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傅之衡視線再次從墻角那株擺還不如不擺的梅花掃過,又扯開。 不足為懼。 但當周君至推門而入,掛著和煦微笑同秦小芝擁抱時,傅之衡望著他們,心口有些發緊。 秦小芝回抱了那個男人。 還笑了。 雖然笑得很不明顯,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傅之衡手指輕叩桌面,那男人拉著秦小芝東扯西扯,并無與他交談的意思。 他因此有時間回憶這幾日和秦小芝的點滴。 秦小芝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沒笑過,酷得像是有人在她嘴角吊了兩塊巨石,說話也盡量一兩個字往外蹦,眼神能解決的事甚至連話都不說了。 而他傅之衡聰明絕頂,解讀眼神不在話下,以至于這些天下來,秦小芝和他對話不超過五十字。 傅之衡毫不避諱地盯著周君至的臉看。 十分周正的長相,濃眉大眼,眼神堅定有光,留著干凈利落的板寸,左眉眉尾做了截斷,又眉壓眼,看著有幾分兇戾的感覺。 秦小芝……喜歡這種? 傅之衡盡量讓自己高效地思考問題,可還是不能避免地將秦小芝剛剛的笑,和這幾日面對他的冷臉相對比。 ——眼光極差。 傅之衡這樣評價秦小芝。 傅之衡一聲不吭地收回目光,周身氣勢變得更加冰冷,這時周君至才后知后覺似得問道:“小芝,這位是……?” 秦小芝回到座位上,她坐中間,傅之衡和周君至在她兩邊。 “傅之衡,我助手?!?/br> “哦——”周君至露出一個夸張的笑容,向傅之衡伸出手,“原來是小芝的助手,你好?!?/br> 看著那只手,傅之衡頓了下,握上去。 一股巨力傳來,傅之衡抬眸,周君至唇角抬了抬,對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很高興認識你?!?/br> 傅之衡的手指發出不堪重負的指節摩擦聲,他面不改色,更用力地回握過去。 周君至也只是眉峰抖了下,又笑:“哥們挺帥啊?!?/br> 傅之衡:“你也是?!?/br> “怎么和小芝認識的?” “緣分?!?/br> “哦?”周君至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這不是和我一樣嗎?這么巧啊?!?/br> 這話傅之衡聽著不舒服,他面無表情地加大力度,周君至額角青筋抽動,隨后靠毅力催動手指握緊,皮笑rou不笑道:“傅先生生氣了?為什么生氣?” “是因為我和小芝認識的更久嗎?” “那也沒辦法,畢竟我和小芝的緣分來得比你早,你說對吧?” 比你早那三個字說得格外重。 傅之衡已經很長時間沒面臨過這樣明顯粗糙的挑釁了。 如果是在他之前的世界,他二話不說直接就殺了。 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干嘛還要廢嘴皮子打機鋒? 但他現在卻被激起了好勝心。 他可以使用自己被封印的力量,眨眼間捏碎他的指骨,然而在小系統緊張地詢問他時,他卻拒絕了。 沒必要。 即使他是凡人,他也不會輸。 傅之衡手背青筋暴起,手臂施力,露出的肌rou脈絡均勻流暢,很有力度的美感。 他平靜地同笑里藏刀的周君至對視,眸中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幽井。 “對?!彼f,“但我會陪她更久,你可以放心?!?/br> 周君至:“哈哈,真的很羨慕傅先生的這種自信,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br> “讓讓!” 包廂的門突然被打開,兩個明著較勁的男人依舊緊緊嵌著彼此的手,誰也不想當先撤退的那個。 兩條胳膊橫亙在餐桌上,服務員端著熱滾滾的金湯肥牛沒地方放,又催了下,“麻煩讓讓!” 秦小芝簡單介紹完傅之衡后,就一直在看手機回消息,聽見服務員的聲音后才疑惑地抬頭看了周君至一眼。 “怎么了?” 周君至于是先松了手。 他手上有明顯的泛白的指印,指節因為太用力而暫時無法彎曲,他將手默默放到桌子下面,另一只完好地給秦小芝夾了塊rou,若無其事道:“好奇誰能做你助手,頂替我之前的位置,沒注意,多聊了幾句?!?