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20節
藍袍公子只頷首以示回應,沒怎么理會他,走向姬月恒:“當日見公子的侍從江上舞劍,覺得甚妙,想來公子也是風雅之人,不知貴府何在?” 程令雪更為了然。 同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公子雖也不好親近,但他對誰都一視同仁地疏離。而這藍袍男子余光都不屑分給她和白霜二人,結交前,還要先探探公子是哪一家的公子,果真是個虛偽的。 姬月恒一直沒回頭,仍對著梔子花枝在兀自想事情。 藍袍公子抬高嗓門。 “這位公子?” 他略微側首,只露出疏離的側顏:“無名之人,不值得結交?!?/br> 那人被落了顏面,嘴角抽了抽,溫和地笑笑:“如此,便不攪擾了?!?/br> 說完一合折扇,傲然而去。 藍袍公子的友人上前,半帶調侃半帶寬慰:“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連泠州城第一才子、張府尹家的公子都不知道,竟還如此無禮!” 藍袍公子好脾氣道:“一個被困在輪椅里的殘缺之人,所知甚少也是情理之中,雖有些無禮,但念在他人半身不遂的份上,諸位莫再說笑?!?/br> 話是寬容體諒的話,但句句戳人心肺,那些公子哥們一聽都笑了。 有個青年人不停地攛掇,藍袍公子有些惱了:“鄭七你適可而止!別妄自揣測本公子心思,不過一個殘廢,我豈會如你一樣得理不饒人?” 聞言,白霜和程令雪俱呆住了。 程令雪覷向公子。 公子仿若不曾聽到,摘下一片花瓣,細細地端詳:“回吧?!?/br> 他越平靜,白霜和程令雪面上越是擔憂?;蛟S,在今日以前,這樣的話公子曾聽過許多次。 程令雪望了眼笑聲的來處,忽地蹲下身,白霜正心情復雜,被她突然的動作驚醒,側首看了過來。 程令雪也看向他:“不走么?” 公子都沒在意,他們兩個下屬縱心有不平,也做不了什么,還會擾了公子清靜。白霜壓下不必要的心軟,推動輪椅朝著右側小徑拐去。 剛轉身,前方一陣喧鬧。 那位藍袍公子竟摔了個嘴啃泥,一身錦袍滿是土漬,他怒而跳起:“鄭七郎,你推本公子作甚!” “抱歉,我方才沒留意腳下,絆著東西一個踉蹌,實在對不住?!?/br> “什么沒看路?你別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的心思,上次會試落我兩名,你心有不甘,便想著看我笑話,偷偷摸摸,算哪門子的讀書人?” 那幾位權貴子弟亦個頂個的傲氣,一言不合便吵作一團。 白霜看得津津有味。 “活該?!?/br> 相較之下,程令雪則漠然處之,甚至不屑于看向那邊。 白霜壓低聲:“你干的?” 程令雪愣了下:“沒有,可能是他們作惡多端,惹了報應?!?/br> 姬月恒微偏過頭。 少年雙手背在身后,悄然搓了搓手指,指間落下些細微塵屑。 他目光稍滯,手心徐徐收緊,那朵鮮活的梔子花被困住。 再攤手,只剩零落殘瓣。 . 到了醉仙樓,各色菜肴端上,白霜看向在窗前靜坐的人。 “公子想先嘗哪一道?” 指尖殘存梔子花香,姬月恒回過頭:“他人呢?” 白霜推開門看了眼。 “方才還在門外,跑哪兒了?!?/br> 姬月恒沒說什么。 從園子里出來后,公子就格外安靜,一入雅間就出神地望著窗下發呆。白霜心有不忍,一想到那個攀上樹的稚童,再想到之后要做的事…… 心口如堵了巨石。 