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37節
程令雪趴在樹上暗中打量他。 姬月恒雙手散漫地搭在膝頭,望著澄凈如洗的天際發呆。 她無端想起去歲在錢府那個驚心動魄的月夜,她躍過墻頭,見樹下有個白衣玉冠的公子獨自對月傷懷。 有心事時的他,像映在湖面的明月,一起漣漪,便成碎玉,而她自己似乎特別喜歡看姬月恒瀕臨破碎的模樣。 譬如從前曖昧時分。 譬如此刻。 她目光復雜地看著姬月恒。他沒發現她,玉面微仰,沐浴在寒涼秋風里,似沾了血漬又被擲入水中的琉璃瓶。 溫潤干凈,宛若新生。 看來他的病態也隨身體的病痛被治愈了,程令雪不無欣慰。 畢竟是她一路看著的公子…… 呸,她這不自覺愛憐他的脆弱,想當他爹的心態怎還沒改! 程令雪又想起那時她面紗不慎落在他臉上,他將面紗摘下,嫌棄地往身后拋過來:“錢府的舞姬也太無禮,嚇著賓客,不說兩句客套話就要走么?” 雖說很欠揍,可回想他彬彬有禮卻暗藏危險的語氣,她心里竟像遠處被秋風拂動的湖面,有漣漪圈圈漾開。 程令雪掐了自己一把。 她是瘋了吧! 她淡漠地收回目光,但是好怪,忍不住,她又望向看了一眼。 迷茫的杏眸中倏然漾起怒火—— 她想起來了! 那時他愣住了,袖中還咕嚕掉落什么東西,聽動靜似乎是個瓶子! 他要給她下毒! 悸動蕩然無存,程令雪摘下一顆柿子,“咚”,準確地砸在青年肩頭。 “嘶——” 姬月恒被柿子砸得喉間發出吃痛的悶哼,格外引人遐想。 他拾起柿子放在手中端凝,因砸他的是她,帶來的痛意也讓他興奮微顫,他用帕子小心擦拭后妥善放入袖中,頭也不抬,聲音微啞。 “七七,我還想要?!?/br> 程令雪:“……” 能不能別說得這么不清不白。 她沒搭話,姬月恒抬頭,與她隔著樹葉對望良久,程令雪敗下陣來,扒開發黃的柿子葉露出臉來。 她沒好氣道:“自己摘?!?/br> 姬月恒只是笑笑,問她:“你這楚家大小姐,怎么躲在這里?” 她才沒有躲他。 程令雪摘下一片樹葉,淡道:“聽說家里來了一個客人,我怕生?!?/br> 姬月恒認真聆聽著,適度接話:“是什么樣的客人呢?” 她沒答話,跳下樹。 “正好我要去送客,你隨我一道出門就知道客人是誰了?!?/br> 姬月恒配合地跟上她,程令雪甚至不曾知會父母,毫無待客之道地將他徑直領到府門外:“貴客一路走好?!?/br> 俊雅的面上笑容和煦,盡是溫柔與無奈,姬月恒作揖拜別:“今日多有叨擾,多謝七七盛情招待?!?/br> 程令雪眼睛看著別處。 “快走吧,沒事就別來叨擾了?!?/br> 姬月恒忽然走近一步。 這一個動作象征的含義她無比熟悉,往往是不正經的開端。 她忙捂住嘴。 正因擔心他要胡來,程令雪忽然瞥見巷尾墻角有一片墨色袍角。 是上次那邪性的墨衣少年?! 他毫不避諱地看她,目光又落在姬月恒身上,眉頭憤怒蹙起。 忽而,他沖著她挑釁一笑。 第61章 061 惜霜! 程令雪心一驚,推開了姬月恒:“抱歉!我還有些事!” 說罷她匆匆往回跑。 落荒而逃的模樣落在青年眼中,則有了一重害臊的意味。 姬月恒低頭,定定凝著觸碰過她的那一只手,愉悅從手心竄開。 他攥緊手心,試圖囚住這一份愉悅,讓它停留得更久些。 . 程令雪匆匆忙忙奔回了內院,卻聽說楚惜霜才與阿娘出門,她又急忙追出府,剛拐過巷角就見到一個身影。 墨衣少年正懶洋洋地倚著墻壁,墨黑的影子與墻根打在地面的陰影融為一體,白得似乎不見天日的膚色在這寒意漸濃的秋日里更顯陰森:“放心,沒去找你meimei,只是想與你算一算舊賬?!?