/br> 秦小芝感覺這話有點怪,但具體怪在哪又說不出來。 但好像問題不大,于是沒再思考,又順便看傅之衡。 傅之衡手也麻得要命,他二十多歲時的身體太過柔弱,能一拳打飛三個成年人,但仍然是人的肌骨,免不了受傷。 他也在揉手,在秦小芝的視線下微微頷首。 剛和人握手用的是右手,慣用手,雖說左手也不是不能用,但涉及到給秦小芝夾菜的問題,還是右手更快更方便。 712給他找了一堆例子,說周君至是個心機綠茶男,但凡讓他逮到半點機會,就會瘋狂離間他和秦小芝。 危險指數三星半,在“摯友”“不被秦小芝的命格影響”的加成下,危險指數直逼五顆星。 傅之衡緩了緩,右手還是沒力,他有理由懷疑周君至是故意這么做。 飯菜陸陸續續地上全了,秦小芝在周君至的投喂下吃了兩口rou菜,但一直在看手機回消息,表情比剛進來時嚴肅許多。 “有事?!?/br> 秦小芝說完,將碗里剩的大半碗飯,和著傅之衡和周君至給她夾的菜拌了拌,端起來用筷子飛快往嘴里掃,都看不見她咀嚼,像在吞,不到十秒就吃得干干凈凈。 她要擦嘴,就有餐紙適時遞上。 紙盒放周君至那邊,傅之衡比他慢了點,就錯失了給秦小芝遞紙的時機。 也是故意的。 紙盒一開始放中間,吃著吃著就到周君至那邊去了。 傅之衡和周君至兩人都心知肚明,秦小芝這榆木腦袋石頭心,不會在意誰遞紙誰夾菜這種小事,做了也不過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但必須做。 尤其是在情敵在場的情況下。 這種攀比似乎變成了決勝的關鍵。 周君至贏了,傅之衡看他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渾身上下寫滿炫耀。 傅之衡不屑。 凡人罷了,同他也不是一個賽道的。 他們沒有可比性。 這樣想想,之前的大獻殷勤也很好笑,他怎么又變得這么幼稚? 都說形魂一體,年輕的rou.體對他的影響,大得超乎他預期。 秦小芝起身,對男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毫無察覺,對周君至道:“有急活,我們倆先走?!?/br> 周君至唇動了動,想問問到底什么活那么急,這一大桌子全是你愛吃的,怎么沒吃兩口就要走。 但又把那話咽了下去,無奈地揮揮手,“好好,大忙人,注意安全?!?/br> 這回勝者又變回傅之衡了。 “我們倆”。 意思是傅之衡和秦小芝,不包括你周君至。 他的心情一下多云轉晴,在門關上前,轉頭看了一眼。 周君至也不再動筷,按鈴叫服務員來打包。 他也沒再笑,憊懶地靠著椅子,冷著臉不知道給誰發消息。 瞧著像在跟人商量要砍誰。 但在傅之衡眼里,不過是強撐罷了。 - 秦小芝和傅之衡趕到現場時,現場極其混亂。 “萬般苦難,皆出諸體……” “我草!他往那兒跑了!你瞎啊怎么不動!” “叫你媽啊叫!你厲害你來抓!” “元元,你別動啊——” 五十多平米的單人臥室充斥著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實木地板被黑狗血蓋得看不出原樣,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在屋里穿著褲衩上躥下跳,手中揮舞著塑料菜刀和一把剪刀大聲吼叫。 他一邊手舞足蹈,一邊靈活地躲過房間里其他人的圍捕,保養良好的婦人十分心碎心碎,搖搖欲墜地靠在門框上,旁邊還有人扶著她。 她哀哀叫著自己孩子的小名,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喚回他的神智。 房間里還有其他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穿著打扮不盡相同,但都是統一的狼狽,身上要么是沾了黑狗血,要么是被人抓撓過似的,臉上和身上裸露出來的地方,有一道道的血痕。 婦人哭得快斷氣了,一時沒留意秦小芝和傅之衡,倒是里面有個瘦高如麻桿一樣的男人看到她,眼睛一亮,叫救星一樣,“小芝!快快快!這玩意我整不了!” 婦人哭著吼:“我兒子不是玩、玩……總之麻煩你放尊重一點!” 秦小芝:“讓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