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源于幾次將她小心翼翼接住的風,一場把整座城市燃盡的大火,少年主動向她袒露毛絨絨的尾巴和耳朵,還有季風臨總是靜靜看著她、溫柔克制的目光。 同他四目相對,白霜行放慢呼吸。 “先是沈嬋的死訊被播報,又被你用風推開,我當時……” 說到一半,她哽咽著靜下來。 之前有監察局的人在場,她始終表現得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緒波動。 這是白霜行一直以來的習慣。 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里,她早就學會藏匿真實的想法,表現出堅不可摧的模樣—— 如果不制造出堅強的假象,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被輕易擊垮。 白霜行有別扭執拗的自尊。 但歸根結底,她只是個年紀不大、再普通不過的平常人而已。 當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親歷同伴們死去時的悲慟、獨自面對邪神時的彷徨無助、無數次瀕臨死亡時的困苦,到現在,終于不受控制地涌出。 白霜行垂下頭。 身邊傳來布料摩挲的輕響。 毫無防備地,有人伸出雙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季風臨動作很輕,沒觸及她的傷口,停頓片刻,摸了摸她的頭。 “讓你獨自面對那一切,對不起?!?/br> 他說:“如果覺得難過,盡管哭出來就好。那時一定很難受……辛苦了?!?/br> 他哪有應該道歉的地方。 白霜行吸了口氣,嗅見干凈的洗衣粉清香。 她不是一往無前的英雄,和其他人一樣,也會感到恐懼和失落。 她想要的并非鋪天蓋地的贊美夸耀,而是有人設身處地站在她的角度,告訴她一句“辛苦了”。 心臟無比清晰地跳動,白霜行微微垂頭,把臉頰埋進他頸窩。 因為這一個動作,季風臨渾身滯住。 身體相貼,白霜行感受到他迅速紊亂的心跳。 好重。 幾乎喪失了節奏,亂糟糟的。 “你當時……” 她說:“拿著神塵,其實可以自己離開。二十多分鐘的時間,足夠你逃到森林盡頭?!?/br> 這是最讓她無法釋懷的地方。 其他人的死亡,要么是身處絕境難逃一死,要么是受到污染注定逃不出去,唯有季風臨自己做出選擇。 在兩人擁有均等條件的情況下,他舍棄生路,把唯一存活的機會給了她。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空氣隱隱繃緊。 兩人之間身形相貼,卻又像隔著層若有似無的薄膜,當她話音落下,薄膜被戳出一個小小的凹陷。 她聽見季風臨綿長的呼吸。 他說:“……因為是你?!?/br> 他說話時微微頷首,下巴蹭過她肩頭。 于是在周身凝滯逼仄的氣壓里,溫熱的吐息繚繞耳邊,順著脖頸向下,酥酥麻麻,淌入頸窩。 白霜行下意識顫抖一下。 她沒有含糊其辭,而是攥起指尖,順著他的意思問下去:“我?” 這一次,耳邊安靜了好幾秒鐘。 終于,季風臨再次開口:“還記得十年前分別時,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隱隱意識到接下來的內容,白霜行眼睫輕顫,屏住呼吸。 這是一種與邪神對峙時,完全不同的緊張。 “在人的一生里,會有許許多多第一次?!?/br> 他說:“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升上大學,第一次去電玩城,第一次和想要見到的人重逢——” 季風臨抬起頭,凝視她雙眼。 白霜行沒有回避,定定與他對視。 她看見少年揚唇笑開。 暮色四溢,他的半張側臉陷在陰影之中,眸底澄澈,倒映出她的輪廓。 窗外燈火交疊,季風臨動作生澀,輕撫她頰邊碎發,目光逐一掠過眼前人纖長的眉眼,單薄的唇邊,以及精致蒼白的輪廓。 這是他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里,用筆鋒描摹出的輪廓。 當初置身于白夜里的漫天火光,他心知自己再無生路,臨別之際,生出了向她表露真心的念頭。 可轉念一想,當他死去,這份情愫便顯得格外沉重,只會給白霜行平添負擔。 季風臨不愿成為讓她感到自責的枷鎖。 直至此刻。 曾經那些克制收斂的情愫宛如堅冰消融,在無邊夜色里,化作濃潮暗涌。 “第一次喜歡的人?!?/br> 溫柔得像水融開。 他一字一頓,認真告訴她:“是白霜行?!?/br> 第118章 吻 房間里一時靜下,沒人說話。 天色更暗,病院大樓的白熾燈漫開薄光,墻上時鐘滴滴答答,成為靜謐空氣中的唯一聲響。 白霜行抬起雙眼同他對視,放不穩呼吸。 最后那幾個字仿佛帶了guntang的溫度,于耳邊繚繞不散,熱意彌漫,蔓延至她心口與頰邊。 心跳劇烈得前所未有。 視線相撞的剎那,她下意識想:果然是這樣。 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曾經那一切隱晦卻曖昧的點點滴滴,就連季風臨每次眺望她時的目光,都溫柔得超出了“友情”的界限。 和幾乎所有人保持著禮貌的距離,白霜行一向抵觸太過親密的接觸,但此時此刻,莫名地,她想要觸碰他更多。 也正是在這一秒,白霜行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當初季風臨在怪談小鎮向她袒露狼人的耳朵和尾巴,她本應條件反射地拒絕,卻不知怎么伸出了右手。 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