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信
精靈是個熱愛藝術與文學的種族——畢竟長達七百年的壽命,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鉆研打磨。 作為他們血脈后裔的半精靈也多少有著這方面的傳承,故而吟游詩人中半精靈的比例居高不下。 但貝里安不在此列,他的文學素養和藝術細胞都很差。 幼年時家庭教師試圖激發他孩子的天性去贊美大自然,他三天憋出六個字,內容還是贊美軟泥怪,成功讓那位儒雅的精靈學者急了眼。 長大后倒是沒有那么苦手,但也僅限于寫報告和檢討,他曾經一度認為那些劇作家,詩人個頂個都是裝逼犯,哪有那么多的情緒和贊美想要抒發。 然后他遇到了辛西婭。 同行的那些年他尚能保持心態平和,頂多是看到她習慣性地和其他人調情酸的冒泡。 但后來他承擔了翠綠閑庭內部的工作,而辛西婭也常駐了無冬城。 吟游詩人本就棲居于城市,而身為游俠,他承擔著守衛密林的職責。每次短暫的相聚后,他都不得不再次離開。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分離變得愈發難以忍受。他開始用各種方式彰顯存在感,信件,禮物,甚至是讓動物伙伴跟著她,充當自己的眼線。 他不敢直接在信中表達愛意——辛西婭曾拒絕過他的求愛,她并不想建立這種程度的親密關系,不過沒事,他學會了將滿溢的情緒轉化為對日常的絮絮叨叨,她能看得懂。 他認識的另一個吟游詩人告訴他,像他這種情況,必須要悄無聲息地走入對方的生活,讓彼此密不可分,無可取代,那到時候名義上是不是戀人又有什么要緊。 事實證明,成效顯著。 無冬城的豎琴手都默認了他倆的關系,而社交圈子固化后,辛西婭也很難對熟人產生興趣——她秉持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認為如果鬧僵了會很難收場,這件事上貝里安算是個例外。 他翻閱著信件,不用打開,只看郵戳他就能知道這信里寫的什么,以及她的回信是什么樣的。 想到她的回信,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這樣精神層面的交互帶給他的滿足感甚至強于rou體的交纏,如果不是分居帶來的焦慮,他幾乎享受與她通信。 她會回復他的每一封信,像是有什么強迫癥,哪怕間隔再短,回復得再簡略。 貝里安將她這種行為總結為她實際上是個很心軟的人,無法心安理得地對他人的付出視而不見。 其實她在文字上遠比現實里冷淡,幾乎像是個學者,正經得不行,就像是怕被人留下什么把柄一樣。與貝里安不同,她很少提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只是會把最近聽說的趣聞或者新編的故事分享給他。 比如他記得這封兩月前的信,辛西婭就回信告訴他最近深水城有個極具藝術細胞與開創精神的法師為了讓自己研究的成果傳播開來,把咒語改編成了歌謠,然后某天有個倒霉的吟游詩人就在酒館歌唱時放出了火球。 這個故事讓他樂了很久,但巡林的精靈伙伴聽完則表示一頭霧水,認為他作為半人類的笑點果然略有些奇怪。 郵戳上的時間逐漸來到最近。 長久的分離使他愈發不安,而這情緒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信件的厚度——他恨不得事無巨細地把自己展現給辛西婭,最好每天除了看他的信什么都不要做,免得又去遇見了什么人。 這很幼稚無理,但他控制不住。 最后一封信看郵戳是前天送達的,很薄,里面只訴說了他的思念,以及他的歸期。 在信封底部一張原本貼著的信紙隨著他的撥動分離開來。 用的是精靈語,應該是她原本打算寄出的回信。 一眼掃過內容,貝里安獨自紅了耳尖——是首未完成的情詩。 · 正常來說,衛兵遇到問路的人只需要給出指引就足夠了,但或許是因為已經收工,又或許是因為順路,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姑娘迷路太久表情有些可憐,德里克罕見地做了多余的事情。 他親自領著辛西婭前往了神殿的偏僻一角。 詩人今天沒有再穿著祭典時的白裙,而是繁復的高領襯衫與褲裝,亞麻色的長發綰成了一個松散的發髻,看起來比起演奏家更像是一個冒險者。 她似乎不習慣于沉默,幾次試圖搭話但都被他的嚴肅的表情震懾得不敢開口,只能有些尷尬地將目光投向路兩邊乏味的校場。 德里克在心中輕嘆一口氣,不太自然地主動打破沉默。 “不用擔心,財務室要到傍晚才會關門?!?/br> 他不擅長和人交流,大部分時候他用到的語言都是指令或者傳達,尤其不擅長面對這樣美麗嬌柔的女士——托姆教會的軍事屬性決定了神職人員全是男性,就連負責雜務的仆從也一樣。 辛西婭聽出了他盡力想展示親和但依然僵硬的語氣,歪頭望向他,眼角眉梢帶著笑:“我還以為您會上報,讓我拿不到酬金呢?!?/br> 德里克看見她翡翠色的眼眸中仿佛漾著一汪湖水,漂亮極了。 如此近距離地與同齡異性接觸對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經歷,他下意識后退了半步,無措地清了清嗓子,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么。 一段啞謎一樣的話,但恰巧雙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昨天巡邏時他的面罩是全程落下的,她不可能看到他的臉。 “你怎么知道是我?”教會中的盔甲形制統一,只會做職級的差分,她應該無從判斷當時駐足的人是他。 “嗯?我不知道啊,”辛西婭似乎很開心,唇角上揚的弧度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jian計得逞的意味,“只是您遇到我時的表情,并不像初見,就蒙了一下——猜錯了也無所謂,哪知道這么幸運……” 有棗沒棗打三桿子,吟游詩人的常見套路。 得知被戲弄了,德里克卻沒有感到羞惱,反而察覺到自己的耳根有點發熱。 他別過頭直視前方,避開了身旁的半精靈的視線。 沉默再次蔓延,只有鐵靴踏地的聲音帶著節律回蕩在石板路上。 就在辛西婭以為逗弄得太過分而復盤自己的行為時,身旁卻傳來的低沉的嗓音。 “不用對我說敬詞,”停頓了片刻,他似乎覺得這樣的話語有些生硬,補充道,“你可以叫我德里克?!?/br> 辛西婭略有些驚訝,她本以為兩人萍水相逢,緣分應該就止步于此了,忽然交換名字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過她從不介意結識更多人,更何況托姆教會的圣武士很大概率會是個可靠的朋友。 她唇角噙著一絲微笑,對著身旁穿著銀甲的高大男人伸出了手。 “你好,德里克先生,我叫辛西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