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耀道：“臣在?！?/br>
    “傳旨，誅其九族。至于這賤婢……給我拖出去燒了，挫骨揚灰?！?/br>
    皇后走了。王有慶站在草席邊上，呆呆地望了許久。過了一會，天下起了微雨。幾滴雨落在尸首烏黑的手上，他蹲下身去，將草席的邊角扯了扯，將她整個人全蓋住了。

    方維道：“有慶，你……”

    王有慶搖搖頭道：“我沒事，我叫兩個人來，抬到后面山上去吧?！?/br>
    第255章 決斷

    艷陽高照, 地上像是下了火。盧玉貞坐在家里，對著一套華麗的嫁衣出神。

    首飾箱子已經打開了，里頭是金光閃閃的一副頭面。她拿起一支鑲寶石金分心, 茫然地看著。

    蔣夫人在院子里站了一會, 只聽見外面的人聲嘈雜，夾著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太陽照得她眼睛發花，她一陣心慌, 轉回屋里，小心翼翼地說道：“伯棟也沒回來呢, 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外頭一片兵荒馬亂, 連喜娘妝娘也沒有來, 要不……”

    盧玉貞嘆了口氣：“師娘，你也不必瞞我了。外頭都傳遍了，說行宮那邊著了火，有死傷。我心里害怕極了，今天眼皮一直在跳?！?/br>
    蔣夫人被說中了心事, 她也頹然地坐下來，支著腦袋發愁：“咱們再等等吧，說不定在路上了。行宮著火耽誤一兩天, 也是尋常事?！?/br>
    盧玉貞躊躇了一陣, 忽然伸手打開妝盒，用抿子蘸了些桂花頭油, 刷在頭發上：“我先妝飾起來吧, 萬一待會他們到了, 我還沒收拾好, 也就糟了。方大人會來的。沒有轎子，我就跟他一塊走到新宅子去?！?/br>
    蔣夫人笑了, 走過來用梳子給她細細地梳頭，嘴里輕輕念叨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金玉滿堂?！?/br>
    盧玉貞聽她改了詞，笑道：“師娘，沒什么的?！?/br>
    蔣夫人嘆道：“照規矩，成親前，是母親要給女兒上頭的，今日我勉強充個長輩吧。當時我成親，繼母過來主持。我倆原有些磕磕碰碰，那天卻都有些不舍。她也說，這世道女子艱難，在娘家還能勉強肆意些，在婆家更是處處不由人?！彼龓兔τ帽忉樄潭ㄖ^發，將首飾慢慢插上：“兩心相悅最是難得，方大人的人品不用說了，我們都看在眼里。你們般配的很，一定是恩愛的一對兒?！?/br>
    盧玉貞在臉上覆了些鉛粉，自己取了眉黛，對著菱花鏡描了個遠山眉。她取了些胭脂化開，輕輕在臉頰處涂勻，又將嘴唇涂紅。

    蔣夫人笑道：“玉貞，你打扮起來真是好看。標致的新娘子，方大人見了，一定喜歡的很?！彼龓褪謱⒓抟麓┥希骸坝峒夜媚锸炙嚳商昧?，我看那些官家小姐的嫁衣，也沒這個體面?！?/br>
    她們收拾齊整，安靜地坐在屋里，蟬在院子里的杏樹上嘶啞地聲聲叫著。盧玉貞心中惴惴不安，聽見外頭胡同里的哭聲，一陣高過一陣。

    蔣夫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張文書遞給她：“玉貞，這是通縣二十畝地的地契，做你的陪嫁。我跟你師父商量了，這是最實在的東西，比那些箱子柜子、綾羅綢緞強多了。你嫁人了，這個拿來傍身?！?/br>
    盧玉貞推拒道：“這怎么能拿呢。師父教了我立身的本事，我都沒報答他?！?/br>
    蔣夫人硬塞給她：“千萬別推，好不容易弄好的妝容，可別蹭花了。我說是你的師娘，其實是你處處照顧我，更別說勝雪也是你幫忙養下來的，沒有你，我早該投胎去了?！?/br>
    盧玉貞聽到后面，就擺擺手：“師娘，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br>
    正說著，突然有砰砰的敲門聲。蔣夫人道：“我去瞧瞧?！?/br>
    門外是氣喘吁吁的楊安順，后面跟著胡大嫂，臉上都蒙著白色巾帕。

    楊安順進了門，把帕子扯了，一邊洗手一邊道：“大掌柜，外頭不好了，胡同里擠滿了人，都是來買壽材的。我好不容易從外面擠進來……”

    胡大嫂一臉焦急，她走進來看見盧玉貞已經打扮停當了，更是急得跺腳：“大人就沒回來呢，那邊辦事的也沒來，這……”

    盧玉貞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她呆呆地立在屋里，神情倉皇。楊安順見她穿著大紅色嫁衣，打扮得像牡丹花一樣明艷動人，看呆了一瞬，心里五味雜陳。

    他咳了一聲，連忙道：“盧大夫，別怕，一定是路上有什么事?！?/br>
    蔣夫人看太陽高掛，皺著眉頭：“吉時已經過了，怎么辦？”

    楊安順道：“這里是呆不得了，外面人山人海，怕有病氣。咱們趕緊走吧，回鋪子里再商量?！?/br>
    盧玉貞嗯了一聲，“那我先把衣服換了?！?/br>
    胡大嫂搖頭：“怎么要去鋪子里呢？你們是藥鋪，不是更有病氣了。依我看，你們就到我們府上去得了?！?/br>
    蔣夫人為難地說道：“原本辦喜事，就是要送人過去的，如今……”

    胡大嫂搓了搓手，就將盧玉貞頭上的釵環拔了，放回盒子里：“大掌柜，你平時也是個利索人，怎么也這么拘泥起來。方大人臨走的時候囑咐了，婚事安排，一切都聽夫人的。他與夫人原本就是一家人，就算先去府上住著，有什么要緊。過幾天大人回來了，挑個日子補辦，一樣風光體面。先把眼前的事弄好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