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儉搓搓手：“是挺好看的。我去叫芳兒過來瞧瞧?！?/br>
    他拉著沈芳出來， 沈芳左右瞧著， 也看直了眼：“我們鄉下人也就放個花炮，再闊氣點的弄個呲花， 哪里想得到這個?！?/br>
    馮時笑道：“過年過節，圖個喜慶吉利。你們一塊玩玩， 也不能日日cao練?！?/br>
    天慢慢黑了下來，掌家太監帶人將飯菜送上桌子，沈芳便拿了個碗，高儉揀了幾樣菜，送到隔壁大哥房里。

    高儉帶著沈芳，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又將牌位取下來，珍重地抱在懷中。馮時見了，略一愣怔，笑道：“待會兒你想讓他也看看煙花是吧?！?/br>
    高儉點點頭。馮時嘆了口氣道：“儉兒，你想的很是周到。謹兒還在的時候，都是跟我吃苦多，沒享過什么福?！?/br>
    夜幕低垂，三更鼓聲響過了，外面噼噼啪啪地響起了鞭炮聲。馮時抱著牌位站在門前，低聲道：“孩子，你在天有靈，保佑兩個弟弟平平安安的?！?/br>
    高儉自己取了根香，蹲下身去點著了火?；鹁€慢慢地向架子上燒去，沈芳睜大了眼睛，緊張地盯著。

    火燒到了盡頭，安靜了一霎那。他有點發愣：“是不是……”

    高儉連忙拖住他：“別上前。當心?！?/br>
    忽然嗖地一聲，一點金色的星火直直地沖上天空，一朵巨大的牡丹花在天空中層層綻開，富麗輝煌，接著是菊花和蘭花，燦爛地在天空中爭奇斗艷?；▋阂欢溱s著一朵，傲氣地化作滿天彩霞。

    高儉摟著沈芳，“芳兒，好不好看?！?/br>
    沈芳指著這個，又指著那個：“哪個都好看，看不過來?！?/br>
    過了一會兒，煙花燃盡了，空中只留下絲絲縷縷的紅色、黃色的煙，被寒風一吹便散去了。高儉看得意猶未盡，呆呆地望著空中出神。馮時笑道：“知道你們沒看夠，我備了些霸王鞭、地老鼠，專門給你玩的?！?/br>
    高儉蹲在雪地里，點了些地老鼠。沈芳站在旁邊，想要動手，又有點不敢。高儉笑道：“沒什么的，你瞧瞧?！?/br>
    他扔了一個到沈芳眼前，地老鼠噴著火四處亂轉。沈芳嚇得退了一步，馮時上前踢了一腳，將它踢了回去：“瞎扔什么，當心揍你?！?/br>
    高儉跳起來躲過了，笑道：“干爹你也來?！?/br>
    馮時看得童心大起，伸手提了一掛霸王鞭，將它吊在樹上點了火，霹靂一聲如雷震，沈芳嚇得鉆到他懷里，他連忙捂著沈芳的耳朵笑道：“別怕，待會就好了，祈福消災的?！?/br>
    高儉叉著腰笑了：“芳兒，就這點膽子，還說上戰場呢。改天咱們一家人到長城外頭去打仗，你可別貪生怕死不去?！?/br>
    沈芳梗著脖子道：“我可不是膽小?！?/br>
    馮時笑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出京的事，我也跟老祖宗提過了，等過了年，將勇士營做做整編，秋天就能上書?！?/br>
    他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屋里。屋子中央設了一架屏風，上面是一副九邊城防圖，用青綠山水畫法繪制，每個鎮子又標著距離關隘要道的里數。馮時指著中間的北京城道：“北部邊防，綿延萬里，拱衛著北京城。九座重鎮設立百年了，如今看來，也只是勉力支撐。若要直驅胡虜，怕是沒有兩三代人不能成功?！?/br>
    高儉仔細地看著上頭的圖畫：“這屏風真好，什么都瞧得清清楚楚?！?/br>
    馮時點點頭：“京營若是能練出三萬精兵，宣府一帶就可將馬場向大同府調遣。大同這里極為險要，據大險以制諸夷，以后大同為母鎮，可在周邊多設立子鎮，逐漸蠶食?！?/br>
    高儉指著長城外：“這一片內外長城皆備，中間可以放十個衛所?！鄙蚍悸牭靡恢虢?，馮時笑道：“你二哥還是懂一些，干爹沒有教過你，不懂也是自然?！?/br>
    沈芳小聲道：“我也開始練功，別到時候去了那邊，武藝不精就糟了?！?/br>
    高儉笑道：“好啊，那就還得從扎馬步開始教起?！?/br>
    沈芳說到做到，立刻就練起扎馬步來。到了這一年的端午節，他已經能將下盤練得穩穩當當了。這一日陽光普照，萬歲山前依舊設了高臺，供圣上和后妃們飲酒賞花，只是排場越發盛大。

    高儉冷靜地裝束妥當，披著盔甲，騎著馬立在場地之外，準備上場。沈芳笑道：“二哥，你苦苦練了這么久，一定會贏的?！?/br>
    高儉卻一反常態，面有憂色：“贏不贏的，也沒什么要緊?！?/br>
    沈芳愕然道：“二哥你……”

    高儉嘆了口氣，聽見旁邊軍號響了，便飛馬躍出，一箭射斷了柳枝，縱馬沖過紅線。

    他這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鑼聲響了，臺上臺下喝彩聲大作。馮時朗聲道：“高儉勝?！?/br>
    高儉拎著柳枝轉回來，馮時便高高地拋了一個彩球給他。他伸手抄起，將彩球系在身上，繞場一周。沈芳笑道：“看二哥贏得多么風光?！?/br>
    高儉小聲道：“芳兒，我剛看見爺爺了，他似乎并不高興?！?/br>
    沈芳渾身一凜，高儉看著皇帝到場地中間來打馬射箭，又小聲說道：“你上次說得對。圣上看重干爹，可是這政事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br>
    沈芳道：“反正咱們也快走了，到了山西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