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千面之家
德里克沒想到那么快就會再次見到橡樹下那個容貌瑰麗的吟游詩人。 無冬城雖然不大,但他的活動范圍向來狹窄,若非參與征伐或祭典的安保需求,作為教廷的圣武士,他幾乎不會離開教區。 領取酬金的表演者們應該在中午之前就已經全部離開了。 故而當他看見那個姑娘搖曳生姿地走向他時,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辛西婭其實是迷路了。 正義大廳位于無冬城的南部,在商業區的東邊,作為正義之神提爾的神殿,通體采用象征著永恒與堅固的花崗巖,透露出強烈的冷肅與不近人情。 這不是辛西婭第一次來這里——同為三神,無冬城內卻沒有伊爾梅特的神殿,以至于每次教會中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她時,她都必須來此。 但這次要找的并不是最顯眼的提爾神殿的大廳,而是毗鄰的公正忠誠之神托姆的教會角落的財務室。 這位神祇的神殿比起用于宗教活動的建筑,更接近于一座軍事堡壘,灰色的石墻砌成的塔樓拱衛著中心的圣壇,完全無法從外部裝飾分辨各個塔樓之間的功能差異。 繞了幾圈,也沒搞明白上一個詢問圣武士說的到了東北方塔樓指的是哪個。 就幾個金幣費這么大勁…… 她在心中輕嘆,打算再找不到就當丟了。 今天好像就是命里合該她拿不到酬金。 她墊腳眺望,打算最后尋找一次突破口。 德里克恰在此時從圣壇大廳走出。 他完成了巡邏的交接班,正準備回營房換身衣服去訓練場。因而身上依然穿著者銀甲與披風,在陽光下耀目得讓人看不到都難。他將頭盔摘下夾在身側,避免與執勤中的同僚混淆。 故而辛西婭注意到了他——惹眼的行頭和英俊的臉,在吟游詩人的審美中,這兩樣的重要性穩定前五,前者往往代表了財富和地位,便于他們賺取豐厚的酬勞,后者則為他們浪漫的天性提供指引。 辛西婭逐漸走近德里克,在晃眼的日光下瞇了瞇眼。 這位圣武士的盔甲和披風比剛剛問路的那位更華麗繁復,應該在教會中有一定地位。黑發黑眼,輪廓極為深邃,五官因常年不茍言笑而帶著冷肅,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 很明顯他也是個伊路斯坎人,但比昨晚那個醉鬼好看太多。 辛西婭自顧自給了他的外貌極高的評價。 他們越走越近,直到德里克可以嗅聞到她身上的氣息,她站定在他的面前,屈膝行禮,眉眼彎彎。 她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日安,騎士先生,請問財務室怎么走?” · “地下室右手邊貨架二層的第三個瓶子,標簽寫著瑰晨火酒的那個,轉半圈再往里推就行?!?/br> 千面之家的老板賽伊絲在看到貝里安推門進店的那一刻,就大概猜到了辛西婭為什么連續曠了兩天工。 紅發女郎俏麗的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色,夾雜著嫌棄與無奈的那種。 這個游俠向來黏人得緊,只要他出現,幾乎和辛西婭形影不離,以至于除了「去哪里,殺幾個」這種性質的委托,辛西婭都會效率大減。原因無他,純粹是依靠色誘他們的精英豎琴手和他廝混,典型的藍顏禍水。 盡管辛西婭從未言明過二人的關系,但組織里常駐的成員都默認了這兩位半精靈實際上的伴侶關系——畢竟店里隔三差五就能收到至高森林的來信,人類世界里新婚夫婦之間都沒這么rou麻。 故而即便貝里安實際上效命翠綠閑庭,長期戍衛至高森林,于豎琴手組織而言只是外圍成員,無冬城的豎琴手們依然給予了他超規格的信任。當然另一方面,這位實力不俗的游俠為了替辛西婭分擔,也沒少賣命。 