/br> 程令雪握緊袖中的匕首,目光也似銳利的刀光,冷冷看向少年。 她不想多生事端,收起眼底銳芒,客氣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不知曾在何處得罪過你,有仇報仇,我若虧欠了你。必會償還,但請別牽連無辜?!?/br> 墨衣少年一聽,連聲質問她。 “不記得我了?我們有那么多過往,你……你竟不記得我了?!” 程令雪:“……” 能不能別用“過往”這個詞,聽起來好像她是什么四處留情的浪子? 品咂著這咋咋呼呼的語氣,她隱約猜到他是誰:“你是赤箭?” 少年眸中的怒火散去幾分,嗤道:“竹雪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你說對了一半,赤箭是姬月恒給我起的名字,老子很不喜歡,叫我離朱?!?/br> 程令雪不想與他饒舌。 但想弄明白他當初為何要給她和姬月恒下蠱,又為何似乎與惜霜認識——莫非是惜霜得罪了他,而他也錯認成她了? 她耐住性子:“找我有事?” 離朱拍了拍沾上墻灰的手,懶道:“沒事,就是聊一聊舊賬。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和他下蠱么?請我吃頓好飯好菜,我就告訴你?!?/br> 敢情他是打劫來了?! 程令雪捏緊錢袋子:“走吧?!?/br> 來到一處酒肆,離朱獅子大開口,一口氣點了一大桌:“嘖。不愧是貴公子的金絲雀,出手真是闊綽?!?/br> 程令雪不理會他刻意的激怒,打量著這張陌生的面容。 “你會易容,和誰學的?” 離朱嘴一翹,勾出個狡黠的微笑:“自然是和你師父——我是說程風,而不是姬忽那條老毒蛇?!?/br> “怎么,被勾起好奇心了?想知道我與他們的關系?!?/br> 少年挑眉示意她倒酒。 程令雪忍著揍他一頓的沖動,給他倒了滿滿一杯:“請吧?!?/br> 離朱裝模作樣地抿了一口酒,愜意瞇起眸子:“話要說起我九歲時?!?/br> . 九歲那年,離朱來到中原。 中原的人說著彎彎繞繞的話,衣裳也裹得嚴嚴實實。 師父管這叫虛偽。 若不是為了找師姐,他斷不想來中原,離朱不曾見過師姐,卻對她深深敬仰,她極會用毒,自幼在師父陪伴下到中原為質,為救下昭越的遺民,嫁給那位權勢顯赫的中原貴公子。 來到中原后,師姐待他很好,讓無父無母的他感受到母親般的溫暖。 可當他傳達師父遺言,勸師姐回南疆復國時,她卻說:“我不想再成為權勢爭斗的傀儡。也不希望離朱你也成為傀儡,留在中原好好生活吧?!?/br> 離朱對復國倒沒有執念。 他只是不想師姐留在中原,染上中原人的虛偽,更不希望那樣厲害的師姐被情愛和孩子困住。 那小公子陰仄仄的,安靜得不似活人,戒心極重,最忌諱出山莊。 離朱異想天開想著:師姐不愿走,定是因為阿九不想走,若他能哄得阿九離開山莊,他們三人就能一起回南疆了。 他有意地接近姬月恒,時日漸長,姬月恒逐漸信任他。 他亦真正視姬月恒為兄弟。 終于,他哄得姬月恒跟他下山。 二人在一破廟歇腳,離朱正要給師姐傳信,身上竟無法動彈。 在離朱愕然的目光中,十歲的姬月恒面無表情地把玩著小巧的銀瓶。 “你也想看我出丑?!?/br> 離朱忙解釋道:“我只是想帶你離開那個破地方!阿九,你相信我!” 面若觀音的小公子漆黑瞳仁定定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