他含蓄地寬慰公子:“那公子看似有禮,實則無禮,將來不知會給他家中惹出多少禍端,必自食惡果?!?/br> 姬月恒看向桌上的梔子花,忽問他:“家中孩子幾歲了?!?/br> 半個時辰前在花樹下,白霜和程令雪說過家中稚子剛滿歲。他以為公子會聽到,不過一想也是,下屬惦記主子的事是職責所在,也是為了生計,主子們沒有這個必要,相反,更多時候主子惦記下屬家人,不是什么好兆頭。 他謹慎應了,見姬月恒沒再問,不敢再提與園中有關的事。 門外有人叩門。 程令雪捧著個油紙包回了。 白霜笑了:“方才路過時,公子多看了兩眼,你竟真買了?!?/br> 程令雪有些尷尬。 這糕點,是她買給自己吃的,公子這樣講究的人,她哪敢給他買路邊的點心?但白霜都問了,她便順勢問公子可要嘗一嘗,公子果真不屑一顧,只說:“菜快涼了,都坐下用飯吧?!?/br> 白霜本想婉拒,忽然想明白公子適才問起少年是為了什么,他率先坐下,并示意身側拘謹的少年落座。 茶足飯飽,白霜隨小二去付賬,雅間內只剩程令雪和公子,驚覺青年面色蒼白:“公子不舒服?” “無事?!?/br> 姬月恒目光看著她手中的油紙包,心中想的卻是接下來的事。 眸中期待隱現。 程令雪頓時會意,不舍地捧出點心:“公子要嘗些點心解膩么?” 姬月恒最終沒忍住。 及至回到別苑,他連飲了數杯茶,齒尖的梔子花氣息總算散了,卻還是隱約能聞到一些。 揮之不去,難纏得很。 . 再過幾日,亭松便回來了。 這夜是白霜值夜。 程令雪見公子面色蒼白,怕他不舒服,想同白霜一道在此守著。 白霜笑道:“我在公子身邊這么久,又比你大,怎能讓你照顧?” 超出職責之外的熱情,就是越界,程令雪不再多話。 圓月半隱于云層中。 房內早早熄了燭,窗邊的身影卻一直未安置,姿態隱忍。 白霜察覺不對,嚴陣以待,目光似要穿透窗紙,不放過絲毫端倪。 “啪嗒——” 瓷器摔碎聲刺入耳中。 “公子!” 白霜大步跨入房中。 月色本就慘淡,被窗紙克扣幾成,不足以照明。白霜要去點燭,被一個喑啞的聲音攔下,桌前的公子氣息緊促,像是在竭力對抗著什么。 “不必……” 白霜放下火折子:“公子不舒服么,可要屬下派人請郎中?” “不必?!?/br> “可您似乎——” 擔憂的話被打斷,公子又拂落一個物件,他撐著輪椅扶手,勉強支起身子,指向半丈外的博古架:“五層,左起第五格……朝右旋三轉?!?/br> “屬下這就取來!” 因為緊張,白霜話音里夾著些細微的顫意,步子亦邁得很大。 五層,左起五格,右旋三轉。 博古架上的機關發出響動,白霜摸到一個暗格,暗格中,有個巴掌大的木盒。里頭是顆小珠子。 白霜的手不覺顫抖。 “可尋到……” 姬月恒聲音啞得厲害,被炭火炙烤嗓子恐怕都不會這樣喑啞。 白霜像被嚇到,沒立即過去。 “白……” 病弱的公子近乎哀求,聽來很難受,稱呼都沒能喚全。 這一聲像是某種暗號。 白霜忽然轉身。 “九公子,對不住了!” 他對著青年恭敬地鞠了一躬,拿著盒子決然朝外走去,身后傳來公子意味不明的低笑,青年頗遺憾道:“你太急于求成了,這樣不好?!?/br> 白霜當即意識到不對,本以為得到解脫,卻是落了空,他咬了咬牙,自嘲道:“原來九公子沒發病,只不過是在引蛇出洞,在玩弄人心!” 青年低咳兩聲。 “過譽了。是發了病,好在有東西壓制著,也勉強能忍住?!?/br> 白霜明白了:“東西在您身上?!?/br> 他的劍出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