貝里安很享受豎琴手們的誤解,這樣的默認讓他少了很多麻煩——豎琴手內部的便利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少了很多圍著辛西婭的男人。 早些年他們還是自由冒險者時,一旦分開行動,不要多久,哪怕只是十天半個月,她的身邊指定又會出現討人厭的追求者,人類,精靈,提夫林,不一而足。 她太耀眼,擁有著輕易讓人愛上她的天賦。 這一點上他本人就深有體會。 雖然他有自信讓這些人知難而退,但最好還是盡可能降低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防患于未然總比亡羊補牢好得多。 而讓他更為慶幸的是,辛西婭對他這種宣誓主權的行為堪稱放縱的默許。 依照賽伊絲的指示,他扭動酒瓶——他知道辛西婭其實不喜歡瑰晨火酒的口味,覺得寡淡,只是這種修道院出產的酒香氣清甜,顏色漂亮,符合她的審美,因而她在的地方總喜歡放幾瓶作為擺件。 隨著機關的響動,酒架自動挪開,露出帶著凹槽的暗門,他掏出自己的豎琴徽記嵌進去——組織內部人手一個的印記,方便互相確認身份,鉸鏈咬合聲中,暗門“喀拉拉”抬升,一個書房隨著魔晶石燈的亮起展露在他的眼前。 這就是近幾個月辛西婭待的最久的地方。 一個檔案柜,一個書架,一套桌椅,以及一張單人硬床。 檔案柜里分門別類地整理著各地的情報——深水城,博德之門,陸斯坎,長鞍鎮,匕首灘…… 項目桌上堆迭著大量的信件,辛西婭準備了幾個小筐,有些處理完已經在整理信息了,有些只是做好了分類,而有些則明顯是新到的或者尚未來得及分類的。 北地最近異動頻繁,豎琴手雖然是個松散的組織,但作為秘密情報網絡的節點,辛西婭需要不斷甄別新傳來的信息的真偽,并將它再傳遞出去。 在剛開始的第一個月,她一條條地看過那些信件與傳訊,以至于疲憊得能直接趴在桌上睡著。 隨著對于事務逐漸了解,她才學會了從來源分辨情報的可信度,排出優先級,再逐步核驗,終于稍稍將自己從堆積如山的卷宗中解放出來。 她對此具體是什么態度沒人清楚,不過據賽伊絲稱,她曾聽見這位向來以優雅形象示人的吟游詩人痛罵莫拉卡爾推卸責任。 貝里安無權查看這些情報——以他在組織內的地位,能夠進入這個書房就已經是刷辛西婭的臉了。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敵對組織的間諜,沒有什么竊取情報的任務在身,比起那些,他顯然對房間的使用者更感興趣。 吟游詩人奢靡浮夸的作風并沒有體現在她的工作場所,這里的陳設細看之下不僅僅是簡樸,甚至稱得上是簡陋。 椅子上沒有軟包,磚石地面上沒有鋪設地毯,而那張床更只是是將一張席子鋪在床板之上。 他想象著辛西婭睡在上面的畫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貴族小姐被綁架了。 貝里安被自己的腦補逗笑。 少數能看出個人痕跡的是椅背上搭著的深紅色毯子,以及桌角酒瓶里插著的兩支鳶尾。 他撈起毯子,俯首嗅聞,感受著柔軟而艷麗的面料中滲出的辛西婭身上的氣息。 她應該沒少在伏案工作后披著毯子小憩,才會浸染出這樣的味道。 眷戀地摩挲著毯子,溫暖的觸感如同感受到辛西婭的體溫。許久下依依不舍地放下。 他的目光逡巡著,在掃過左手邊的抽屜時停駐——這是唯一一個沒有施加禁制的抽屜。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亂動這里的東西,但強烈的直覺驅使著他進行下一步。 他猶豫地拉開抽屜,里面整齊地碼放著辛西婭的私人信件,來自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