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46節
“是好事。你還是先下來吧,我怕你太高興,待會摔下來?!?/br> 不安的感覺更強烈了。 程令雪運起輕功,無聲落地。 剛站穩,赤箭笑嘻嘻地看著她:“公子讓你和我換回來?!?/br> 只變一下作息,也不是大事。 可赤箭的笑實在詭異。 程令雪盯著那雙笑吟吟的眸子,果真,下一刻赤箭惡意地挑眉:“我守著公子,你去保護杜公子?!?/br> “……” 程令雪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實在想不通公子為什么讓她去。 他不是知道她很“怕生”么? 赤箭只說:“消息查得差不多了,往后幾日杜公子要常外出,公子說你輕功和劍術好,適合近身護衛?!?/br> “其他人不行么?” 除去他們三個,公子身邊還有其余護衛,功夫也不錯。 赤箭道:“杜公子是貴客,聽聞杜家和姬家在生意場上也有些往來?!?/br> 可程令雪覺得不像。 公子根本不在意他家的生意,上次在泠州他看賬本,沒幾天就撒手不管了,亭松偶爾也會遞來姬家大公子的信,他照樣愛答不理。 她還想挽回一番,要去主院尋公子,被赤箭拉住了:“公子心情不好,誰也不見,讓我直接來傳話?!?/br> 心情不好…… 想到今日那幾個頑童。 程令雪最終沒去。 . 當日黃昏,杜彥寧便要去見友人的,看到來的竟然是她,杜彥寧竟也意外:“赤箭身子不適么?” 看來換人是公子臨時起意。 程令雪沒給他多少解釋,戴上羅剎面具遮住容貌,也覆住心緒。 “杜公子,走吧?!?/br> 說罷利落地翻身上馬。 杜彥寧掀簾入了馬車,落下簾子時,他望了馬上清冷的背影一眼,眸子微微彎了起來。他想得沒錯,恩人與她清清白白,未有超出下屬之外的情愫,否則不會讓她來保護他。 杜彥寧去見的人是替杜家料理著大半絲綢生意的掌柜,一見到他,掌柜的一口一個小主子,近乎涕淚縱橫。杜彥寧溫和安撫幾句,又敘了會舊,這才開始談正事,問起這些時日杜大爺在家族生意上動的手腳,并商議對策。 從寒暄,到議事,最后再鄭重而不舍地道別,足足花了兩個時辰,實際上議事只議了一個時辰。 隔著面具,程令雪打了個哈欠。 她越發覺得當公子下屬很是省事,平日頂多來幾個刺客,來幾刀的功夫,哪那么多彎彎繞繞? 那掌柜的走了,杜彥寧沒有離去的意思,兀自靜坐了會,他望向程令雪,她戴著面具、一身墨衣,安靜立在角落,像道沉寂的影子。 他看她的目光不覺溫和。 又侯了一會,還是沒有人來,程令雪有些坐不住,頻頻望向窗外。 杜彥寧看出她有去意,溫聲道:“不會再有人來了?!?/br> 說著抬手兀自斟了一杯茶,和公子的散漫不同,他倒茶時一手小心捋著袖擺,每一根手指頭都不出錯。 曾經程令雪疲于奔命,又因身在泥淖中,很艷羨這樣的矜貴優雅,如今再看,她只覺得怪累的。 倒好茶后,杜彥寧將茶杯推至她的方向,笑著道:“今日辛苦竹雪了,時辰尚早,坐下飲杯茶吧?!?/br> 她疏離道:“多謝,不必了。既無人來,小人到門外候著?!?/br> 身后青年忽地起身叫住她。 “十一?!?/br> 第24章 024 “十一?!?/br> 杜彥寧描摹著那亭亭而立的背影,很多話堆積在喉頭,爭先恐后地涌出,讓他這能言善道的人也一時失語,最終他看著程令雪,只說。 “這兩年,我一直在找你?!?/br> 他往前兩步,想和從前一樣拉住她的手,又怕把她嚇跑:“對不起,如果我一直都在,你也不會被——” 他說不下去了。 程令雪深吸一口氣。 她轉過身來面對著他,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平心靜氣、毫不躲避地與杜彥寧面對著面。 時光倒轉,又回到兩年前。 . “姑娘,你的扇子!” “十一,原來你叫十一是么?