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膝行兩步，跪到方維腳邊：“民女斗膽，請督公救我一條性命?！?/br>
    第269章 誤解

    一個小火者提著燈籠, 方維帶著云兒沿著游廊往內堂走去。

    忽然胡大嫂從旁邊小路上走了過來，攔在他們面前，跪下道：“督公……夫人已經睡了?！?/br>
    方維看里頭燈還亮著, 皺著眉頭道：“既然睡了, 怎么還點燈呢？”

    胡大嫂吞吞吐吐地說道：“夫人……今日吃得極少，我想著將蜜橘蒸了給她嘗嘗滋味，她……一口也吃不進……請督公……”

    方維聽得心都提了起來, 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房中，見盧玉貞倚在床上, 身上搭著被子, 兩邊銀燈挑的極亮, 正在低著頭翻著一本醫書。

    她見了他，就微笑著將書放下了：“有酒氣，先喝點醒酒湯吧，我叫他們給你做?！?/br>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嘴里嘟囔道：“胡大嫂這是怎么回事?！?/br>
    他忽然明白了, 笑道：“玉貞，有個舊識，我想著帶給你瞧瞧。你可千萬別誤會?！?/br>
    他出門將云兒叫了進來。盧玉貞認出了她, 又驚又喜, “原來是云兒姑娘?！?/br>
    云兒見她形容枯槁，也吃了一驚。猶豫了半晌, 忽然跪下道：“夫人, 求求你……”又用眼睛瞄向方維。

    盧玉貞有點驚訝, 云兒上前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她立即臉色凝重起來，轉頭道：“惟時, 你……先到書房去吧?！?/br>
    方維一頭霧水，只得抱著胳膊出來了，見胡大嫂在屋檐下站著，一臉憂心，便小聲道：“后面角落里收拾間房子，讓這位姑娘住下?！?/br>
    胡大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猶豫了一下，低頭答應道：“是，督公?！彼肓讼?，又問道：“督公……今晚在哪間房過夜？”

    方維哭笑不得，小聲道：“自然是在夫人房里，那位姑娘只是暫住，不要誤會?！?/br>
    胡大嫂半信半疑，打發一個丫頭去了，自己卻不走，站在門口守著。

    方維嘆了口氣，自己提燈進了書房，將白天送來的文書一一過目。

    盧玉貞伸手去搭脈，見是肝腎不足，熱毒蘊結之相。云兒將衣裳解了，盧玉貞便上手去摸，摸到左乳內大大小小幾個腫塊，形同堆栗。她心里一驚，又問：“這樣多久了？”

    云兒擦著眼淚道：“有半年多了，這東西質地堅硬，不紅不熱，我原不以為意，后來漸漸紅腫起來，又發疼。我不敢聲張，偷偷找人看過兩次，開了幾服敗毒的湯藥，一點用也沒有?！?/br>
    盧玉貞正色道：“你這是乳巖之癥，十分兇險。我看這上頭起了血絲，怕是要潰爛了。潰爛之后，便是氣血衰敗，五內俱損?！?/br>
    云兒嚇得臉都白了，手撫摸著傷處，哆嗦著說不出話。盧玉貞道：“你不要怕，咱們慢慢治，還來得及，我給你開個益氣養榮的方子。這個病根子是郁怒生肝脾，血氣勞傷，須寬心才能有解。真是緣分，正好你贖身了，就在我這里休養?！?/br>
    云兒便跪下道：“謝謝夫人和督公的大恩大德?！?/br>
    盧玉貞擺擺手：“你先起來吧。咱們原是認識的，你在那虎狼地盤熬了那么多年，太不容易。什么都別想，只要好生養著?！?/br>
    云兒抽抽噎噎地謝了。盧玉貞又問道：“你叫什么？”

    云兒愣了一下，盧玉貞笑道：“我說的是你原來的名字?！?/br>
    云兒仔細想了想，答道：“我姓白，叫玉蘭。聽憑您改?！?/br>
    盧玉貞笑道：“白玉蘭，真好聽，不用改了?！庇挚此┲簧順O簡素的衣裳，笑道：“那邊打發你出門，都是恨不得扒光了。我叫人拿幾件舊衣裳給你穿?！?/br>
    玉蘭恍惚著走出去了。方維從書房回來，解了斗篷，湊過來陪笑道：“玉貞，你可千萬別誤會，今晚吃了幾鐘酒不假，別的什么都沒有?！?/br>
    盧玉貞笑著推了他一把：“知道了，大人，你都說過。只是她這個病，一時半會不得好，且在這里養幾個月吧?！?/br>
    方維自己用熱水擦洗了一遍，上床將她攬到懷里，柔聲道：“你做主就是。我想著服侍你這幾個人，胡大嫂不說了，幾個丫頭是從昌平弄過來的，雖是忠心，都不大認字。你這點燈熬油地看書，她們幫不上你。從外頭現買一個認字的，一則怕她多半是犯官女眷，心氣高，不肯作小服低伺候你，二則又怕信不過?；仡^你要覺得云兒好，就留下使用，幫你做些文字上的潤色校對?！?/br>
    盧玉貞咳了兩聲，點頭道：“大人你是什么事都要想三遍?！?/br>
    方維道：“別的還罷了，身邊的人，一定要知根知底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我得想得周全?！?/br>
    她聽到后面，就嘆了口氣。方維道：“我明天晚上找了藍道長來家里打平安醮，消災祈福，把邪祟除了，你就好了?！?/br>
    盧玉貞嘆了口氣，將手緊緊扣住他的手，“各有各的造化罷了?！?/br>
    方維勉強笑道：“你不要亂想。你救了這么多人命，神仙自然也開恩的。我看你最近臉色好了些，再靜養幾天，就是過年了。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萬物復蘇。你自然也是，跟蟲子一樣，從草里鉆出來，活潑得很?！?/br>
    她就笑了，偎著他沉沉地睡去。

    方維一大早就進宮去了，盧玉貞起了床，自己撐著梳洗了一番，便叫胡大嫂：“把白姑娘帶到我這里吃飯吧，橫豎我吃得不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