙本應該恐懼害怕的藍眼睛里看見一些沉靜……理智……評估的神色，這讓他感覺自己才是被法庭一直盯著的那個，這同樣使他刺痛?！澳阍诳词裁?？”林肯的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激烈，“你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為什么不害怕??？”

    布魯斯微微揚起眉。這個神色令林肯有了自己才是那個走進陷阱的獵物的感覺?！芭??！辈剪斔孤掏痰卣f。

    現在林肯把手放進了口袋里，摸到武器給了他一些心理安慰。平時的布魯斯·韋恩一定是這個人的偽裝……林肯在大腦深處無意識地想到，真實的韋恩居然能給人帶來如此大的壓迫感？到底是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整個哥譚都被這個人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流連花花世界的公子哥！也許蝙蝠俠才是兩個人之中位于下方的那個！

    ……還好布魯斯的偵探技巧沒讀到這個。如果他知道自己對人類恐懼心理的運用，竟然在壓迫敵人心態之余最終還能拐到蝙布cp上面，他說不定對這個世界的cao蛋程度會有一點新的認知。

    但他現在已經提起了興趣，他的注意力從遠程式控制處理器——也就是隱形眼鏡——轉了回來，在意識到孩子們在戰斗中能夠應付得來以及普通人大概都跑了出去之后，布魯斯饒有興致地研究起面前的新敵人。蝙蝠電腦已經給了他答案：林肯·馬奇，白手起家的金融大亨，一邊做慈善一邊積極競選哥譚市長，不過布魯斯·韋恩之前沒給他投過選票。

    這個人的人生履歷似乎很是干凈，而身份又不是那群哥譚淤泥里的老牌貴族。

    這樣的人，到底為什么會成為貓頭鷹法庭一員？

    布魯斯斟酌著林肯的情緒波動，從他輕易的心理破防中品出一絲明顯的嫉妒。

    ——這讓他想起他生命里遇到的一些敵人，他們曾經是他的舊友，是他過去無話不談的玩伴。這些人最后走向他的反面，所犯下的原罪就是嫉妒。就像托馬斯·埃利奧特，湯米——緘默。

    天啊。有一些夜晚布魯斯也曾陷入這樣的情緒中：他不能理解別人都羨慕自己什么。他愿意給出自己的萬貫家財，給出一半生命，給出他的全部，換回父母仍在的時光。

    他憎恨別人對他的嫉妒。

    而林肯·馬奇對他的嫉妒來自哪里？

    “為什么，”布魯斯慢慢問道，“為什么是我？”

    林肯同他對視。片刻前人模人樣的假面被撕破，仿佛來自污水坑的陰暗情緒浮了上來。林肯不著急動手，他似乎胸有成竹認定貓頭鷹法庭今天能達成所愿，又好似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里。那張面孔微微扭曲，林肯咧出一個兇狠的笑：

    “‘青柳小屋兒童福利院’，你記不記得這個地方，布魯斯？”

    過去的記憶和耳邊蝙蝠電腦同時給出答案，布魯斯回答說：“我父母曾經投資過這個地方?！?/br>
    “正是、正是。我就在這個污水坑長大，你絕對想不到那是怎么樣一個地獄……我曾為了一口食物出賣自己的靈魂，也眼睜睜看著希望就這樣從自己面前溜走。你記不記得瑪莎領口上有一個黏土做的心形胸針？天啊，那是我給她做的?！?/br>
    “你是說……我的母親除了投資之外，也去福利院拜訪？‘希望’又是什么意思？她曾想過收養你？”

    “不不不，你怎么這樣傻！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林肯大聲笑起來：“那是我們的母親??！瑪莎·韋恩，她明明也是我的母親！”林肯說，“——當然，她把我丟進那樣一個垃圾坑，絕對不是你的錯。是不是，布魯斯？”

    布魯斯沒有對此評價。他的理智占據上風，竟顯得冷酷無情?！啊鞘遣豢赡艿?，”布魯斯低聲說，“我的父母從未孕育過第二個孩子，更別提把子嗣扔進福利院。這不可能?！?/br>
    林肯譏誚地看著他?！澳鞘窃谒麄兩裰菊５那闆r，如果當時發生了車禍呢？在你四歲的時候，是不是，瑪莎在那次車禍里流產了——然后就遺棄了我??！是我，他們拋棄了我！我是托馬斯·韋恩二世！這一切本該都是屬于我的??！”

    布魯斯平靜地同林肯對視。你所相信的恰恰證明了這一切不可能發生，他想這樣說，而落地窗外突然傳來了清脆的敲擊聲。

    兩個人同時轉頭望去。哥譚的夕陽下，一只碩大的梟鳥屈膝蹲在窗外，面具下浮現一個古怪的微笑。

    “這蠢貨被貓頭鷹洗腦了，別聽他胡扯?！?/br>
    這位不速之客彬彬有禮地說：

    “咱們可沒有這么一個弟弟。別聽了，布魯斯?！?/br>
    【作者有話要說】

    *林肯·馬奇，和他“托馬斯·韋恩二世”的人設，都是n52蝙蝠刊的官方設定（是的官方就是這么顛）

    *隱形眼鏡，也是n52蝙蝠刊搞出來的工具，電影《新蝙蝠俠》也有這一段

    *不是鳥，不是飛機，是超人。官方名臺詞來著hh

    ——2024年3月12日

    梟總：弟弟變成了兩個，但是有個贗品。我可是出了名的不吃代餐（？）

    天降兄（夜梟）弟（林肯）

    阿蝙：？

    阿蝙：？？？

    第19章 第九個貓頭鷹

    現在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位新客人身上。

    布魯斯仔細端詳著對方，從那身被夕日照亮的金屬鳥羽狀披風，到冰冷的機械動力戰甲，與那道頭盔斜斜向上的尖角——配合這個人唯一裸//露出的下巴，實在像是一只正在微笑的貓頭鷹。他同時感到這個人也在打量自己，細致的、滿足的，像看一個過去未能得到的玩具，或緬懷一張已經燃燒的畫像。這讓布魯斯感到一些不快和古怪。

    “現在?！眮砜皖H有禮貌地說，“布魯斯，向后退一步。為我打開窗戶，或者你更喜歡一個砸碎了的防彈玻璃？”

    布魯斯·韋恩當然不喜歡破碎的防彈窗戶。他同樣不喜歡這個人理所當然、居高臨下、命令似的語氣，凡是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人，要么是一國的君主，要么是戲劇里的丑角。他認為面前這個兩者皆不是，但他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些刺痛他神經的危險氣質。布魯斯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掌按在感應裝置上，用掌紋開了窗。

    落地的玻璃窗洞開了。來自哥譚的風從下向上吹卷，把這個人的金屬披風往后拉拽，有一瞬膨脹成展開的鳥翼?！岸嘀x?！眮砣苏f，站起身款款走進韋恩大廈頂層，輕飄飄得像是感受不到哥譚的重力。他臉上浮現愉悅的神情：“你還是這么聽話，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