十全十美,多出來一分,便是萬里挑一,倒是個好名字,只是,你的本名呢?” 混入錢家戲班子的頭一月,對這位左右逢源的貴公子,程令雪厭煩多過好感。不就是碰巧走繩時掉了扇子被他撿到,話怎這么密? 但聽說那是暫住府上的表公子、杜家首富之子,惹不起的金疙瘩,多數時候,她對他敷衍多過尊敬。 直到某日,她打探消息時,正好被錢家三公子碰到。 “喲,好生漂亮的小娘子?!?/br> 那錢三公子是錢家大爺最疼愛的兒子,出了名的好色,見著她之后,時不時來戲班子里調'戲。當時她混入的戲班子是二房買下的,錢家大房二房素來不合,她怕錢三公子藉機刁難,讓她被二房夫人責備,并不敢得罪。 那陣子杜彥寧正好寄住錢府。 公子哥幫她出了頭。 不僅如此,他還寬慰她,稱以后若有難處盡可去尋他,程令雪以為他只是偶發善心,并未當真,能自己解決的麻煩,她盡量自己解決。 不能解決的,就先忍一忍。 那次杜彥寧幫她出頭后,錢三公子顧及他面子未再刁難,卻暗中買通戲班里的人,讓他們為難她。 某次有人故意在她手上潑了熱湯,杜彥寧正好看到,他再次替她出頭解決了麻煩,并給她上藥。 那之后,他便時常關照她。 在她僅存的記憶里,程令雪收到的善意比江南的雪還少。師父、師姐是為數不多對她表露過善意的人,但師父脾氣不好,待她時好時壞。說來真正對她又好又溫柔只有師姐。 杜彥寧就是另一個師姐。 這位比她大三歲的公子哥平易近人,有著她最嫉妒也最艷羨的出身、給了她極少能得到的溫情。 二人開始熟絡。 杜彥寧常說:“女子柔弱,十分不易,十一還能如此實屬不易?!?/br> 她書讀得少,更不知道貴公子們說話都喜歡只說三分,譬如……他們說今日天色不好或許不是在指今日天色,而是認為昨日的天更好。 杜彥寧說女子柔弱、憐她不易,并非只是因為她的柔弱而憐惜她。 而是欣賞她的倔強。 她不懂,只看出來他挺喜歡她。 某日,她聽杜彥寧與友人把酒言歡,友人提起他心儀的那位花魁:“芙蓉雖好,卻不只對我一人好?!?/br> 杜彥寧朗然笑道:“此言差矣,芙蓉姑娘并非水性楊花,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如此,若你肯出錢為她贖身,她不就可以只對你一人好?” 那人聽了,著急忙慌地擺手:“贖金太貴,居然要上千兩銀子!” 杜彥寧又道:“若是真心喜歡的女子,上萬兩也不為過?!?/br> 那人覺得他荒唐,又酸澀又無奈:“杜公子啊,你們杜家金銀遍地,你自能為美人一擲千金!” 杜彥寧仍是那句話:“真情可貴,縱我手里只有一千兩,倘若能救我心愛之人出苦海,我也毫不猶豫?!?/br> 程令雪聽進了心里。 她不知道所謂的“金銀滿地”是怎么個金銀遍地,聽說杜彥寧在表妹生辰時送的夜明珠便值數千兩。 想必兩萬兩對他而言不多。 十五歲的她太天真,太容易被動搖心志,那一陣子杜彥寧是她灰暗日子里唯一的甜頭,時日漸長,她也分不清她對杜彥寧是什么感情。 她只知道,她太過稚嫩,只有一身武力,能為她換來自由的那二十件事對她來說是一座沒有盡頭的天梯。 怎么都爬不完。 她不想再過那種不知哪一個招式出得不對就會人頭落地的日子了。 她更不喜歡殺人。 若他愛上他,就會拉她一把。 她會像他所希望的那樣,給他最最純粹的真情。也可以如他的友人所說那般,只對他一人好。 聽戲班子里的jiejie說:“男子大都好強,不會輕易對人表露出脆弱的一面,倘若表露了,說明他喜歡這個人。若是喜歡的人,在他流露出脆弱時給他安慰,他定會記得很久!” 那次杜彥寧因與父親爭吵而低落,她鼓起勇氣,從身后抱住他。 杜彥寧愕然轉身。 她以為他是被哄高興了,又想起戲文里的橋段,笨拙地笑了笑。 可他的目光很是復雜,溫柔撫上她的臉頰,低聲問:“十一,你是想讓我幫你得到自由是么?” 程令雪老實地點了頭。 “你真的喜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