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盡管害怕得厲害,女生還是深吸一口氣,含著眼淚緩步向前。 白霜行看一眼身后的沈嬋,確認她安然無恙,也邁開腳步。 這樣的滋味并不好受。 風雪之后,是急劇下降的氣溫。 他們都穿著秋天的衣服,身邊的溫度卻在不斷往下降,從最初的冷意森森,到現在的寒氣刺骨。 氣溫直逼零下,崖壁上的野草結出冰碴。 這讓白霜行一陣恍惚,不禁想起在百家街里滅掉三盞陽火的時候。 當時她也覺得冷,鬼氣幽幽,骨髓發麻;與之相比,大自然的侵襲更猛烈也更殘酷—— 這是一種擺在明面上的殺意,讓人戰栗發抖,四肢幾乎凍僵。 眼鏡男膽子很小,嗚嗚咽咽,小聲哭了起來。 沈嬋走在她身后,戳戳白霜行肩頭,被冷得說話都在發抖:“你還行嗎?我記得你恐高?!?/br> 白霜行點了點頭。 但很快,她意識到不妙。 肚子里的感覺,越來越空。 紛紛揚揚的大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至此刻,她才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變化。 小腹中的饑餓感越來越強,就像有一只饑腸轆轆的野獸發了瘋,在不??幸奈迮K六腑。 是“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 令人絕望的饑餓。 “靠?!?/br> 即便在大風中很難開口說話,沈嬋還是憤憤然吐槽一句:“擱這兒送繽紛全家桶,大禮包一起丟給我們呢?!” “我、我看到了!” 最前面的女生顫聲說:“不遠處有個山洞!” 風太大,她的嗓音如同飄飛的柳絮,只能被耳朵捕捉到微弱一點。 但即便如此,這句話還是給了所有人求生的希望。 “別急?!?/br> 不久前扶住眼鏡男的少年開口:“前面路很危險,不要被打亂速度?!?/br> 在這群涉世未深的高中生里,他顯然是最冷靜的一個,自始至終沒怎么說話,連抱怨都沒有過。 他說完一頓,略微轉過頭來,看向隊伍末尾的白霜行等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語氣有些拘謹生硬:“你們還能堅持嗎?” 沈嬋有氣無力:“謝謝,還行?!?/br> 繼續往前,視線穿過朦朧飛雪,白霜行明白了他口中“路很危險”指的是什么。 迄今為止,他們走過的崖邊小路勉強算是平坦,只要穩住腳下,不會有危險。 然而通往山洞的道路,惡意就大了很多。 山勢陡峭,崎嶇不平,中間位置是個垂直的石道,仿佛被巨斧劈砍過。 旁側的石壁光滑無物,讓人很難扶穩,峭壁高聳,投下黑黢黢的倒影。 前面幾人有驚無險地走過,漸漸輪到白霜行。 她沒出聲,手中滿是冷汗。 腳底的石道幾乎有九十度垂直,寬度極窄,一不留神就會摔下去。 她要想平安通過,必須緊緊盯著地面,但只要一低頭,就望見叫人頭暈目眩的萬丈高度。 更不用提身旁呼呼的冷風,以及身體里不斷叫囂著的饑餓。 白霜行抿緊唇,謹慎邁出第一步。 石道很滑。 踩在上面,像路過一層薄薄的冰面。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將她包裹,狂風洶涌,隨時能把人掀翻。 再往前時,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身旁,白霜行微微一愣。 在漫天純白的大雪里,她瞥見一抹純粹的黑。 那是沈嬋外套的顏色。 細細去看,原來是沈嬋伸出了一只手,牢牢護在她身邊,如果她腳下不穩,能被對方一把抓住。 沈嬋記得她恐高。 心頭的窒息感莫名消散許多,白霜行眼睫輕顫,繼續往前。 不止她,身前的陳妙佳似乎也格外恐懼這樣的高度,一邊走,身體一邊發著抖。 ——為什么偏偏是她遇上這種倒霉的事情?學校里究竟發生了什么?還有班主任秦老師,她怎么會變成那種樣子? 今天……他們會死在這里嗎? 視線又一次瞟過腳底,她的眼眶已被淚水占據,小心翼翼邁出下一步。 忽然,陳妙佳屏住呼吸。 是風。 原本的冬風雖然冰冷透骨,但只要身體發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腳上,就不會被吹得七顛八倒。 就像一個無比殘酷的惡作劇。 當她抬起右腳,狂風驀地狂涌而至—— 好似滔天巨浪,將她陡然掀倒! 她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踩在石道上的左腳隨之一滑,失重感鋪天蓋地。 身體斜斜倒下的瞬間,陳妙佳看見深不見底、被云霧籠罩的斷崖絕壁。 她完蛋了。 一個念頭匆匆劃過腦海,但也正是在這一秒,另一股力道不期而至,穩穩按住她肩膀。 陳妙佳身形晃動,被用力一摁,整個人重新站直。 “別著急?!?/br> 身后傳來白霜行的聲音,很輕,卻也篤定:“萬一有事,我會拉住你?!?/br> 眼淚終于止不住地落下來。 陳妙佳重重點頭。 于是她們三人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沈嬋時刻留意白霜行的動作,白霜行則把右手搭在陳妙佳肩頭,給她一點心理安慰。 置身于絕境,每個人都會心生驚怖,大家彼此間相互有個照應、逐一分擔恐懼,總要好過一個人孤零零地擔驚受怕。 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