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不及想什么，就向前奔了兩步，跳上馬去。高儉手里提著木棍，使得如同蛟龍出海一般，棍子上下翻飛，頃刻間打倒了幾個圍上來的人。趙三叫道：“攔住他們?！?/br>
    高儉用棍子在身前擋了兩下，笑道：“好孩子，抱緊了?！本屠辙D馬頭，叫了一聲“駕”，瞬間沖開重圍，兩人一馬在暗夜中闖進了密林，沿著小路狂奔而去。

    第215章 進宮

    方謹緊緊抱著高儉的后背, 一路閉著眼睛，只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呼刮過。漸漸風放緩了，他才敢勉強睜開眼。

    高儉下了馬, 將他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他整個人抖個不停，過了好一陣才開口：“二伯，你看見沒有, 他們……殺人了?！?/br>
    高儉淡淡地道：“你沒死就好。工地上死個人，也是稀松平常?！?/br>
    方謹愣了一下神：“二伯, 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儉抬眼望著天, 天上濃云密布,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他微笑道：“你干爹托我的事，我自然要辦妥才行?！?/br>
    方謹抖抖索索地問道：“二伯，咱們怎么辦，那些人會死嗎，他們會不會造反啊?！?/br>
    高儉道：“他們死與不死, 與你無干。只是你看清楚了，現在兩邊都想要你的命。你跑了，這事更說不清了?！?/br>
    方謹聽了這話, 頭像是要炸開來, 忽然蹲下來捂著臉道：“我……我只不過是想救兩條命，怎么就……”

    高儉笑道：“好侄兒, 知道當好人不容易了吧?！?/br>
    方謹悶悶地道：“可是我……我也當不了壞人?！?/br>
    高儉將腳邊的一塊石頭踢到一旁, 彎下腰去拍著他的背道：“當壞人比這還難呢。你還小, 以后慢慢就習慣了。你這一跑, 我看他們不反也要反。我思量著，這山上有幾處山洞, 我平日看好了的，你在里頭呆個幾天，我給你弄些吃喝，你就躲著。這里是皇陵所在，一定會有緹騎來平叛。過個十天半個月，等下邊消停了，你再出來，只說是被嚇住了，不敢動彈。你就是一個長隨，誰也不能說什么?！?/br>
    方謹嗯了一聲，慢慢直起腰來，搖頭道：“二伯，我不能躲著，我得進城去，找干爹想法子。他總有辦法?！?/br>
    高儉愕然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見了，擅離職守，是什么罪過?！?/br>
    方謹嘆了口氣道：“要是真造反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br>
    高儉收斂了神情，凝視著他，見他臉上雖是一片臟污，眼睛卻亮亮的，并無懼色。方謹退了一步，小聲道：“二伯，我不能連累你，你回孝陵那邊去吧。我自己想法混進城去?！?/br>
    高儉苦笑道：“什么連累不連累。二伯在這里，本就跟死人差不多，也只有你干爹這么一個至親的人了。好侄兒，你想好了沒有？你是你干爹的眼珠子，可千萬別冒險。你還有那個宮里的小姑娘……”

    方謹聽了這話，就有點窘迫地低下頭去，想了想又道：“我想好了?！?/br>
    高儉見他語氣堅決，笑著攬住他的肩膀道：“很好。不愧是我們家的孩子。只是你沒有上司的文書，如何進城?！彼种杆懔怂?，“明天又是經筵的日子，你干爹一天都在宮里，進了城，你沒腰牌，更是進不了宮?！?/br>
    方謹道：“我認識幾個守城門的太監，說不定……”

    高儉搖搖頭：“好侄兒，人心險惡，盤問幾句你就露餡了?！彼烈髁艘魂?，忽然笑道：“被我想到個主意，既要進城，又要進宮，也就這一條路了?！?/br>
    天剛蒙蒙亮，一隊牛車在京城的街道上慢慢地走著。守門的中官查驗了牌子，揮揮手，從玉泉山運送的水車咿咿呀呀地進了宮。

    車在石板路上顛簸了一陣，穩穩地停在御膳房的后身，馬車夫都下來了，將巨大的水桶一個一個地往里搬運。

    排在最后的一輛牛車里忽然有了些動靜，水桶蓋子輕輕地開了一道縫，一個濕淋淋的人從里頭爬了出來，很快消失在清晨的霧氣中。

    饒是夏天，風吹著透身濕，方謹也覺得有些涼。他在墻根下低著頭，走得不緊不慢。他不敢去河邊的住所，生怕被人認出來，想著方維此刻在司禮監，只能去找鄭祥，就直奔經廠而去。

    經廠后身他也曾來過不少次了，今年夏天雨水豐沛，草又長高了些。他在角落里站著，忽然有些失神。發了一陣呆，天漸漸亮了。他又往里縮了縮，瞪大了眼睛等著鄭祥。

    忽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他循聲望去，見是三五個穿著女官服飾的小姑娘在一起走著，個個服彩鮮明，神采飛揚。他一眼望見了小菊在里頭，淺淺微笑著，說不出的清麗動人。

    他心中一熱，有些欣喜，又連忙低下頭。一群女官見到一個穿著舊衫子的邋遢中官站在角落，不以為意，說著笑著就過去了。

    等漸漸看不到她們的身影了，他嘆了口氣，蹲下身擰了一下褲腿里的水。忽然眼前出現了一片寶藍色的緞子裙角，上面繡著西番蓮的花紋。

    他驚訝地抬起頭，就看見陳小菊站在他面前，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小聲道：“我就知道是你，你回來了怎么不跟我說呢，小方公公，你……”