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23節
因病而生的錯覺被這道嗓音清空,鬼魅暫時離開了少年。 姬月恒手驀地用力一推。 他壓下痛意,迅速恢復平靜,把發帶還給踉蹌后退的少年。 “束起發?!?/br> 程令雪忙接過,她慶幸沒點燈,不然只怕會暴露。公子還有心思cao心下屬的儀容,看來已經緩過來了。 “公子先休息,屬下就在屏風后候著,您可以放心?!?/br> 說罷拾起地上的匕首放回桌上,隨后走到屏風后繼續守著。 屏后只剩姬月恒一人。 就著月色,他看到自己被撕咬得破了的衣袖,那裂痕宛如犯人供詞上的赤紅手印,昭示著那荒謬的惡意。他不容許它的存在,將外袍褪下,扔在地上。然而按著手印的供詞沒了,或許可以掩蓋囚犯罪行,但那件外袍即便付之一炬,右臂上的痛意抹不掉。 在他受折磨時帶給他極致暢快的痛意,帶來了新的折磨。 回想出現幻覺時懷中的少女,心里驀地迸出個離譜的念頭—— 心動? 搭在輪椅上的手攥成拳。 姬月恒盯著桌上的匕首,想起上次在洞中的事:“竹雪?!?/br> 清越的低喚越過屏風,像春日微風,吹到屏后人耳畔,程令雪剛散去熱意的耳尖莫名因這聲音發軟。 “公子有吩咐?” 回到書案前,公子沒看她,撥弄著掌心的什么物件:“這些糖豆原本備給白霜嘗嘗。他走了,都給你吧?!?/br> 程令雪訝然地“啊”了聲,聽公子提起白霜,本欲拒絕,又點了頭:“公子給屬下一顆嘗嘗就好?!?/br> 她主動攤開掌心去接。 姬月恒沒抬頭。 他長指撥弄掌心的糖豆,慢悠悠地數過一遍,卻道:“罷了,沒有給你的必要。今日我乏了。改日吧?!?/br> “……” 已然被勾起饞蟲的程令雪嘴唇張了又合,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她還是咬得輕了。 . 長夜漫漫,好容易熬到黎明。 亭松居然回來了。 聽說今夜變故他竟毫不意外,只在看到程令雪安然無恙時很稀奇,又說起白霜:“他犯了公子大忌,居然只廢了他武功,真是走運!” 程令雪說:“公子菩薩心腸?!?/br> 亭松拳頭抵唇低咳。 難怪公子要竹雪看《觀人經》,這少年還是太單純了些。 聊了幾句,他將人支走。 入了室,公子還坐在書案前,安靜得像亙古不變的雕像。 亭松上前,關切道:“公子適才,莫不是真的發病了?” 按理說不該啊,公子這奇毒,余毒難清,平日有珠子克化毒性,每隔三十幾日才會毒發,眼下還剩好幾日。 他本以為公子是在演。 姬月恒揉著額頭,沒給答覆。 亭松知道公子此刻心情定然不好,小心試探道:“白霜和那位冒犯您的公子,可需要屬下前去善后?還有白霜背后那人,公子可有猜測?” 姬月恒淡道:“都不必,白霜留著還有用。他背后的人大抵與我那好父親有關,至于到底是他的舊部,還是老頭子死而復生,讓姬君凌去猜吧?!?/br> 亭松只是嘆道:“算白霜他小子運氣好,有竹雪在側?!?/br> 難以言喻的煩躁又來了。 姬月恒蹙了眉,淡聲糾正:“我并非因為竹雪才放過他?!?/br> “只是覺得白霜因為喜歡一個女人、一個孩子有了軟肋,有些蠢?!?/br> 亭松聽了這話,卻心情復雜。 公子父親乃姬家家主,母親是與中原大族和親的前昭越公主,祖母則是已故的大長公主,出身不可謂不尊貴。因而外界都傳那位神秘的姬家九公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可誰又知道,公子那位故去三四年的父親并非慈父。 就連公子中毒,也拜他所賜。 如今的大昭,三大世家與皇族分庭抗禮,公子的父親姬忽雖是大長公主所出,但他那位異母兄長姬倏同樣背靠大族,才華橫溢、且在姬氏根基深厚,是眾望所歸的下任家主。十幾年前,姬忽為扳倒長兄,派人唆使長嫂給老太爺下毒,為了避嫌并博得老太爺信重,設計讓幼子擋下那有毒的點心。 過后又借孩子要挾老太爺的心腹、名士謝逸助其奪權。 這才掃清障礙,當上家主。 至于為何選中九公子? 是因九公子出生時,術士曾言,此子命格帶煞,克父。公子的生母又是昭越人,昭越王室雖不足為懼,但夫人通曉岐黃之術,善醫術、懂用毒,難免讓姬忽忌憚。更是在公子中毒后,以昭越王室發生內亂,保護母子二人為由,將夫人和九公子軟禁在山莊數年。 但世間因果何其玄妙。 九年前,公子那野心勃勃的異母長兄姬君凌查得舊時,聯合夫人及名士謝逸,行弒父奪權之事。 因族中勢力未完全收攏,只能先將癱瘓的家主軟禁在青州五六年之久,直到三年前,家主聯絡舊部和一個江湖高手欲借大火脫身,卻反葬身火海。 雖有仵作驗尸,夫人也確認是家主無疑,謹慎點總沒錯。 “屬下這便給長公子傳信!” 亭松很快退下。 姬月恒于晨光中合眼靜坐,不知過了多久,長睫猝然掀動。 右臂在隱隱作痛。 生病時的幻覺也浮現腦海。 他稍怔,隨即輕嗤。 不需驗證。 他怎么可能會喜歡上誰? 姬月恒從袖中取出個精致銀瓶,銀瓶內里隔出四格,瓶蓋旋到某個位置,手心多了粒青色糖豆。 姬月恒仰面,喉結滾動,糖豆吞入腹中,痛很快消失。 他總算得以安然入睡。 . 天晴無風,程令雪坐在湖邊大石上,一顆石子入水,攪亂水鏡。 她看著水中人倒影,好一會才道:“你與白霜關系很好?” “我與誰關系不好?”赤箭拍拍手上的灰,熟稔地在她身旁坐下,“不對,我和你關系不好。還有公子,你們兩個人一樣,都不好相處?!?/br> 程令雪不想他胡說八道。 “別牽連無辜?!?/br> 公子好端端的,又沒惹著他。 赤箭往水里扔了顆石子:“是我亂說話。我來是想與竹雪請教一下公子的喜惡,免得觸了他逆鱗?!?/br> 程令雪說:“我搞不懂他?!?/br> 他越來越怪了。 白霜讓她心有余悸,赤箭似乎也不是善茬,她和公子安危系于一身,她不得不去考慮赤箭這個隱患,問道:“你接近公子,究竟想要什么?” 赤箭反問:“怎么,如果我要的東西和你一樣,你是要殺了我么?” 程令雪沒說話。 赤箭了然地一笑:“放心,我接近他什么也不想要,我早就知道公子身邊有一顆可壓制百毒的珠子,也知道白霜想拿,我要是想拿何必等到現在? “聽聞洛川姬家是中原大族,又聽說公子母親是前昭越公主,公子也好接近,想在他身邊混口飯?!?/br> 昭越…… 程令雪不由想到蠱。 公子中蠱會不會與公子母親有關?但她從沒惹過什么昭越人啊,從前更是與公子素未謀面。 誰會給她和他下這樣的蠱? 赤箭見她久不回應,問道:“怎么,你居然還是不信?” 程令雪沒有表情地看向他。 迎上那淡漠的目光,赤箭蚱蜢似地跳起來:“我能有什么壞心?!不被你們耍得團團轉就不錯了!” 咋呼的模樣像個小孩子。 程令雪無奈望天。 公子怪,身邊的人也不正常。 公子怪在話少、情緒也淡,所以難懂。而赤箭怪在情緒直來直去、毫不遮掩,也讓人不敢放心。 . 夏日天兒熱得發悶。 程令雪守在廊下,身后輪椅響動,屋內公子淡聲吩咐侍婢:“今夜我要赴宴,備兩套布衣?!?/br> 赴宴? 程令雪回過頭。 隔著門,公子剛好也在看她。 他剛起榻,還穿著雪白寢衣,墨發披著,干凈脆弱。程令雪不覺多看了幾眼,青年眸光微動,轉眸像是要錯開視線,最終又繼續定定凝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